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貴陽的這一場春天,對于我來說,純系一次偶然。
二
如果按照我當初的計劃,我從正月初五飛往西北以后,至少要在秋天以后才趕回南方來的。哪怕在這大半年的短暫的逗留里,能讓我稍微忘卻一些傷心的往事也好?
不知道是因為心情的極端不好,還是因為年前的那一場小感冒,抑或是因為西、南兩地氣候差異太大的原因,我趕到西北的第二天,就重重地病倒在哈密了。經過哈密市醫(yī)院幾位大夫幾天精心的診治,我除了發(fā)熱的癥狀略微好轉一點以外,那種頭痛如裂的癥狀卻一天比一天加重。可讓幾位大夫一直感到不解的是,我身體的每項檢查都是正常的,并且確診下來也只是一般的小病而已。后來幾位大夫在萬般無奈之下,一致認為我是水土不服,在新疆是根本無法治療的,建議我盡快回到南方調養(yǎng)。——天!怎么會呢?這幾年我差不多都往西北跑,早已適應了這里的風云莫測和天氣變幻!可是,不走我又該往哪里去呢?我又想起了我從貴州飛來新疆的時候……
其實,這次我是瞞著我家人跑到西北來的,特別是有意瞞著了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只知道我從老家的縣城趕往貴陽,是來跟雪兒在一起。雪兒是貴陽郊區(qū)的,他們都知道我跟她戀愛一年了。他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一次的變化。他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一次,我跟雪兒分了手;他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一次,我還是依然獨自一個人跑到了新疆……
大年初一的那天,當我跟家里人告別的時候,爸爸一再強調,讓我不去新疆了,那邊冷,路途遙遠,并且又是我一個人。最后他還說了句,我知道你跟西北有一種放不下的情結,男子漢大丈夫,該放下就要放下。我說不會的爸爸,這一次我聽您老人家的,我一定把雪兒給您娶進門來,我一邊安慰著他,一邊高興地出了門。而人世的變幻就是這樣,有的人,命運注定會讓你在一個地方永遠找不到皈依;有的人,命運也只能注定她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匆匆的過客。跟我相愛了一年的雪兒,似乎也只能成為我生命中的一個匆匆的、匆匆的過客。在春節(jié)以前,雪兒就打電話給我,她還是決定跟我分手。她家人不能答應我跟她的關系,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我是一個離婚并且有孩子的人,盡管我的孩子判給了我的前妻,她已遠居到了寧夏。雪兒在家中是獨女,她的三個哥哥在外面都是有頭有面的人,一直把她當作掌上珍珠。這一次,她家人已把她提前安排好,去杭州她大哥的公司,大年初三下午的機票。她希望在離去之前,跟我見上一面。姑且不管這一次是不是最后一面,相愛了一年的戀人馬上就要遠去了,哪怕我心里是傷心欲絕也罷,是心如死灰也罷,我都會遵從她的意愿,開開心心地跟她見上一面,就算為她送行,就算為她祝福。相愛的日子是如膠似漆的,而分手的日子是敷衍塞職的。轉眼之間,就到她起飛的時間了。我和我貴陽的那幾個朋友一起送她到了機場。在她要進入機場的那一剎那,她突然轉過身來,從手指上抹下一枚戒指,交給我說,我本來想把它帶走,可我現在想想還是把它還給你,希望你能把它戴到你的下一個女朋友手上。然后一轉身,就走了。
隨著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下午五點從貴陽龍洞堡機場飛往杭州蕭山機場的飛機起飛了,載著跟我想愛一年的雪兒起飛了。我攥著雪兒還給我的戒指,想著她臨走時候跟我說的話,把它戴到你下一個女朋友手上,我就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雪兒也知道,跟我一起送她到機場的我的那幾個朋友也知道,雪兒將是我在南方相處的最后一個對象。南方給我的太多的情感上的傷痕,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逃離。或許,象我這樣情路坎坷的男人,似乎注定了只能飄向西北的陌生的情感的河流里去。我的這一無奈的選擇和決定,我的那幾個朋友都非常理解和支持。他們拍拍我的肩膀,是的,除了這樣又能怎樣呢?既然留不住,那就讓它遠去吧;既然南方現在已成為了你的傷心之地,那你就重返西北,就當去冷靜冷靜一段時間吧。但是,他們同時也知道,我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面?
