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貴均
陳貴均，60后，漢族，大專文化，貴州省畢節(jié)市人，中共黨員，1990年9月參加工作，現(xiàn)就職于中國化工集團下屬的貴州水晶有機化工（集團）有限公司，任公司企劃宣傳部部長。本人先后從事過工人、團委干事、公司新聞中心主任等工作，自1998年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以來，先后在公司《貴州有機報》和原《清鎮(zhèn)報》《貴陽青年》《信息早報.化工？返劝l(fā)表散文、詩歌等作品，F(xiàn)為清鎮(zhèn)市作協(xié)、貴州省作協(xié)會員。
我居然敗了，敗給了一只老鼠。自認(rèn)晦氣的我，好一陣想不通。
那場“戰(zhàn)斗”發(fā)生在2014年元旦節(jié)的晚上。推開辦公室的門，我驚訝了，中午好端端放在煙缸里的果皮，居然滿地都是。第一反應(yīng)，有老鼠。
這家伙在哪里呢？帶著疑問剛落座辦公桌前，一個小黑影突然從柜子后面竄出來，直奔墻角的沙發(fā)底下去了。我不禁大喜，“你終于現(xiàn)身了，看我的”。趕緊從門外取下掃帚，擺開決戰(zhàn)的陣勢。
這家伙很是機靈，我挪動沙發(fā)的瞬間，它一下子竄回了柜子后面去了。我怒了，費了好大的勁將兩個柜子挪開。這家伙跟我玩起了捉迷藏，哧溜又竄出來了，追趕中我連續(xù)拍打了幾下，掃帚棍子都被打折了。頓時，這家伙一動不動躺下了。當(dāng)我準(zhǔn)備慶祝勝利的時候，戲劇性的一幕讓我始料未及。這家伙猛一抬頭，用跨欄的方式越過了橫在它面前的另外一根棍子。
這廝詐死，讓我的憤怒到了極點，索性脫掉外衣，提著手中剩余的一截掃帚棍子，跟這家伙在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展開了追逐戰(zhàn)。最終，我疏忽了窗臺的縫隙，這廝帶著輕傷從那里撿回了一條命。
沒有獲勝的我竟然感覺疲憊。立在窗前長長舒了幾口氣，面對窗外的萬家燈火，腦子里回想起了同樣跟老鼠有關(guān)的往事。
我結(jié)婚時，那會還有分房的福利，我很自信地認(rèn)為，憑著自己的工齡，還有這樣那樣的榮譽，結(jié)婚分房是沒有問題的。而問題真的發(fā)生了，從來不溜須拍馬的我，最后到結(jié)婚時，租房結(jié)婚的現(xiàn)實，至今想起來覺得一直對不住妻子。
轉(zhuǎn)眼婚后很快到了深秋季節(jié)，排隊分房一直沒有“喜訊”，懷著身孕妻子總嘮叨，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還住這筒子樓。一天夜里，為房子的事，我們爭執(zhí)了很久，我從苦悶變成了賭氣！拔覜]有本事，那我走”。撂下一句話我轉(zhuǎn)身出了客廳（其實就是臥室跟客廳同一個屋）。
關(guān)上門，我并沒有走，準(zhǔn)確說我是坐在過道里，考慮到底是走出家門還是冷靜下來，向妻子收回自己剛才的話。就在手中的香煙快要燃到過濾嘴的時候，一只老鼠從過道的小門竄了進來，正享用鄰居小孩晚飯時灑落的飯粒！叭绻鲜筮M了客廳，如果嚇著了妻子，那可壞了”。容不得多想，丟掉煙頭我操起廚房后的一根木棍，精準(zhǔn)地?fù)糁辛死鲜。而此時，妻子也許是跟我爭執(zhí)的疲憊，早已熟睡。
決定回家，我打開了房門，輕手輕腳地在沙發(fā)鋪成的“小床”上躺下。想起那只被“擊斃”的老鼠，竟心生憐憫。我覺得我應(yīng)該感激那只老鼠，它的出現(xiàn)，讓我做了一次正確的抉擇。
從回憶中拽回思緒，看著辦公室的一片狼藉，我顧不上收拾殘局，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帶著感恩前行
