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郎彪
郎彪,男,1977年9月出生,土家族,中共黨員。當過村小教師、報社記者、任過縣直部門辦公室主任,掛任過鄉(xiāng)鎮(zhèn)黨委副書記,現(xiàn)供職德江縣委組織部。有小說、散文、詩歌在《貴州作家》《梵凈山》《遵義文藝》《貴州日報》《中國水利報》《人民長江報》《貴州民族報》等報刊發(fā)表。
一
光著腳丫在田埂上朝父親奔去……
田埂才被父親用釘耙上了一道稀泥,油滑油滑的,一不留神就栽下了。父親喝住水牯牛,停下了揮在半空的竹丫(用來趕牛用的),三步并著兩步來到我身邊,一手拿竹丫打我的屁股,一手拉著哇哇哭叫的我,穿過一道道剛抹上稀泥的田埂到了二姑婆家。二姑婆七十多歲了,二姑公過世多年,三個表叔都已成家立業(yè),二姑婆和她的小兒子我小表叔一家過日子。小表叔忠厚老實,小表娘是從山背后嫁到我們川巖壩的,娘家很窮,小表叔和小表娘對二姑婆都很孝順。二姑婆給了我一捧葵花籽,給我換上小表叔的衣服。
“你也是,‘冬不占火頭,春不占意頭’”二姑婆坐在陽光下一邊拾撿著簸箕里混在豆子中的泥砂,一邊怪我耽擱了父親的活路!耙忸^”,大意是田間勞作的一個方向,父親犁地時沖水牯牛吆喝一聲“上意”,那家伙就很乖順地朝父親指的方向往前走。天擦黑時,父親來叫我回家。此刻的父親除了頭上和上身稍微有幾處干凈的地方外,其余地方都是泥。他一只肩膀扛著鏵口,另一只讓我“打馬馬肩”,趕著牛穿越暮色回到家里。見我們回去,母親停下手中的活路,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父親并不馬上動碗筷,他洗了手,到廂房去拿來一瓶酒,斟在土碗里,仰著脖子“嗤”地一聲,一杯酒就下肚了……對他這一習慣性的動作,母親似乎有些反感,但又顯得很無奈!吧俸赛c酒,多吃點飯嘛!彼p描淡寫地說。父親好像什么也沒聽見,只是自顧喝酒,不一會兒他的臉色逐漸紅起來,圍繞如何種植水稻品種話也開始多起來:“栽‘汕優(yōu)’好,還是‘貴朝二號’呢?同樣的地方,為哪樣收成就沒人家好?哎……”他放下碗筷,點上葉子煙,繚繞的煙霧中升騰著一絲絲迷茫的希望。
那時我家年年缺糧。在柴豐水源的川巖壩,餓肚子是羞于啟齒的話題。吃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就有人瞧不起,這讓父親的自尊受到極大的傷害。特別是三哥的婚事出現(xiàn)了一個插曲后,父親更是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中。經(jīng)媒人介紹,三哥在壩上相了個對象。經(jīng)過遞茶、拿書子、裝箱等農(nóng)村婚事風俗一系列程序后,姑娘家反悔了,她父母說,地區(qū)條件沒話說,崽崽也不錯,就是姊妹多,窮。于是悔了這門親事,那姑娘后來嫁給了一個公社干部的兒子。這件事給了父親很大的打擊,面對子女,他覺得虧欠很多。每天,父親總是早出晚歸干農(nóng)活。但是他的勞苦依然改變不了貧困的面貌。
其時,大哥成家立業(yè),姐已經(jīng)出嫁。家中的田土一部分分給大哥家,二姐出嫁后,又歸還隊上一部分,加上剛下戶分田土時,好田好土都被別家占了,留給我家的多是貧瘠的土地,這應(yīng)該是導致我們家缺糧吃的一個重要原因。還有一個父親并不認可的原因——他并不是種田的好手。父親出生時正是我們家族鼎盛時期,祖父擁有百多畝田地,家中雇有長年。父親嗷嗷待哺時,家里曾遭土匪打劫。家里的錢糧存到另一個地方,祖父及幾個家丁已到重慶販運鹽巴。找不著錢糧,土匪就打起孩子的主意。他們抱著襁褓就往深山老林中走,以當人質(zhì)——他們哪里知道抱錯了對象,襁褓里是一個長工的孩子。祖父祖母對長工們并不苛刻,逢年過節(jié),家里都要拿出錢糧救助窮人。過春節(jié)的時候,要安10多張桌子,像辦辦酒席一樣。這與我的想象不一樣,在我意識中地主就是靠榨取和剝削起家。近日,讀到一篇叫做《地主——一個百年難盡的話題》的文章,我才深諳到意識中判斷的失誤。