就這樣,我又決定了重返西北。在大年初五的夜晚,我在那幾個好友的熱
情相送之下,我又只身飛到了烏魯木齊……
雖然這次我剛到新疆,可是,這邊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需要我打理呀。我現在才剛剛開始踏上我的征程,才剛剛從烏魯木齊趕往巴里坤,就病倒在哈密的路上了。這一意外,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那幾個大夫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說,南方的年輕人,現在身體要緊,你先回去把你的病給瞧好了再回來。不然到時候把你的身體拖壞了,把你的事情也給拖壞了,多不值呢。是!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我那么多的事情怎么能處理好呢?好!我決定先回南方調養(yǎng)?墒,我又不愿意現在就回貴州,哪我該去哪里呢?我突然想起了成都。成都和貴州同屬西南,氣候和飲食習慣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成都我有幾個好朋友,他們可以好好的照顧我。我決定以后,當即就從哈密轉機到成都。
三
當成都的朋友接到我的時候,我的情況卻把他們嚇了一跳。
我從哈密起飛之前,我就打電話給其中的一個朋友詳細地告知了我的病情和此行的目的。不知道是他糊涂了還是記錯了飛機降落的時間,當我凌晨六點到達雙流機場時,卻不見他們幾個人的蹤影。我想打電話叫他們吧,天還沒亮又怕打擾了他們的睡眠,我知道他們都是住在火車北站的,所以我就干脆決定先打車到了北站再說。飛機一夜的顛簸,再加上的仕一個多小時的飛馳,還沒有到達北站,我就猛烈地發(fā)起燒來。司機嚇壞了,問我怎么回事,我大致跟他說了一下我的情況,好心的司機擔心我會出現意外,馬上決定不管我的朋友來不來,先把我拉到最近的一家醫(yī)院住下。天亮以后,那幾個朋友輾轉找到我,我已躺在了北站附近的君康醫(yī)院的病床上。我依然發(fā)著高燒,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全身上下脫得只有了一條內褲,額頭和四肢都覆著重重的冰塊,神情枯槁,面如死灰。幾個朋友都被嚇得驚慌失措,不住地問我怎么了,可我已進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后來在他們的談話中,我才迷迷糊糊地知道,那天晚上我那個朋友喝醉酒了,忘記了我到達成都的準確時間,所以他們才遲來了一步。在接下來的那兩天時間里,我那幾個朋友一直寸步不離地陪伴在我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
雖然,我回到了成都,回到了南方,并已住進醫(yī)院治療了,如果按照哈密的大夫們的說法,我的病情應該得到緩解的。然而,事實上卻恰恰相反。除了我的高燒一直不退以外,我的左臉神經已開始出現了麻痹的癥狀。這把君康醫(yī)院的管床醫(yī)生和我的那幾個朋友給驚住了。經過一天的檢查,所有的結果和哈密醫(yī)院一樣,我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并且依然也只是一般的小病,然而,就是無法診斷出我是什么病來。又治療了一天,依舊毫無效果,而且高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侵襲,讓我出現了胡言亂語的可怕狀態(tài)。管床的大夫無策了,建議我轉院。我那幾個朋友更犯難了,我現在這樣的一種不良情況,不知道該把我安放到哪里去?繼續(xù)留在成都吧,又怕我病死異鄉(xiāng)。在他們幾個后來一致的商量下,還是確定先送我回貴陽。在那個一直下著霏霏春雨的夜晚,經過我那幾個朋友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驅車跋涉,在翌日早上的九點,終于把我安全地送到了貴陽,送到了小河貴航醫(yī)院。在進入貴陽的時候,因為到哪個醫(yī)院住院的事,幾個朋友有些躊躇了。在后來征求了我的意見下,最終選擇了跟市區(qū)較偏遠的小河這家醫(yī)院。因為在這里沒有人認識我,也不會跟我貴陽的幾個朋友碰上面,更不會去接觸那一片傷心的天空。
我的這幾個朋友都懂。
四
我就這樣住進了小河貴航醫(yī)院。
