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菡
清菡,中學語文教師,山西省語文教學能手。中國散文家學會、晉中市作協會員,作品見《都市》《開拓文學》《中國散文家》《華夏散文》《鄉(xiāng)土文學》《晉中日報》《美塑》《作家選刊》《介休報》等。
象征著佛祖八大功德的寶塔,匍匐膜拜的朝圣者,身穿絳紅色袈裟的喇嘛,手持法輪的乞丐,藍天下飄揚的經幡,讓塔爾寺的空氣里彌漫著藏傳佛教的味道,讓湟中縣的這座小山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站在塔爾寺的門前,我的頭腦里一下子就蹦出了“風水寶地”這個詞語:蓮花山層巒疊嶂,其狀如一片片綻開的花瓣,紅墻碧瓦,莊嚴肅穆的塔爾寺就如它的花蕊一般處在山洼里,川流不息的湟河水穿山而過。難怪有一種強大的磁場緊緊吸引著以身體丈地而行、矢志不渝長頭叩首的朝圣者。
他們用信仰支撐著膜拜的骨架,用虔誠沖淡了路途的艱辛,三叩九拜而來。那么,我呢?我僅僅是為了給神秘無盡的未知一個答案,給誘惑無限的好奇一份滿足嗎?起先是,但在塔爾寺走了一圈后就不僅僅是這些了。
塔爾寺是一座能讓你觸摸到靈魂的殿堂,是一座能讓你四大皆空的佛教圣地。一切的欲望在這里戛然而止。人一旦欲望不在了,就會遠離紅塵,遠離塵煙,就會接近天堂。
七月,時值旅游的旺季,來來往往的人流像潮水一樣涌進了寺院,但卻沒有潮水的喧囂,在閉目打坐的塔爾寺面前,沒有誰敢沖撞神佛,也沒有誰敢用聲音攪亂禪境。裊裊禪音,茫茫佛海,一種虛幻的、空靈的氣息,讓我有一種飄渺悠遠的感覺。
我如一條從凡塵來的游魚,被人流帶至主殿大金瓦殿前,殿前是幾根粗壯的廊柱,五彩羊毛編織的藏毯包裹著它們。鍍金云頭,滴水蓮瓣,飛脊上的寶塔和“火焰掌”,四角的金剛套獸和銅鈴以及硫璃磚墻壁,麻墻藏窗在強烈的紫外線下熠熠生輝,與店內正中懸掛的乾隆皇帝御賜的金匾“梵教法幢”相得益彰,盡顯肅穆里的奢華,奢華里的莊重。
大殿內莊嚴肅穆,幽深寂靜。大殿正中是大銀塔,四面纏著數不清的白色哈達。塔上有一龕,內塑有宗喀巴像,塔前千百盞酥油燈發(fā)出紅色的火焰,在幽暗的光線里投下斑駁的疏影,跳躍閃爍,撲朔迷離,似真若幻,映紅了宗喀巴大師慈祥的微笑,映紅了一旁站立的喇嘛明晃晃的虔誠和雙手合十的姿勢,也把銀鼓號角、玉爐金幢照得明晃晃、金燦燦的。飄揚的帷幡、做工精細的繡佛以及布陳的天花藻井,還有一層一層纏繞的哈達,把整個大金瓦殿裝扮得富麗堂皇、莊嚴肅穆、雄偉壯觀。用精湛的藝術鋪呈的宗教色彩,經過神秘的發(fā)酵更顯神圣。凡塵俗子面對著這一切,只有斂聲屏氣、謹小慎微,這跟有無神論者無關,只跟下意識的行為有關。此時,你也許無需虔誠,但你肯定有一份敬仰存在。
昏暗的光線里,一股酥油味、羊膻味、經書味、腐舊味混合著喇嘛身上的體液味從大殿的每個角落里一股股地散發(fā)著、氤氳著,仿佛是佛埋在時光深處的一個長久的夢,而佛就穿行在這種迷離、虛幻、神秘的味道里。酥油茶的清香,青稞酒的香醇,仿佛也一并摻雜進來,我甚至感受到了雙手合十的打坐誦經的佛的呼吸,我在這種氣息編織的禪境佛音里,一切的恩怨情仇、紛繁嘈雜都將被稀釋得無影無蹤,內心平靜如砥。佛教的核心是:生死輪回,靈魂不滅。我雖然不相信什么生死輪回,但此刻,我感覺距離自己的靈魂好近。
大金佛殿的門口,有五六個藏人正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雙膝跪地,上身向前匍匐,在旁若無人地叩拜著。他們目不斜視,高原紅上亮著兩盞明晃晃的虔誠,每一個叩拜都做得一絲不茍,無人督促,無人監(jiān)視,他們用十萬個叩拜來了卻一份心愿,或者償還一個許諾,虔誠執(zhí)著得近乎愚昧,愚昧得讓我這個凡塵之人無法理解。也許,凡塵之人對金錢和官位的信仰,于他們也是難以理解的謎,就如我們不能理解他們的長叩久拜一樣。跟他們的信仰相比,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一個人,若有了愛,便不蒼白;一個生命,若有了信仰,便不再盲目。