在自家的私塾里讀了幾年書后,父親被送到臨近的鳳岡縣念書。學而優(yōu)則仕,祖父的期盼就是父親好好讀書,將來謀個一官半職。但這一切因疾風驟雨的政治運動而灰飛煙滅。父親回到家,握筆的手開始捏鋤把,這種極大的反差,讓他一時難以適從——身體的勞頓還有心靈的折騰。每年快要過年的時候,他和寨上幾家地、富份子要到遠離川巖壩的大山深處燒炭交公。有一年下大雪,進山燒炭是不可能的了。好在一個遠在思南寬坪的親戚惦記祖父昔日對他家的恩情,悄悄準備了一挑炭挑,父親連夜趕到那里挑回木炭,完成交公任務(wù)。父親還被送去勞改兩年。原因是他清晨去割牛草,回來時草被露水打濕,有人就陷害他,說他不老實,把牛草浸泡增加重量。父親被無端地扣上一頂帽子,這頂帽子一扣就是幾年。揭帽時,父親正在山林里抗木料。有人通知他時,他以為又有什么政治運動要來了。當他把木料扛回來時,區(qū)里去的同志已經(jīng)走了。父親拿著那個紅本本(揭帽證明),半晌說不出話來。以就是從那天起,父親才敢挺直腰桿走路,才敢和鄰居擺擺龍門陣。政策放寬了,多年的壓抑沒了,父親卻為無能撐起這個家庭而內(nèi)疚和自責。。
讀小學時,我每年我都被村小評為“三好生”,讀六年級的時候有篇文章還在全省“春芽”杯作文競賽中獲獎。但到讀初三時,由于成天癡迷金庸、古龍的武打小說,我萌生了學武的念頭,我和寨上的伙拜一個當過公安的堂叔為師練武。我的成績急劇下滑,在教室如坐針氈,輟學是我懵懂的選擇。我走了20余里的山路,回到家鄉(xiāng)。只見父親正在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不停走。他佝僂的身軀貼近泥土,很像一張拉滿弦的弓。我靜靜地坐在田埂上,望著這一切,我擔心太多的重荷,讓這張弓斷裂……“貼近黃土的身影/活像滿弦的弓/期冀著把我這柄箭/射遠……”(挫作《黃土情結(jié)》)。晚上,昏黃的油燈下,我向父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讀了,少花點學費,再說看見你們勞累,我也……”沉默,長久的沉默。終于,父親摁滅了葉子煙,甩給我一句:“你各人確定吧,沒出息的東西……”父親去睡了,但很久我仍然聽見他房間里傳來的聲聲嘆息……
那是一段漫長的心路歷程。當我背上一袋米,一瓶辣椒面走在去學校的那條路上時,我才深深地感到:讀書,不僅僅是為自己謀一條出路,更重要的是能夠卸下父親心頭的一點負荷,讓他沉悶的內(nèi)心獲取一種久違的釋然。
二
因為父親,我要好好讀書;因為我專注讀書,父親離我越來越遠。
這種時空距離,包含著太多的情愫:少年的輕狂、矜持,家庭無法滿足的物質(zhì)欲望……我只是間或地了解到,他總是把家里的糯米、雞蛋、臘肉之類間隔一段時間就往老師家送。讀初中的時候,我暗戀著一個女孩,但是我知道只能珍藏這份情誼,只能把愛化作一種學習的內(nèi)驅(qū)力。但那女孩大膽的表白,讓我受寵若驚。我知道,除了好好讀書,還要打扮好自己,讓自己顯得青春、陽光和帥氣。我總是嫌棄那幾件哥哥們穿過的燈草呢衣服,為了換取一件體面的衣服,我故意讓荊棘劃破幾道口子……父親竟挑著油菜籽走了幾十里山路,為我積攢衣服錢。我用這種小聰明褻瀆著純真。一年后,我為這份虛榮付出了承重的代價。中考落榜后,面對父親嚴厲的目光,我只有發(fā)泄似的干著體力活,才能湮滅心中的自責。
復讀那年,我很少回家。有一天,我正在幫助我寄宿的親戚家挑糞淋苞谷(那時學校沒宿舍,鄉(xiāng)下的學生就找街上親戚住宿,不收租金,但要幫助親戚家做活路),寨上一個伙伴來告訴我,父親生病住院了,叫我去看看。我擱下糞桶來到街上的衛(wèi)生院,父親正在輸液。母親,還有幾個堂叔在坐在那里。那時交通不方便,父親病得嚴重,幾個堂叔就把他抬上街來了。母親說,前幾天就叫他到醫(yī)院找陳醫(yī)生(當?shù)乇容^出名的一個中醫(yī))看看,他硬是犟得很,硬要把那幾丘田鏵了才……”原來,父親除了辦好自家的田土外,還以每年800斤干谷子作為租金租了二姑婆家大兒子我大表叔家的田土。我說,叫父親愛惜身體,活路能做好多就做好多嘛。父親看著我,臉上露出了微笑,但他什么也沒說。因為勞累過度而倒下,他患了闌尾炎,最后作了手術(shù)。