想來，人之所以高級，就在于因為我們帶著情感在人世間上路。一路上，愛與被愛，讓我們淚流滿面，刻骨銘心。因為有著感恩的情結(jié)，我們才有了前行的力量。
寫下感恩的話題，我便想到了母親。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4年多了，可母親的音容笑貌依然深刻在腦海里。房子可以不大，飯菜也可以簡單，有母親的日子，家是那么溫暖，有母親的日子，心里是那么踏實。
一生節(jié)儉的母親，很少為自己，即使到我們成家立業(yè)了，她總是對我們都還放不下心。在家里，我排行老三，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我是結(jié)婚成家最晚的一個。母親沒有工作，跟父親就靠著微薄的退休金在小縣城里生活。日子不寬裕，卻很溫馨。就是在那樣的生活條件下，母親將多年省吃儉用攢下的五千元，用來為我的小家添置了幾樣物件。
成家后，我們?nèi)谥胰兆舆^得很普通，甚至是有些清貧的。我們卻很想讓母親來自己的家里住一住，而這卻成為我和妻子一生的遺憾。每次我說讓母親過來時，母親總會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推脫。我知道，那些理由是母親找來的“借口”，母親是不想給我們的生活增加一丁點負(fù)擔(dān)。
母親腿腳不好，但每次只要我告訴母親，說我要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會端上木椅子，坐在樓前的空地上。即使是雨天，她也會在樓道里坐著，或擇菜、或選米，遇上鄰居出門，母親總會熱情地跟人家打個招呼，然后會說，今天我家老三要回來之類的話，也從來不管鄰居是否感興趣這樣的話題。母親那個時候，想的是第一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從小院子的大門口出現(xiàn)。鄰居也都習(xí)慣了，只要看到母親這樣，他們就知道是我們子女中某一個今天要回來了。
得知母親病重的消息，我急匆匆趕到醫(yī)院，盡管醫(yī)生用很專業(yè)的術(shù)語解釋著治療的過程，并一再告訴我們，母親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守在病床前的我，看著病重的母親，我還是希望，這一天能晚一點、晚一點、再晚一點到來。甚至希望這一切是醫(yī)生的誤診，母親應(yīng)該沒事，讓我拋開一切，就這樣守著一輩子操勞的母親，守著給我生命的人。
而今，再回家，母親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樓前了。母親離開后，每次回去，我的目光總會在過去母親常坐的那個地方停留一會，空空的院落里，只有風(fēng)吹過時樹葉的沙沙聲。
窗外細雨蒙蒙，又到了清明。母親，您在另外一個世界里，可以安心，而我，將帶著感恩的心前行。
那年•那月•那些事
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怎樣給筆下的那些日子弄一個較為貼切的標(biāo)題。曾記得巴爾扎克說過，苦難是人生的老師。我所經(jīng)歷的，其實說不上是苦難，只是身為60后的我，成長環(huán)境有些特殊，也就有了下面的故事，略有苦澀卻回味濃厚的故事。
打豬草
生活在礦山，說是出身工人家庭吧，也只是父親每月有著那么一點微薄的工資，拖拉一大家子（爺爺、母親跟我們六個孩子）。說是農(nóng)民家庭吧，可我們種的地除了臨近村寨認(rèn)的親戚相送外，大部分是父親帶著我們一家人，用南泥灣精神開墾出來的。相比村寨農(nóng)家孩子來說，除了種地、喂豬跟農(nóng)家孩子相同外，在我們身上，又多了一些廠礦孩子的“優(yōu)越感”。我就是在這“似工非工，似農(nóng)非農(nóng)”的家庭中長大。
