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記憶
臘月二十九,我攜著丈夫、女兒趕回千里以外的湖北老家,與闊別一年的雙親團聚。熟悉的老屋,處處散發(fā)著濃濃的年味。
“大人望種田,小孩兒望過年。”小時候,我總是盼過年,掰著手指頭數(shù)日子,祈盼年的到來。等到了臘月,父母忙完農(nóng)活,才能騰出空閑專門準備過年的一切。
殺年豬是過年的重頭戲,是農(nóng)家人邀親訪友、入戶小聚的好由頭。經(jīng)過許久的精心喂養(yǎng),肥滾滾的年豬成為莊稼人改善生活的口糧。擇好良辰吉日,父親請來屠戶,邀來親朋好友,好不熱鬧共襄“盛舉”。母親心慈,聽不得家豬撕心裂肺的喊叫,躲在屋中不出來。年幼的我們,圍觀著豬被按到殺凳上,興奮地用大鐵盆接鮮紅溫熱的豬血。父親是主力,拖豬、砍肉、烙豬頭、掛禮心菜,……無不親自上手。忙碌之后,新鮮的豬肝、精瘦的豬肉,制作而成的鮮美皰湯成為犒勞農(nóng)人的美食。大家圍坐爐旁,暢談年成。小孩子肆無忌憚地割來豬沿條(豬的胰腺)、邊角肉,鋪上鐵網(wǎng),燃上木炭,享受美味的燒烤。
攤豆皮是過年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那時,母親邀尚健在的姑姥姥幫忙。提前泡上輾米,淘凈瀝干,拌上少許玉米面、綠豆、雞蛋、紅苕淀粉,加水磨至半糊狀,即可上灶加工了。姑姥姥做事麻利,手法嫻熟。她用手指堵上鋁皮漏斗底部的小口,舀滿米漿,竹刷子蘸油抹鍋。待鐵鍋加熱后,便旋轉(zhuǎn)漏斗,如絲的米漿瞬間如花一般綻放。蓋上斗笠,悶上幾分鐘,豆皮便出鍋了。單根筷子撈起,攤放于簸箕中。剛出鍋的豆皮泛著大米特有的清香,是下力人飽腹的佳品。晾干以后,丟一把在鮮湯中煮熟,拌上酸蘿卜炒肉絲、水豆豉,撒上蔥花,柔韌、綿軟、滑爽在口腔匯聚而來。
“拜年拜年,粑粑上前。”過年,怎么少得了打糍粑呢。臘月間,大家約好時日,泡好糯米,洗凈石碓窩,抬出大方桌,撒上石膏粉。伯嬸們商量好順序,倒入自家蒸熟的糯米,壯丁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揮舞木舂將米碾碎,一邊槌打,一邊喊起著加油鼓勁的號子。眾人拾柴火焰高,待糯米成為粘連的糊狀,便輪到趙大伯分坨子。滾熱的糍粑,在大伙的巧手下,壓扁成形,放入印花模具中。經(jīng)過壓實、修整、傾倒,圓滿盛開的花樣糍粑便展現(xiàn)在眼前,增添了又一道年味。孩子們捏出小糍粑,不待烤熟便塞入小饞嘴,大快朵頤。
舞獅子、劃采蓮船當數(shù)過年最熱鬧的。那時,只有富裕人家才花得起重金,邀請舞獅、采蓮船的隊伍到家中熱鬧。主人家備上大紅包,拴上細繩,懸掛于長竹竿的枝頭,從高處垂下,吸引舞獅人攀爬高凳,摘取獎金。舞獅一般是兩個人,一個舉獅頭,一個扮獅尾,憑著飛檐走壁、配合默契的高超技巧,一面表演贏得眾人的陣陣喝彩,一面想方設法爬上制高點,搶奪戰(zhàn)利品。悅耳的喇叭聲,渲染著喜慶的氛圍。大家圍觀在隊伍前,觀賞舞獅人的高超絕技,發(fā)出一陣陣驚呼。主人家放長線釣大魚,竹竿忽上忽下,攪動著舞獅人的步伐。直到摘下紅包,表演才宣告結(jié)束。
采蓮船上陣了!身著土家傳統(tǒng)服裝的年輕女子,腰間系著彩船,手持紙槳,邊劃邊跑,唱著悠揚的土家小調(diào),宛若迷人的仙子。男青年假扮船客,邊歌邊舞,相得益彰。表演會持續(xù)到深夜,年幼的我們樂此不彼地追趕著舞獅隊的步伐,從上街追到下街……
過年,少不了穿新衣。為了買心儀的衣服,我常跟隨母親到各個集鎮(zhèn)上挑款式、比價格。有一年,我精心挑選了一件粉色的夾層外套,歡喜得不得了。剪扣眼的活,由父親代勞。他一手叼著紙煙,一手操作拿著剪刀。滾燙的煙灰落掉下來,掉落在衣服上,燒起小指頭般大小的洞。母親嗔怪著父親的大意。原本興奮的我垂頭喪氣,決意不去外婆家。母親只得找來顏色相近的花布,用巧手補上刺眼的小洞。我這才破涕為笑,高高興興答應外出。
而今,傳統(tǒng)的習俗逐漸消亡,但是熟悉的年味,卻像一杯烈酒,隨著歲月一直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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