我在一天天榨取著父親的心血和汗水,但這并沒有讓我對父親多一份感恩。相反,我已越來越看不起他。我嫌他的懦弱,他是那種別人往臉上吐口水都不還手的人;我嫌他對家庭沒多大貢獻,家中缺錢少米,走東去西,他懶得過問,里里外外就靠母親;我嫌他的啰嗦,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他總是不厭其煩地重復說教。一個男子漢的形象應(yīng)該是那種頂天立地,是那種彪悍獨斷,這是我認識上的偏見。父親以前給我擺過一個故事,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我覺得那太過理想化,是封建禮俗毒害了他。因為在他很多次“不戰(zhàn)”中,別人不是贊許的目光,而是不屑與奚落。
是與生俱來的怯懦,還是太多的周遭讓父親屈服?不管怎樣,我那時都無法接受。我甚至認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是上蒼對我的不公。我叛逆的直接表現(xiàn)就是少和父親說話,他有時想和我探討某個問題,剛打開話匣子,我就借故走開。父親愣愣地望著我,眼眶里交織著困惑、無奈。寨上哪家有紅白喜事,他會站著或坐著看別人打牌,也許是沉重的農(nóng)活讓他疲乏,想借助空閑適當放松一下心情。但我那時卻不是這樣認為,我覺得他那樣專注地看別人打牌會引來別人的閑話,讓我們在鄉(xiāng)鄰面前很沒面子。很多次,我都走過去板著面孔叫他走!班牛視缘谩备赣H應(yīng)著。但又專注地看起來,過了一會,似乎又才想起,沖我這邊看,見我盯著他,于是伸個懶腰,“知趣”地走開。
有一年冬天,父親去遠方一族親家吃房子酒。許是有些興奮,回來后隨及賦詩一首:“寒冬臘月去楠桿,遍地白雪真美觀……齊看新房樹立正,辭別眾親轉(zhuǎn)家安”當父親將這首詩寫在我用過的方格本子上讓我看時,我毫不留情地指出這首詩的缺陷:“沒新意,根本就不是詩,是順口溜”父親看著我,陌生人一般。我自詡淵博,貶損父親,現(xiàn)在想來真是太過分。父親還告誡我:“少年不學,老來無成;無事不學,有事求人;那時方悔,萬萬不能!蔽曳瘩g他,某某小學都沒畢業(yè),不是成了某某熊貓電視機廠的骨干?父親顯得很頹唐,一次次在我面前掃了面子。不,也許在他看來,兒子勝過老子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他甘愿忍受著這種人格的貶損來化作孩子前進的動力。
我在家鄉(xiāng)的村小學任教那幾年吃住在家,父親有時就去我的我住房里拿書看,諸如《中國可以說“不”》、《中華復興與世界未來》等,他總是百看不厭。我?guī)讉同是教師的朋友去我家玩,父親就和他們擺談時事。作為鄉(xiāng)村教師,我的朋友們對時事并不感興趣。父親偶爾問及他們幾個問題,他們通常回答不出來。這種場面很尷尬,我就沖著父親說,他們(指中國與美國,大陸與臺灣)打得起來打不起來關(guān)我們屁事!疤煜屡d亡,匹夫有責”父親唯唯諾諾,很滑稽的樣子。
在家鄉(xiāng)任教那幾年,我的內(nèi)心總是被一種陰影籠罩。參加工作的境況與我在校時的憧憬有很大的差距,無情的現(xiàn)實把我的人生藍圖撕得粉碎——我要做的,就是撿拾這這些殘片,撿拾著沮喪、失望和落寞孤獨地行走。我就刻意迎合著所謂的現(xiàn)實——和同事及外出打工回鄉(xiāng)青年喝酒、打牌,吹葷龍門陣……有人就添油加醋地在父親面前說我的壞話,說我不機靈,打牌輸了不少錢。父親很生氣,但是又無能說服我。我明顯感到父親的話語不像以前那樣多了,吃了晚飯他總是悄無聲息地去睡覺,每天天不見亮他就帶上農(nóng)具上山去干活。
從叛逆到抗衡,從陌生到冷漠,我用所謂的聰明變相地“扼殺”這份純真的父子情誼,澆滅了父親心頭僅有的那點希望……
三
搬到集鎮(zhèn)前,我象征性地征求了母親的意見。母親說,管得你的哦。眼里流露出一種無奈。也許母親并未把我要搬家的消息告訴給父親,當一輛川路牌農(nóng)用車?吭诩议T口時,父親剛好挑著一挑糞去淋苞谷,見我和妻子在收拾家什,他忙擱下糞桶,洗了手幫助我們收拾!班タ┎荒钜宦暋彼麤_我說。當車徐徐啟動時,父親站在竹林里,用衣袖擦拭著眼角……是激動?是無奈?還是一種期冀?剎那間,我的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我轉(zhuǎn)過身去,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