在貴航醫(yī)院經過一天的強化治療后,我的高燒退下去了,病情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在按例把我身體的各項檢查都檢查出來,并且照例都正常以后,我的那幾個朋友才如釋重負地離開貴陽,返回了成都。讓我萬萬想不到的是,接下來在小河醫(yī)院的這一段日子,才是我人生當中最難熬的一段日子。高燒從此不再泛濫,病情一天比一天穩(wěn)定,對我來說是一個好的結果。但是,新的問題卻又重新卷土而來。那就是和前兩家醫(yī)院一樣的困惑:我到底得的是什么。扛鶕R床判斷和儀器檢測,我也只是一般的小感冒。但是,我頭昏的癥狀卻一直得不到緩解,也找不到病根。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頭昏不會這樣經久不愈?可這樣反復無常的頭昏,到底又是什么原因導致的呢?……象迷一樣的難題,困惑著醫(yī)生,也同樣困惑著我。
不過,還好的是,雖然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住在醫(yī)院無人照料,除了心里的結無法解開郁郁寡歡以外,在護理和生活上倒也沒有多大的難題。因為病床調配不過來的原因,我被例外地安排進了住院部的腎內科。腎內科是一個慢性病的科室,病人相對來說要少。而我的那間病房,盡管是三張床位,但只有我跟另外一個慢性腎病的叔叔住著。這樣的清凈,倒也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嘈雜和煩擾。而在生活和照料上,除了剛進院的兩天因為無法起床病房的那個阿姨幫忙照顧我之外,在后來我的病情逐漸穩(wěn)定下來了,我的飲食起居倒也可以慢慢的自理了。當然,我一個人在偌大的一家醫(yī)院住著院,從那幾個朋友送我入院以后,就再也沒有親戚或朋友來看望過我了。這一奇怪的現象,倒也引起了醫(yī)生們和那個病房阿姨的好奇。他們不止一次地問我為什么沒有人來陪護,我也只是笑笑,什么話都沒有說。我心里百般擔心的,始終是我的病。而與此同時,腎內科的醫(yī)生們?yōu)榱酥委熚业牟〉氖虑,也絞盡了腦汁挖空了心思。他們后來終于大膽地確定了一個方案:先用針灸治療我的面神經麻痹,然后再用激素保守治療我的頭昏,暫且把我的病根給撇開。這一方案,果然有了好的療效。我扎了兩天的銀針和用了激素以后,面神經已開始好轉了,而頭,也好像在突然之間清醒了一些。我的頭一開始清醒,我在醫(yī)院就再也躺不住了。病房里那沉悶的氣氛,讓我好難受。每天打完了吊針,我就悄悄地溜到醫(yī)院附近轉悠,適量地活動一下筋骨,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心情也漸漸的好轉了起來。就在我心情剛好起來不久,另一個陰影又壓在了我的身上。我生病這么久了,我要不要告訴我的家人?我和雪兒的事情,又該給他們怎樣說呢?……我一想到連日來一直糾結著我的這些,心里就煩躁起來。
轉眼之間到了元宵佳節(jié)。我照料給家里和寧夏的女兒,打了一個祝福的電話,我就把我兩個手機給關機了。那天晚上,病房的那個阿姨推著那個叔叔去觀山湖看了燈會,病房里空空的留著我一個人。我坐在病床上,聽到外面煙花和炮竹滿城的轟鳴,心里慌慌的再也坐不住了,我就一個人走出了醫(yī)院,信步來到了大街之上。雖然我在貴航醫(yī)院住院好幾天了,但我還是第一次走出醫(yī)院大門。街上火樹銀花,車如流水馬龍,好一番歡快的節(jié)日氣氛。漸漸的,我忘記了我的病痛,也忘記了醫(yī)生的叮嚀,不覺來到了浦江廣場。浦江廣場雖然沒有觀山湖和別的地方那樣熱鬧,但人山人海,燈火輝煌,倒也蔚為壯觀。時間在歡樂中悄悄地溜走,轉眼已到了十一點,我才猛然想起我該回醫(yī)院了。不知道是因為不能久坐的原因,還是因為遭受到了夜風的侵襲,我剛一站起來,直覺一陣天旋地轉,在恍惚中,我感覺仿佛有人拽了我一下,問我怎么了,我只說了“貴航醫(yī)院腎內科……”幾個字,就昏倒在了地。當我在半夜醒來,我已靜靜地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我一睜開眼,就看見了病房阿姨和腎內科醫(yī)生們著急的臉。他們見我醒了,才紛紛松了一口氣!髞砦也胖,原來我昏倒在了浦江廣場,被一個小女孩和的士司機送到醫(yī)院的。那時病房阿姨和那叔叔已回到了醫(yī)院。他們把我交給了他們倆和大夫,然后就走了。經過醫(yī)生大半夜的搶救,才把我給救活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那一天晚上昏厥的原因,我的病情卻突然加重起來。頭昏越來越厲害,左眼開始出現了輕微的失明。這一意外的出現,對于醫(yī)生和我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剖业尼t(yī)生們查遍了所有的資料,又對我進行了一些細微的檢查,依然找不到好的治療方案。我的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小病,仿佛一下子成了死癥。醫(yī)生們漸漸的灰心了,我也絕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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