那時喂豬絕對不會添加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自己家種的玉米混合著豬草養(yǎng)大的。除了種地外，打豬草便是我常干的活。礦山人家?guī)缀跫壹叶拣B(yǎng)豬，附近的荒山坡地里，就很難打到豬草。于是，需要走上一個小時，去離家稍微遠一些村寨農(nóng)民的莊稼地里。
我和弟弟最愛去的就是大塘壩。最愛去那里，不是因為那里豬草多，而是因為那里有幾條小河溝，我們惦記的，是溝里的小魚、泥鰍。
除了鐮刀，每次出去打豬草，我跟弟弟都會帶上一個罐頭瓶子，那就是我們的漁具了。每次先是沿著田埂，東一把、西一把將水芹菜、剪刀草等收到背簍里。田埂上、小河邊都走了一遭后，接著轉(zhuǎn)戰(zhàn)到半坡上的玉米地里，一陣忙活，各自有了半背簍豬草墊底后，我們下河了。
小河溝最寬處不到兩米，我們會選寬度跟背簍口尺寸接近的河段且不深的地方下手。太寬的地方，魚會從兩邊縫隙溜了，而水太深，背簍下去后，不能沉到底，魚會從背簍底部漏網(wǎng)。有過一次遇到水蛇的經(jīng)歷，本來就膽小的我，后來每次撈魚，都是弟弟穿著褲衩下河攆魚。我手扶背簍的肩繩，把背簍穩(wěn)妥地安放在溝里，弟弟雙腳在溝邊的水草里來回劃拉。水被攪渾的瞬間，幾條小鯽魚被驚擾后亂竄，有的逆流游走，有的慌不擇路，闖進我們布下的“陷阱”。
“起，快起。”弟弟的話音剛落，我本來弓著的身子，一下提起背簍，恰到好處。這一“起”是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起早了，魚順著水流跑了，起晚了，魚碰到背簍底部后又會折返回去。這次不錯，除了三條泥鰍、五條偷嘴魚外，收獲了四條小鯽魚。
時間用在撈魚上了，打豬草也就磨了洋工。為了掩人耳目，不被沿路的人家看到背簍里僅有墊底的豬草，說我們偷懶，失了面子。這個時候，先將豬草倒出來，用樹枝斜襯在背簍中部，再把豬草弄回去，原本只有半背簍的豬草一下子“長高”了不少。路上遇到熟人，我們還會故意擠眉眨眼，做出許多費勁的表情來。
憶三舅
我跟三舅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三舅叫吳維喜，因與母親是同鄉(xiāng)，字輩也相同，打記事起，母親就讓我們叫他三舅。
三舅相貌很特殊，這也是讓我對他記憶很清晰的緣故。當(dāng)年有一個家喻戶曉的電影《渡江偵察記》，三舅跟電影中的解放軍班長吳老貴，說得上是“雙胞胎”，一臉絡(luò)腮胡子，喜歡喝酒，礦上的大人們也就給他起了“吳老貴”的綽號。
三舅是礦上食堂的炊事員。除了舞動鍋鏟炒大鍋菜外，三舅還會殺豬。因為這點本事，隔三岔差五能從殺豬的副業(yè)中，不僅讓自己弄一肚的肥腸子，兜里也經(jīng)常多個十塊八塊的。
平時跟三舅見面是在食堂。學(xué)校離家遠，中午是不回家的。父親會給我們買好飯菜票，書包里除了書本外，多了一個鋁制的大號飯盒。
食堂窗口有6個，中午吃飯的除了那些穿著工作服的大人外，剩下的就是我們這群吃不飽的孩子。至今，還記得那時候食堂師傅們盛菜的場景。一個大盆子里，最初師傅握著勺子，很是用力地一下子進去，滿滿的一勺子菜起來。這個時候，你要是滿心歡喜，那就錯了。后來的動作很有意思，每個師傅都是如此，他們好像患有風(fēng)濕病一樣，就在菜要裝入你飯盒的時候，他們的手就抖個不停，最后到飯盒里的只有三分之一了。三舅后來道出里面的秘密，也就是假象的欺詐。有舅舅與外甥這層關(guān)系，我每次打飯都要先湊到跟前，看準(zhǔn)三舅在哪個窗口，然后老實排隊，因為我知道，三舅只要見到我這張小臉，手抖的毛病即刻“痊愈”，我的飯盒自然滿滿的。買回飯菜后，坐在“躍進橋”邊水泥墩上，一邊有滋有味的品嘗，一邊聽著廣播里劉蘭芳的評書楊家將，很是享受。
