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文人與酒,不得不提到太白先生。杜甫同志就曾經(jīng)為李老兄寫了一首詩:“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首詩不僅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可愛而瀟灑的李白,還由此聞到了他一身的酒氣,飄香了一千多年。
李白這個人簡直就是泡在酒缸里生活的。毫不夸張地說,他那雙手除了握筆以外,幾乎都是在端酒杯。在月下,在花間,在江中,在山巒,在顯達得意之時,在困厄郁悶之際……李白無處不飲酒,無時不沉醉。你看,“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老天爺啊,老李要是喝高了,就算把他賣了,他也在所不惜的,因為他有酒便四海為家;“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親愛的,他弄得一副墻走我不走的滑稽樣子,居然樂在其中,還想入非非,與影同行;“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天哪,這哪里是詩哦,明明就是一連串的勸酒詞,單單品味這飽含藝術(shù)的韻味,外加這么經(jīng)典的字眼,舉了杯不干,還真不夠哥們啊?礃幼樱侠钜黄鸷染频娜,應該沒幾個可以清醒著離開。
李白啊李白,愁也喝酒,樂也喝酒,生活過得很滋潤。杜甫老兄也愛酒,但就沒有李哥幸運了。為什么這么說呢?拜讀了杜甫的一首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的詩,我反復讀,反復讀,至今都沒搞清楚,杜工部大人當時到底弄到酒喝沒有!鞍兹辗鸥桧毧v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边@兩句我暈了幾個半天,一直懷疑杜工部大人的船上當時未必有酒,只感覺到杜先生是極其想喝酒的意思,是酒癮已經(jīng)發(fā)作的意思,是想而已,反正沒喝成。要不然,二兩白干下肚,他老人家的海豚音早就從嗓子里冒出來了,哪里還找些龍門陣來擺,什么“白日放歌須縱酒”哦,須啥子須,早就成了“白日放歌邊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
各位看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懷疑杜先生的酒壺經(jīng)常裝的白開水,是因為他老人家一生就沒幾次像李白那樣喝痛快過。由于他拖兒帶崽的原因,由于他經(jīng)常下崗的原因,由于當時的文化市場沒有與經(jīng)濟市場接軌等等原因,弄得杜甫經(jīng)!傲实剐峦峋票保阏f他老人家可憐不可憐?據(jù)傳說,杜甫大歷五年漂泊到湖南耒陽,當?shù)乜h令素仰詩人大名,送來牛肉和白酒,杜甫“飲過多,一夕而卒”,好可惜。又說李白在長江上喝醉了,見到水中月亮的影子俯身去撈取,于是淹死在水中,更可惜。
如果這兩個傳說是真的話,那就太悲壯了:杜哥真正喝痛快了的居然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李哥也何嘗不是,否則他怎么會去玩水。李杜兩位大師,不僅把文章寫得一流,喝酒也喝得空前絕后,以致成了后來文人的一生追求偶像。不過,酒確實是一個好東西,但一定要注意一個度的問題。酒友們,文友們,還有男女朋友們,請大家務必記住嘔,少喝點點,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千萬莫整醉,特別是莫弄翻了。哈哈,我沒醉——真的,再來二兩都沒問題,我清醒得很,我,我是一片好心勸各位。
回鄉(xiāng)的酸楚
扳著手指頭算了又算,我已經(jīng)有十多年沒有回兒時的故鄉(xiāng)了。