搬到集鎮(zhèn),就意味著另起爐灶。那時,我的幾個哥哥都外出打工,父母親除了干農(nóng)活還要照看侄兒侄女。父母親心底里不愿我們離開,但是期望兒子有個好出路,過上體面的日子,所以只能獨守老宅。想念我們的時候,他們就來趕場,順便給留守的侄兒侄女帶幾個油糍粑粑去;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他們就站在石橋上望著通往村外的小路……
父親間或來到我工作的小城,妻子做好吃的飯菜招待他,每次都給他買衣服或鞋子,我下班后陪他走走,跟他聊聊天,但父親顯得有些拘謹,耍不到兩天就要回去。我已經(jīng)隱隱感到,我與父親之間已存在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跨越這條鴻溝的前提條件是:我必須改變對父親的看法。我希望父親對我的放肆施予嚴厲的批評,就像一場洪水把所有塵渣卷走,留下的是一片明澈的天空。但是面對我的放肆,父親選擇的是沉默,反而讓我積聚了太多的混沌,父子之間無形中橫亙著了一道沙丘。
外出打工的哥哥都回來了,為了不讓父親再勞動,我勸父母親跟我們一起生活,但無論怎樣勸說,他們都不愿意。他們一致要單獨過,說那樣自由點。在農(nóng)村,分家的時候,總有一些不和諧的音符,一碗水不可能完全端平。再則,即使端平,弟兄間沒意見,妯娌之間也會打起小算盤,因此為分家父母親操了不少心。那是一個寒冬臘月的夜晚,我們圍坐在火塘邊開始商談分家事宜,幾妯娌都沒有參加。母親將分配方案告訴大家:“壩上3挑谷子的面積和韓家園子2挑半谷子面積歸某家,坳丘田4挑歸某家……”因為我妻子無業(yè),所以能分到一個人的地方。對這一分配方案大家都沒意見。母親說,你們是沒意見了,但是要回去說服媳婦些。表面看,分家風平浪靜,其實背地里都有些“動作”,比如一丘田平均分成三份,一家為多占點就將邊界往中間這家這邊“擴張”,中間這一家就往靠邊的這片移動,靠邊的是分給我家的那片,吃虧的當然是我,為平衡關(guān)系,我只有保持沉默。父親對這十分清楚,但又不便說,只是執(zhí)意要辦屬于我的那片土地。我很理解父親的心情,他不能總讓我吃虧!皠e看他有工作,其實負擔很重,一個人的工資,城里開銷大”父親很多時候,都說起的我的境況。
是在一個秋陽染紅了天邊的黃昏,父親正在離家2里外一個叫老鷹巖的地方,她扛著一捆柴禾,吆著牛往家趕。驀地,一陣眩暈,他一個趔趄栽倒,柴禾順著山勢滾到山腳,四周沒人,父親掙扎很久才撐起來顫顫走回家去——他被診斷出腦溢血,倒床一年多后竟站起來了。我的一個醫(yī)生朋友說是個奇跡。父親患病后,我們一直阻止他喝酒,他表面很接受,說要將惜自己的身體,暗地里一個人卻偷偷在喝。他去世后,在他床下我們發(fā)現(xiàn)了半壇酒。酒是父親精神的慰藉,在每個沉寂的夜里,他咕嚕咕嚕地喝下酒,“抿”著那些平淡的日子、苦悶的日子、歡樂的日子,有回味有憧憬……那是一段漫長而復雜的心路歷程。
父親走得很平靜也很突然。2006年9月的一天早上,仿佛冥冥中有一種預感,我早早到了單位,不久就接到五哥打來的電話,說父親病重叫我速回。之前,沒聽說父親患病。當我從40公里外的縣城趕回老家時,父親已經(jīng)閉上眼睛……
父親剛?cè)ナ赖哪菐啄辏看位氐嚼霞,我都似乎感覺到父親仍然健在,也許到寨上哪家串門去了,也許出去干農(nóng)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意識已經(jīng)逐漸淡化。沒有父親的遺照,他的容顏就只能憑記憶疊印在記憶深處,父親至今沒有走進我的夢中,或許世間真有所謂的靈魂,冥冥中的父親一定在虔誠祈禱什么,期許著什么,護佑著我平淡充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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