我的腳剛邁進大經堂的門檻,眼睛就掉進了一片色彩斑斕里。我主觀地認為它是塔爾寺里最柔軟、最繽紛的地方。先不說它的規(guī)模在塔爾寺中為最,單是它的陳設就足以令人驚嘆。黃的、紅的、綠的、藍的、白的經幡,滿堂林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如螞蟻般的黑色經文梵語,與院內高懸成蒙古包狀的經幡遙相呼應,那些被風吹過無數次的經文梵語,又再一次地出現在大經堂內。凡是文字都是長了翅膀的,只不過漢字更多的是在紙上,而經文梵語是藏地的花朵。帷幔鑲嵌其間,還有頂部的各式藻井,共同為大經堂鋪設了一種富麗堂皇。
具有藏族特色的民間堆繡,懸掛于大經堂的半空中,形成一個長方形結構,舉目望過去,一排排一行行頗有氣勢。而每一幅都做工考究,制作精美,人物花草栩栩如生。由于在綢緞布幔里填充了羊毛棉花等,高低起伏,看上去比一般刺繡更有立體感和厚重感。我想,這里面一定繡進了千萬信徒的心愿和虔誠,也一定繡進了藏族婦女的智慧和靈氣。如果把心繡進針腳里,繡者就是一位無敵的藝術家。
大經堂墻壁上畫滿了壁畫,同樣有著浩蕩的氣勢,人物風景是定格的,而故事是流動的,我的想像不由得伸進了畫面之外。藝術就是想像的觸點和載體,它能讓想像飛起來。每一幅用筆精細,著色艷麗,活色生香,濃厚的藏族文化和印度藝術風格從墻壁上一股股地冒出來,這些俗稱“唐卡“的壁畫,讓大經堂充滿了浪漫而又神秘的色彩,仿佛為佛教開通了一條通往天堂圣地的道路,為虔誠的信徒和喇嘛們虛構了一個佛的天堂。
作為供千余喇嘛打坐誦經之地,雖未親睹其浩蕩的場面,但絳紅色的佛團墊成排而鋪形成一片紅海的氣勢,已經為想像制造了一種現場。
站在寺院里那棵從宗喀巴肚臍滴血上生長出來的菩提樹下,粗壯滄桑的樹干,繁茂密集的葉片,盤綜錯雜的枝條,讓我想到了四百年前的有關宗咯巴的傳奇故事。來來往往行穿走在寺院里的喇嘛,步態(tài)悠然,神色淡然,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清水,除了佛光,再無其它。一襲絳紅色的僧服,讓他們與外界阻斷,與一切的欲望阻斷。不知道他們面對外界的繁華和誘惑,是否在內心深處有過些微的塵念?但我知道每一個袈裟下都掩藏著一個故事,悲歡離合后的釋然,看破紅塵后的皈依,而眼下和以后,佛經就是他們每日的功課,佛就是他們向往的歸宿和目的,唯一能拴住他們心的就是佛。
而情僧活佛的倉央嘉措留給世人的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面和神秘無盡的猜測,世人只能在他華彩燦爛的情詩里去想像一個平靜的神色下曾有過一顆怎樣騷動不安的心。
人流把我從一個殿堂推到了另一個殿堂,從一個院子推到了另一個院子,最后又把我推到了街巷。強烈的紫外線任性地照在我的身上,也照在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上。一片高原紅在金色耀眼的光線下,在古銅色和黑色里亮著。
一個破舊的漆皮斑駁的瓷缸,像一個張開的大口橫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我又遇到乞討者,只是這次的遇見有別于內地。行乞者是祖孫兩人,老者左手舉著法龍,端著瓷缸的右手里還握著一串紅色的念珠,上著一件破舊的綠衣,下面是一件黑色至腳腕的長裙,高起的顴骨上飄著兩坨高原紅,褶子里藏垢納污,兩根白色的麻花辮垂在腰際。小女孩則帶著一頂破帽和一個口罩,只留下一雙恐懼和撲閃閃的大眼睛。
