對于華山，我或許比別人多一分神往，一是因為本人生于山里、長于山里；二是因為在小范圍內(nèi)，工作之初，本人就浪得黃藥師之虛名。金庸筆下的黃藥師，“正中帶有七分邪，邪中帶有三分正”，武功蓋世，居于桃花島，雖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但邪惡人士，聞名喪膽，華山論劍，傾倒無數(shù)武俠迷。

本人雖無黃藥師之武功，但推崇黃藥師之孤傲不羈，人稱老邪，卻從不為、不懼邪惡之事，于是，論劍的華山，一直夢縈腦海。若三山五岳只能去一處，本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華山。

但本人對華山的了解，卻非常有限。只知道它是五岳中的“西岳”，李白詩云：“西岳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zhuǎn)秦地雷。”

想象中，西岳，山勢高峻，雄偉壯麗，與黃河相激，聲震八百里秦川。山與水，演繹出了驚心動魄的神話傳說。

不過，這畢竟不是親臨其境的感受，不免有些遺憾。

這樣的遺憾，終于有了彌補。

2012年8月19日晨，我們一行35人，終于來到華山腳下。下車后，迫不及待的仰望，即使仰脫帽子，也不能全見花崗巖石構(gòu)成的、直插云霄的陡峭山巖。一下，就被它的雄偉氣魄所震撼。

偏偏天公又不作美，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連忙每人花5元錢買了一件雨衣穿上，剛才還是興致勃勃的，一下心境有些灰暗。大家知道，這么大的雨，會影響華山之行的質(zhì)量，與出發(fā)前的預(yù)期，相去甚遠(yuǎn)。

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動搖。

好不容易才來，不管怎樣，都要上山。我們的大部隊，購買了雙程索道票，每人150元。我們5人，我（48歲），聶科長（47歲），楊主任（42歲），杜主任（43歲），小楊（28歲），經(jīng)批準(zhǔn)，決定自愿組成零時五人登山組，只購單程票，每人80元，之后，徒步下山與大部隊匯合。

來游的人真多，單是雨中排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就花了1個多小時。

坐在索道如罐的車?yán)�，發(fā)覺全身已經(jīng)濕透，雨衣根本就不頂事，透過玻璃向外望，視野已經(jīng)非常有限，朦朦朧朧的，雨與霧，如天羅地網(wǎng)，籠蓋了外面的一切，但仍然依稀可辨身下的溝壑，有些眩暈，于是膽小的便嚇得驚叫。

我說：“就像在自己家里的椅子上坐著一樣，有些抖動，正常，不必害怕。”

大約八分鐘，就如飛機著陸一樣，慢慢地停到了終點。

五人會齊后，冒著雨，隨著人流，慢慢向上移。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下山的人與上山的人一樣多。其間，不乏外國朋友，各種膚色和年齡的，與黃種人，有明顯的區(qū)別。

由于下午4點鐘就要在山下集中，時間十分有限，我們只能采取急行軍的方式，蜻蜓點水，每一個點，不能停留太長時間。

來到北峰，人流如潮，人們盡量尋覓最佳位置，用相機、手機留下最佳造型。鉆隙覓縫，陡見一石矗立，上有紅色字體，赫然為金庸所題：華山論劍。我想，這大概就是華山論劍的地方了。想當(dāng)年，“天下五絕”及眾英雄，匯集于此，用武功，定論天下英雄，何等豪氣干云。我仿佛又看見了當(dāng)年的論劍場面，高手過招，精彩絕倫，眼花繚亂。細(xì)看眼下，人來人往，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卻全不見五大高手及眾英雄的身影。據(jù)說，這北峰，因狀如云臺，又稱云臺峰。而據(jù)我觀察，遠(yuǎn)沒有想象中的宏大。環(huán)顧，雨如注，霧彌漫，云涌動，百米之外，一片迷蒙，深邃神秘。臨邊往下看，萬丈深淵，不見其底。如不慎掉下，定然粉身碎骨。當(dāng)年的高手，選擇在此處論劍，真是別具匠心，平凡人士，連挪大步都膽怯，何況還要比試武功？黃藥師之流，端地令人佩服�？墒牵娤晒P下的如絲黃河，也許是雨霧遮蓋，卻沒見其自天而來，只覺地動山搖，雷聲隆隆。

折回往東，經(jīng)擦耳巖、上天梯、華夏之根等，汗水與雨水，冷熱相沖，仿佛也變成了白霧，融入不見邊際的雨霧中，渾然一體。腳下，是一條窄窄的路徑，路徑兩邊，鐵鏈護衛(wèi)；鐵鏈外，若隱若現(xiàn)的，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其底云霧潮涌。人行其上，頂雨撥霧，如在云端里暢游。大家有共同的感受，若沒有雨霧，兩邊，肯定挺嚇人的。有了雨霧，將人的清晰目光，局限于幾米之內(nèi)，反而從視覺上，給人帶來了相對安全的心理效果。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主任看看濕淋淋的圖說，已經(jīng)到了蒼龍嶺。難怪，我們?nèi)珧T在龍背上，祥云繚繞，隨龍起伏，快活似神仙，不禁大聲吼叫，聲震雨霧，引得更多的人呼應(yīng)，此起彼伏。

在車上，聽導(dǎo)游介紹過韓愈投書的故事。韓愈投書處，已在眼前。據(jù)說，韓愈到此，只見萬丈深谷，云霧彌漫，山風(fēng)呼嘯，蒼龍起舞，嚇得他因害怕無法下山而痛哭，于是將身上所攜帶的物品都拋棄于嶺下，寫好書信投下山與家人訣別。華陰縣令聞訊，有如此人物到此受困，非同小可，便親自帶人去接應(yīng)，才得以迷迷糊糊的下山。

我寧可相信這是無聊之人編的聊齋。韓愈此人，應(yīng)該不會如此膽小。我到此處，回望來路及下面，云涌云奔，雨與霧接，立身于此，恍若仙人。除了累點，感覺不到嚇人。再說，能夠上去，也能下來。怎么會如娘們一樣被嚇得痛哭？就算要命喪于此，泰然從之，哭有鳥用？

走神之際，同伴已經(jīng)向上登了很遠(yuǎn)。于是又加大腳力，振振雨衣，揩揩汗水、雨水，錯過匆匆下山之人，疾步跟上。

一路上，兩邊鐵鏈，掛滿紅布條、大小鐵或銅鎖。我想，到此之人，大都有良好愿望，或許下平安，或許下同心相連，生生世世，求得天佑，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也算是對美好生活的一種預(yù)期吧。金鎖關(guān)之布、鎖，更是蔚為大觀。布連布、鎖連鎖，層層疊疊，鐵鏈，已經(jīng)被掩得不見蹤影。

此時，雨略小，往左邊看去，如削而立的對面山崖，現(xiàn)出真身。楊主任連忙拿出相機，抓拍了幾張，但瞬間，又被雨霧蒙住。

小楊說，當(dāng)真如仙女，匆匆一脫仙衣，旋即若隱若現(xiàn)，拿捏得當(dāng)，迷你沒商量。大家一起歡笑。略減疲乏。

而稍右邊的懸崖，一線流水，飛瀉而下，仿佛某位仙人，當(dāng)眾小便，變成圣水，具有靈性，飲之可包治百病、延年益壽。

聶科長看看笑笑：飛“尿”直下三千尺。發(fā)覺有些欠妥，便打住。

我是個非常理性之人，不相信金鎖，也不信圣水，只作景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