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阮遙

阮遙，本名劉昌燕，貴州凱里人。由來喜愛文字，文字散見于小報，散文《母親》獲第二屆中外詩歌散文邀請賽二等獎。

很久都沒有看電視。今天上午，偶然看到上海教育電視臺播出的上海音樂學院教授黃白講解中國民間歌曲概論。

聽到民歌這兩個字，瞬間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我想，這應該是源于自小生長于在青山澗水之間，對養(yǎng)育自己的山水，對鄉(xiāng)土地的熱愛吧。

一直的，就很喜愛聽民歌。接觸到多一些的是陜北民歌和湘西、貴州一帶的土家族、苗族民歌。而陜北民歌我只能在感覺上去聽，還沒有機會去看看和聽上那種地地道道的味道。土家族、苗族民歌是我感覺能摸得到，也可以說是從小聽到大的。陜北民歌那直白、豪放的吶喊，如蒼狼在廣袤的原野上游蕩；土家族、苗族民歌便是林間清澈的澗水，似晨光中雨露的剔透，聽得你心里有山，有水，有朝陽，有薄霧，有清風。

第一次聽《苗嶺的早晨》，是在初中三年級五四青年節(jié)的晚會上。我的班主任王貴勛老師提出來的舞蹈曲。那是一支口笛曲，當時一聽見就喜歡了，現(xiàn)在聽起來依然那么清脆。還記得那支舞場景很好。從開始的一片沉靜，到慢慢慵懶的蘇醒，而后一下的驚覺，開始熱鬧起來，再到愉悅的相互邀約，攜談，然后歡快的開始一天的勞作。這樣一個過程，現(xiàn)在想起來，仍覺得是那么地愜意。

當初并不知道這首曲子是誰創(chuàng)作的，也沒有去想過，只知道喜歡了就是。到現(xiàn)在才知道，這是有“民歌之父”之稱的白誠仁創(chuàng)作，花腔歌唱家吳碧霞唱響的。如此，便對創(chuàng)作者猶然生出一種敬愛來，而我也更喜愛這首歌的口笛曲。

一首《苗嶺的早晨》，從電視里飄出來，凝聽著，似乎看見了家鄉(xiāng):五月的清晨，走在青翠的山間，有薄霧從山腰一團一團的下來，落到山腳，凝成露珠，掛在一層層梯田里綠油油的秧禾上，晶瑩剔透，搖搖欲墜。爽朗的晨風挾著青稻和草木的氣息而過，惹得百鵲叫喧，對唱歡忙。

聽苗嶺的山歌，要人在這山唱，你在那山聽。歌聲從山間出來，越過樹梢，穿過草隙，飄灑在山腰的梯田間，再輕盈而上，從這嶺飄到那嶺，然后沁入你的胸膛。你似知來路，卻無處可尋。若即若離，你想抓住，卻又不舍得驚擾了這自由而剔透的魂靈。若是情歌，你可回應，就算不會唱，聽完之后你也可以吼一聲。如此山間游走，賞心悅目。

剛聽《小背簍》，原來只知道是作為一首兒歌唱的�，F(xiàn)在才認真聽到彭麗媛聲情并茂地唱了出來，那樸素而至高的親情，有感觸的人都會聽得心底酸疼。

我最是喜愛山歌的淳樸。山歌是勞動人民心里的山水、生活，是最貼近土地，最貼近心靈的聲音，也是我的一種別樣情愫。

煮茶女

本來是要去紅城的，當我知道走錯路的時候，卻被前面一條往右的岔道吸引了去。一塊塊錯落有致的石板鋪成七八十公分寬的臺階,徐徐而上，通向這座小山深處。那些臺階陳舊得似一些老去的時光，引以我想去尋覓。午后的秋陽被兩旁的竹叢揉碎，灑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印成某些撿不起的年華。抬腳，卻不忍心去踩踏。

往前行，偶遇三兩人下來，我想：他們定是志趣相投的友人吧？不然，怎么會同行在如此不沾染人氣的單薄的小道上？且在與我擦肩的分秒里，只聽得輕言細語，仿佛都生怕驚擾這樣安靜的時光。也許也都是懂得聆聽的人吧？就著林間長得水靈靈的竹叢，路人的閑適、溫馨，我知道，前面一定有山泉，也一定有著一個可以安放寧靜的地方。蜿轉著上至五六百米的地方，石板平直的鋪向右邊，一幢蠟黃色的木樓坐落在這座小山的半山腰里，清幽而簡潔。院門頭上寫著紅褐色的兩個字：閑棚。