面對這樣一雙恐懼的眼睛,我無暇顧及行乞里是否摻雜了其它的成分,沒打一個咯噔就把十元紙幣投到瓷缸里,老者驚喜過后的謙卑的感激,讓我的心里很是難受。勞累讓我打消了繼續(xù)前行的計劃,坐在路旁的石階上等待著隨行的朋友。
一張紙幣讓老者對我意外地親切,她和小女孩坐在我的旁邊,老人一臉慈祥地看著我,并遞上了微笑,小女孩則眼盯著我手里的手機。我隨即讓游客幫我們合了一個影。小女孩的眼里溢滿了歡喜,先前的恐懼蕩然無存。我發(fā)現,老人的手時刻沒閑著,一直在撥動著手里的念珠。
釋迦牟尼說過,人的命在呼吸間。人生不過就是瞬間,活著只是形式的區(qū)別。無論是怎樣的處境,心里的信念都不曾倒下。在這一點上,我不及面前的行乞老人。
在我走出塔爾寺時,心里倍覺敞亮了許多。
其實,塔爾寺的神秘并不高深莫測!翱铡北闶沁@座寺廟的精髓。一個人當一切都空了,眼里、心里都沒有了名利、欲望,一切就都會釋然了。心里沒有東西堵著,就會敞亮。一切的榮華富貴,到頭來只不過是指縫里的沙子。
帶著走過塔爾寺的頓悟,我將走進我的塵俗煙火生活里。
旱煙袋醉了莊稼漢子
風帶走了旱煙袋,它跟歲月一并沉沒在過往里。但它于我卻是一個動詞,鮮活在童年的記憶里。它作為那個時代的符號,讓我觸摸到了曾經的真實。
一條東西走向的汾河,在它的臂彎里零零星星地散落著一些瓦房,南面連綴成片的是我的家鄉(xiāng)洪相村,炊煙升起的地方住著我的鄉(xiāng)親。70年代的農村,莊稼人的生活像那個年代一樣清瘦,莊稼人的日子就像鹽堿地里的莊稼耷拉著腦袋。旱煙袋在他們清湯寡水般的日子里,無疑是他們精神生活里的一根旗桿,高高地立在最顯眼的地方。
旱煙袋幾乎成了家鄉(xiāng)莊稼漢子的標志:領口里、腰帶上、頭上箍著的白羊肚毛巾上隨處可見。我是深知旱煙袋對家鄉(xiāng)莊稼漢子的意義的,漢子沒了旱煙袋,就如莊稼沒有了水分,村子的早晨沒有了公雞的打鳴,農婦燒開一鍋水沒米下鍋一樣,那是沒抓沒挖的撓心,不比在毒花花的日頭里捂出一身痱子消停。
銅制的煙鍋、木質的煙桿、玉質的煙嘴,掛在煙桿和煙嘴之間搖來擺去的煙荷包。旱煙袋的構造就像莊稼漢子的身板一樣結實、粗糙,但在他們厚實的手上變魔術般地蒸騰起一圈圈的煙霧,層層疊疊的煙霧纏繞了他們的身,醉了他們的心。莊戶人家的日頭便在一圈圈的煙霧里升起落下,莊稼漢子的日子便在吧嗒吧嗒的聲音里走遠走近。
家鄉(xiāng)是吃兩頓飯的。傍晚,夕陽的余暉照在我家門前石碾旁的那堆土疙瘩上,把蹲在地上抽旱煙的漢子沐浴成一尊尊石像。莊稼人會用感覺丈量日頭,幾乎是在同時,從街門里走出手端海碗的莊稼漢子,或光著膀子,或穿著對襟汗衫,蹲在地上,一邊聊天一邊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海碗飯吃下肚,然后把海碗往腳邊一撂,就從腰間摸出旱煙袋、或從領口里拽出旱煙袋,劃著洋火(家鄉(xiāng)人管火柴叫洋火),在火苗撲向煙鍋的那一瞬間,猛吸一口,遠比吸紙煙費勁得多,大概因了長長煙桿的緣故。其他人就湊過頭來借火,在當時,火柴金貴得很,莊稼人是不會浪費一根的,能省則省,這是莊稼人被貧窮壓迫久了總結出來的一條經驗。遇到忘記帶煙的,就會操著高高的嗓門吼自家的婆姨或孩子,屋里拿煙去。男權在一個家庭就是繁殖最旺盛的細菌,是不容置否的。直到煙在嘴里吧嗒上為止。于是,男人、女人、孩子的四周升起了裊裊煙霧,嘮嗑聲、談笑聲、吧嗒聲在一片夕陽里蕩漾開來。
壟間地頭、樹下河邊,莊稼漢子在田野里永遠是一幅不可或缺的風景:手把煙桿的姿勢、嘴含煙嘴的神態(tài)、在磚塊或石頭上敲煙鍋的動作。累了,吼上兩嗓子、來上幾句山西梆子。他們永遠是田野里流動的風景,少了他們,田野會沒有生機的,莊稼是會寂寞的。