三舅很喜歡我們，也許是因為我們比他家的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好一些的緣故。每年過年，三舅來看望母親，吃罷酒菜后，用手在胡子上擦上幾把，解開上衣兜紐扣，不慌不忙地掏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壓歲錢，挨個發(fā)給我們。五毛錢，而且有那么幾張，皺皺巴巴的。接過三舅的壓歲錢，我大多會直奔家門口不遠的小店，炮仗和糖塊帶來的滿足感夠回味好幾天。
退休沒幾年，患了肺癌的三舅走了。在那個世界里，他還會把掙扎狂叫的豬賣力地摁倒在案板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嗎？還會圍著熏人的爐火，翻炒那誘人的大鍋菜嗎？
對于三舅的深刻記憶，除了“吳老貴”之外，就是他的大鍋菜，還有那能嗅出油鹽味、印著紡織女工圖像的五毛紙幣。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爆米花機
一大早，我就被市場口爆米花機的炸響吵醒了。我沒有太多抱怨，因為我曾經(jīng)侍弄過那玩意。隨著家境的好轉(zhuǎn)，后來，父親將爆米花機送給了一個親戚。
八十年代初期日子過得艱難，父母還算有經(jīng)濟頭腦。除了跟人合伙做面條外，父親從一個遠房親戚那里弄來了爆米花機，火爐子、風(fēng)箱、橢圓肚子的黑鍋。大哥是這爆米花機最早的主人，從待業(yè)到后來頂替父親進礦上，從兩毛錢一鍋，到后來五毛、八毛，大哥手搖著爆米花機，讓幾個弟妹的學(xué)費和午飯有了著落。
秋冬季節(jié)是爆米花機最賣力的時候。村寨秋收后農(nóng)閑了，加上那時誰家有個大事小情、婚喪嫁娶的，很少有人家的酒桌上有瓜子花生，爆米花就是餐前的小吃了。遇上辦事的人家，一般都會來上幾鍋，用兩個大口袋裝著，扛回家招待客人。到了臘月，爆米花的生意更好了。隨著第一聲爆米花的聲響后，一群小孩嘰嘰喳喳，追著撿拾漏出的米花，滾燙的米花在凍得紅彤彤的小手里跳躍
周圍人家大人、小孩就會陸續(xù)用簸箕、瓷盆抬著玉米來了，條件好些的人家，會弄些糯米爆米花。我跟弟弟分工明確，他搖黑鍋，我捯飭風(fēng)箱。隊伍在我身后排得老長，秩序很好，沒有人插隊。他們知道，即使到了天黑，我們也不會讓他們失望。
爆爆米花是有些技巧的。首先是壓力表要準(zhǔn)確，二是玉米水分不能高，三是搖動黑鍋要順時針和反時針來回轉(zhuǎn)換。爆出的爆米花根據(jù)喜好，可分為滿花、半開、啞子三種。時間放得長一點的是半開和啞子，工藝較為復(fù)雜的是啞子。在壓力足夠爆開玉米時，起鍋，慢慢松動氣蓋上的螺桿，卸掉三分之一的氣壓后，擰緊螺桿，迅速移到用竹子編制的籮兜口，用麻布袋子捂住，一只腳踏上去，趕緊側(cè)身，套筒用力扣動氣蓋與鍋體相連的“扳機”，嘭的一聲過后，香氣撲鼻而來。
臘月里，我們走村竄寨要忙活好一陣。身板略比我壯實的弟弟，每次出去，我在前面，弟弟總會將扁擔(dān)上的繩子多挪到他那一頭。山間小路上，見證了兄弟深情。
對于沒有更多閑錢的村寨農(nóng)家，我們當(dāng)時用三種方法解決支付問題。一是爆米花機擺放在誰家院子里，我們就免費給這戶人家來兩鍋，同時解決午飯問題。二是用玉米和大米兌換。三就是雞蛋兌換。每次回來的時候，擔(dān)子都會沉了許多，頂著寒風(fēng)回到溫暖的家里，晚飯的飯桌上，也就有了母親做的炒雞蛋或雞蛋湯了。
【編輯：與文為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