閑棚周圍是青翠的樹叢和竹林，后面山上的樹木尤密，走進去，隱隱的聽見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那是木樓左邊二十多米處的一個小山洞里流出的水。在這林間靜聽這清脆的聲音，似乎都把心上的塵埃洗滌干凈。我一直喜歡追隨山泉的身影和聆聽它們嘩啦嘩啦的聲音，仿佛是遇見來世的自己，她懂得我的今生。把靈魂放進山水間，你已經(jīng)無關乎于高大與卑微，天地間無我、無欲、無念。

走近樓前，小小的木樓層上是兩間居室，樓左邊從一塊低平地支起一米高的木板層，與木樓底平起，約三十平米寬，隔著紅檀色木欄，可以看見山泉向山下流去。五張茶桌沿邊擺著，最左邊一張桌上坐著兩個中年男子，靠前另一桌上坐著三個中年女子。他們是在各自聊著什么，安然、祥和。一個年輕女子時不時前去桌旁燒水、泡茶。他們彼此點頭，微笑，然后女子安靜的燒水、燙茶具，泡茶。彼此再點頭，微笑，而后年輕女子離開。其間除了年輕女子泡茶的動作和茶水的咕咕聲，就剩泉水清脆的嘩嘩聲了，我喜歡這樣的安然。

看見我進去，年輕女子一言不發(fā)，仍是點頭，微笑，做了讓我進去坐的手勢。這是一個小巧玲瓏、眉清目秀的女子，一把烏黑的齊背長發(fā)高高的扎成一束，山風一吹，幾縷發(fā)絲飄到眉間，眉目間，神情似是一股山泉：清秀、純凈。我舍不得打破這樣的寧靜，也點頭，微笑，然后揀最右邊靠屋后的一張桌落座。只因我喜歡在這樣寧靜的地方，看那些初秋里的墨綠、青黃，想聽聽風過林梢的聲音。女子端來茶具：點頭，微笑，燒水，燙茶具，泡茶。手起手落，水漲水落，她目不斜視、認真的做著每一個動作，似乎忘人忘我，是在煮自己的山水，清自己的心。或許她不知道，這也在清凈旁人的靈魂。而后，點頭，微笑，離開。我也一言不發(fā)，傻傻的跟隨著她的表情轉。端起茶杯，我只覺得喝進心里的是祥和和溫馨。

坐了會兒，我起身向后面的樓道走去，實是想去尋那女子。樓道盡頭，一眼就看見她在篩檢著一簸箕的干茶葉。見我盯著她，于是抬頭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我知道她是默許我走進。她給我個木凳示意我坐。我說：“不客氣。”她依然微笑著一言不發(fā)。頓了一下，我看著她，說：“你很美麗，不只外表，更是靈魂。我羨慕你。我叫阮姚�！蔽野l(fā)現(xiàn)在她臉上輕微的紅了一下，然后拉著我的手，用食指在我手心畫著：子尹。我舒心的笑了，她也笑著。我感覺到她的笑是開心的。就這樣，我靜靜的看著她，她靜靜的篩選著她的茶葉，都靜靜的聆聽著被翻動的茶葉的唰唰聲，山風的沙沙聲，山泉的嘩嘩聲，更是在聆聽心靈的回響。

看她收拾好一簸箕的茶葉，我起身說要回了。她攔下我，轉身進屋，出來時拿著一小包干茶葉，先是抱在胸口，而后放到我手上，依然在我手心畫著：苦丁。我知道她喜歡這些苦丁茶。

苦丁，一個多么薄涼的名字。我想，我不應該以一個過客的甘苦賦予它傷懷，如煮茶女，用它沏出的一片深綠沖淡歲月的郁結。

出得院門，我回頭的時候，她仍然在給茶客燒水，燙茶具，泡茶，點頭，微笑，離開。我想：走廊盡頭，她一定又在挑選一些苦丁，等待下一個追風逐雨的過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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