紅薯、山藥蛋起回來時,莊稼人就迎來了他們的冬天。身板子清閑下來了,心也就清閑下來。終于可以圍著柴火、坐在炕上不用看著日頭抽旱煙,這種悠閑一年才輪上這么幾天。就見莊稼漢子揣著旱煙袋竄門,一般去的都是同年把歲的兄弟家,一進門,脫鞋。上炕。拿出煙就吧嗒上了,再靜默中,他們把自己抽成一種悠閑和懶散。當一片片煙霧蒸騰起來時,不太暖和的屋里就蔓延開來一片溫情。那種鄰里之間的親,只能在往前的歲月里找,往后的歲月里是很難再找到的。
醉了他們的是旱煙,醉了我的是他們醉了的神態(tài)。我常常依偎在暖炕頭的墻角里,靜靜地看他們靜靜地醉了的樣子,在煤油燈的幽幽燈光下,看那在不太明亮的光里從煙桿和煙嘴垂下來的煙荷包,便在心里估摸著,那密密的針腳里,那不太精致的繡工里,該藏著女人多少的心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院子里的棗樹高大而繁茂,盤曲纏綿的枝條幾乎遮住了我家的麻紙窗戶。爺爺就坐在樹的影子里抽旱煙。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下來,斑斑駁駁、閃閃爍爍,在爺爺的白羊肚頭巾、對襟襯衫、大襠褲、方口鞋上跳來蹦去。爺爺常常在一片煙霧里走神,眼睛常常端詳著煙荷包,眼神里流露出北方漢子少有的溫情,末了,用手撫摸著那個撫摸了無數次的煙荷包,我知道,爺爺想奶奶了,一想想了二十多年。難怪爺爺喜歡旱煙袋,任姑姑怎么說都不肯替換那個已磨損了的煙荷包。煙荷包對爺爺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物件,那里有奶奶的體香,有爺爺用二十年時間去回憶的幸福時光。
在漆漆的夜里,蝸在墻角旮旯里的老鼠開始了肆無忌憚的活動,在地上耍鬧,四周一片寂靜,連空氣都睡著了,爺爺卻沒有覺,爺爺的覺都給思念擄去了。沒了覺的爺爺,在一陣翻過來折過去的折騰后,摸出枕邊的旱煙袋,把一床棉被搭在身上,瞄著要,勾著背,在吧嗒聲中燃燒著他的孤獨,月光透過窗戶紙撒在屋子里,爺爺就像秋天田野里割剩的一株紅高粱,杵在冷冷的月光下,夜卻不動聲色。
爺爺拉長了一袋煙的時間,爺爺的夜晚就是在這拉長的旱煙里熬磨著。
歲月輾轉中老了的是爺爺,不老的是爺爺對奶奶的思念。在五姑六姑相繼出嫁后,爺爺對奶奶的思念就跟夏天的日頭一樣濃烈。少言寡語的爺爺在一袋又一袋的旱煙中,一圈又一圈的煙霧中釋放著他的孤獨。只有煙懂他。爺爺的心里爬了滿滿的寂寞,心就開始絞痛,當痛再也不能用藥減緩的時候,爺爺就猛抽煙,直到再也抽不動了。村里的人說爺爺都是給煙嗆死的。但我知道,不是。
爺爺走了,帶著他的旱煙袋去找奶奶了。爺爺入殮了,躺在棺木里,再也抽不動煙了,爹把旱煙袋放在爺爺的枕邊,它跟爺爺一樣躺著,不動神色,以一個物的形式躺著,就這么一直躺著,再也沒有醒來。
爺爺去了,從此,村子里很少看到箍白羊肚毛巾、穿對襟襖、大襠褲的莊稼漢子了,很少看到旱煙袋了。
到現在,家鄉(xiāng)再也看不到旱煙袋了,也很難看到真正意義上的莊稼漢子了。其實,在紙煙普及到村里時,旱煙袋就逐漸退出了家鄉(xiāng)舞臺。只是我不明白:難道一個事物的出現就必須用一個事物的消失作為代價嗎?
處在城市邊緣化的家鄉(xiāng)村子,如果沒有了零零星星隨意散落的瓦房,沒有了田野五彩繽紛的繁華,沒有了間苗除草、割麥揚場的莊稼漢子,還能叫村莊嗎?當村莊失去了它的獨一無二的特點時,“村莊”就真正是一個躺在字典里的詞語,再沒有一處活生生的土地用來對它做形象的詮釋了。
當我站在現代里,以無限懷念的目光審視這段歲月時,無比清晰的是爺爺、莊稼漢子、旱煙袋,以及醉了彼此的神態(tài)。只是他們一并與日月很遙遠了。
【編輯:與文為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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