在我的記憶深處中,咱們院子的那群淘氣的光屁股小孩子應該還在上學讀書吧,和我一起捉迷藏抓蟈蟈的伙伴們應該成家立業(yè)了,那些一看見我總是笑呵呵的長輩們也應該硬朗健壯……這就是我離開故鄉(xiāng)時的記憶,一直定格在我的心底。
今天單位安排我出差,恰好經(jīng)過我的故鄉(xiāng),于是便順道回來看看。家鄉(xiāng)還是那個家鄉(xiāng),小時候我們偷偷學游泳的池塘依然蕩漾著溫柔的波浪,我和小伙伴一起開墾出來的幾塊土地,現(xiàn)在也被人正兒八經(jīng)地種上了莊稼,我們鼓動村里大人修的機耕道也變成了平坦的水泥路……這里的一草一木都還遺傳著十年前的基因,我太熟悉了。
站在村口,我遠遠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我和父親一起種植的一叢松柏林,它們高傲地挺立在故鄉(xiāng)最高的山尖上,在冬季的寒風中,那是唯一的一叢綠色。這些可愛小家伙已經(jīng)高出那片枯黃的灌木林半個頭,顯得特別打眼。也許是因為親切的緣故,我覺得它們長得都很機靈,如果我能一直照顧他們的話,也許它們應該長得更高一些。山下就是曾家那塊號稱二畝六的水田,在某年漲洪水時,田埂垮了一個大大的豁口,我還用“蒿子”在那里接過鯽魚泥鰍呢。現(xiàn)在的田埂依舊留下了一個月牙型的印跡,讓人感到絲絲親切。我的老屋,因為無人照理的緣故,現(xiàn)在已經(jīng)坍塌了,屋頂?shù)耐咂蜋_子之類的東西早就送給鄰人了,土墻在雨水和時間的折磨下,也變成了松軟的沃土,不知是堂姐還是伯父,很不規(guī)則地栽了幾棚竹子在里面,也許是缺少陽光雨露的緣故,都長得很瘦弱。幾塊條石做成的堂屋門框還高傲地矗立在那里,我很熟悉,看了也很激動,但它卻對我沒有一句語言……
許多直接呼喚我乳名的老人,看到我突然回來了,都很高興,紛紛同我打著招呼,沒有急事的還陪我站著:有的埋怨我沒有經(jīng);丶铱纯,有的直接要我回來住幾天,有的還像小時候表揚我,夸我聰明能干……埋怨我的,我不得不點頭;而挽留我的,我卻無言以對,因為我馬上就得離開,自己心里正犯愁呢,離開時,怎么向這些熱情的老人啟齒。恢劣诳湮业,卻讓我的心靈又得到了一次沖擊,因為我真的不夠能干,混了這么多年,并沒有像長輩們期望的那樣,出人頭地,有模有樣。還好,故鄉(xiāng)的人沒有因為我的普通而鄙棄我,還愿意挽留我,安慰我,讓我這顆冰冷了十多年的心多少有些慰藉。
今天我只是順道回來看看,并不是事業(yè)有成或官至大夫而衣錦還鄉(xiāng)。十多年了,我在一個所謂的第二故鄉(xiāng)漂泊。我也努力去追逐所謂的成功,然而漫漫十年,我的天空依舊灰蒙蒙……也許,我這一輩子會在這莫名其妙的追逐中消亡。因為第二故鄉(xiāng)沒有“懶羊羊”容留棲身的地方,這里只有淘汰,沒有憐憫。
當聽說我回來了,何嬢特別放下手里的活來跟我打招呼?粗荒樀臏嫔,我不知怎么問候她:“何嬢,鄧叔身體可好?”“你鄧叔啊,已經(jīng)走了。他是十月初八走的,到今天剛好兩個月。”何嬢平靜地說道。“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我們這個院子里,鄧叔是唯一一個六十年代初的高中生。他曾經(jīng)在全縣的很多學校教過書,據(jù)說他的書教得不錯。許多跟他不太熟悉的人都習慣叫他鄧老師,可他卻不喜歡這個高雅的稱呼。我們村里的人都是直呼他的大名,無論大人還是小孩,他不僅不在乎,反而樂呵呵地答應著。
鄧叔確實是一個教書料子,可他卻因為出生在一個地主家庭,一直沒有機會轉(zhuǎn)為正式的教師,老是以一個臨時工的身份,在這所學校教幾年,在那所學校教幾年,工作不僅不穩(wěn),待遇也不高,根本無法維持他家里的必要開銷,因此日子過得很苦。后來農(nóng)村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后,鄧叔家里的人多,分得的土地就比較寬,鄧叔的幾個娃娃又還小,全家就靠何孃一個人“主要勞動力”。鄧叔實在不忍心看見何孃每天都接近二十小時的忙碌,于是就回家務農(nóng)了。
鄧叔這個人,也許是沒教成書的緣故,心里很糾結(jié)。他便利用一切空閑時間精心管理著自己的幾個兒子,鄧叔的孩子都一個接一個跳出了農(nóng)門。鄧叔家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書香之家”。在院子里,鄧叔很少跟別人家的小孩說什么的。不過,我是一個例外。記得從我啟蒙讀書時起,無論開學還是放假,鄧叔只要碰見我,他總喜歡詢問我的學習情況。特別是半期和期末考試之后,他總要問我各科的分數(shù)的情況,甚至詢問我哪些題失分了什么的。如果我的語文考差了,他就介紹一些學習語文的方法給我;如果是數(shù)學考差了,他就說他學習數(shù)學的經(jīng)驗,在他這種熱情的幫助和督促下,我的成績居然在我們班上一直還可以。有時候,我的班主任來家訪,鄧叔還主動來我們家跟我的班主任老師交流,說著有關我的話題。鄧叔對我的幫助是很大的,在我們院子里,跟我同齡的人有十幾個,最后只有我考起了學校,還正兒八經(jīng)地轉(zhuǎn)成了“非農(nóng)業(yè)戶口”,吃上了國家糧,洗掉了“黃泥巴腳桿”。所以無論怎樣,我得真誠地對鄧叔說一句,謝謝。
關于鄧叔為什么如此關心我,直到回到家,同父親說起鄧叔時,才略知一二。父親告訴我,鄧叔的父親和我的爺爺是好朋友,解放前,兩家人都住在四面山上,那里山高坡陡,土地貧瘠,交通不便,連上一個最近的街都要花一天時間。后來,兩家人積攢了一些錢,就商量著一起跑到這個丘陵地區(qū)來租土地,種莊稼。兩家人因為是從大山上下來的,舍得累,又互相照應,幾年下來就又攢了不少的錢。鄧叔的父親就用這些省吃儉用的錢買了土地,還修了一座帶炮樓的大院子,一家人準備在這里生根發(fā)芽。
據(jù)說,我爺爺從一個地下黨那里得知四川很快要解放了,就幾次勸鄧叔的父親不要買地,不要修房子什么的,結(jié)果鄧叔的父親根本聽不進,兩個好朋友因此還出現(xiàn)了友誼危機。后來,就在鄧叔家房子剛剛修好一兩年的樣子,四川解放了,土改運動旋即而來,鄧叔家里有近百畝的土地,還有一個帶炮樓的大院子,結(jié)果他家就被劃為地主。于是乎,鄧叔家的房子被充公,土地被瓜分,不僅一家人的努力化為烏有,而且還成了專政的對象。而我爺爺一家人因為一直是租人家的土地種,當然就是佃農(nóng),光榮地成了新中國的主人。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鄧叔一家人因為成份問題受了不少折磨。好在爺爺當時的成份好,在隊里有人緣有威望,同時他私底下跟一些革命干部也有交情,就暗地里幫著鄧家講一些好話,想一些辦法,這樣一來,鄧叔一家人就沒有被樹立為批斗的典型。雖然鄧叔一家也逢會必斗,但始終沒有成為批斗的主角,因此也少受了一些洋罪。比起我們隊上的另外幾家地主,有的被打斷了腳成了跛子的,有的想不通上吊死了的,鄧叔家多少也算幸運了。
當然,在文革期間,我們兩家人表面上也是嚴格劃清了界限的,但暗地里卻還是有聯(lián)系。據(jù)說我爺爺在文革的后期,頭上生了一個大腫瘤,就是鄧家偷偷幫著介紹到成都去看的,結(jié)果還是沒醫(yī)好。爺爺?shù)剿雷畈环判牡木褪青嚰业氖虑,他臨終時還給我當“隊干部”的伯父作了一些具體交代。
聽了父親的介紹,我的心里很是酸楚。嗨,鄧爺爺一家人的命真苦。鄧叔的命就更苦了,他這樣的一個好人,卻因為出生在了一個錯誤的時代而錯誤了他一生。如今社會好了,生活也好了,他的孩子也個個事業(yè)有成了,鄧叔應該擁有一份難得的清閑了,然而他卻走了,走得如此匆匆,走得如此無聲無息。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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