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和小伙伴們的嬉鬧游戲中度過的。在我剛剛學會走路時,母親就把我寄托給一位阿姨,因為母親要出去干活。那位阿姨同時照看著幾十個不同年齡的小朋友。那些小朋友個個都穿著花衣裳,唯我一身青布衣,從他們異樣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第二天,我堅決不肯再去了,媽媽問我為什么?我說:“因為我沒有花衣裳,那些小朋友都瞧不起我,都不愿意跟我玩,我今天不去阿姨那兒,就是不去!
不管母親如何哄騙,我都不聽,寧愿一個人呆在家里。母親望著我執(zhí)拗的神情,也不再勉強我,她說:“咱們家窮,買不起花衣裳,等有錢了一定給你買最漂亮的,把以前的補回來,好不,乖兒子!你要聽媽媽的話,別讓人家瞧不起……”從那以后,我就天天呆在家中,夢想著有一天能穿上自己喜愛和向往的花衣裳。
在那個年代,在童年幼小的眼睛里,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花衣裳肯定比青布衣漂亮。而現(xiàn)實卻與孩童的眼睛所觀察到的一切是相反的,在那個年代,誰敢露富、顯富、想致富,那是不想活的舉動。后來聽母親講起我童年的時候說,其實母親也給我買得有花衣裳,但不敢隨便拿出來穿,要以窮為自豪,尤以“貧下中農(nóng)”為榮。時代在不斷前進,孩童的眼睛也在不斷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時代也在孩童的眼睛注視下發(fā)生著一切。
一天,母親領著一個男人回到家中,要我叫他爸爸。我一下子愣住了。眼下,突然要我喊一個陌生的男人作爸爸,實在難以將這兩個拗口的字喊出口。
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我都是在母親的呵護下成長起來的,我出生不久,父親就調(diào)到遠方工作,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只有媽媽的身影,沒有爸爸的概念。
父親為了親近我,給我買了很多水果糖,還有我夢寐以求的花衣裳,父親很親切地給我將許多我從未聽過的故事,什么《賣火柴的小女孩》、《司馬光砸缸》等等,漸漸地,我開始喜歡上他。
過了幾天,父親又給我一個驚喜,他從旅行袋中取出一個兩只“眼睛”的東西,我感到非常驚奇。父親告訴我,這是我國自行設計研制生產(chǎn)的首批照相機,父親因為工作需要而配備的,那是一臺鳳凰120型黑白照相機,沒有閃光燈等輔助設備。父親抓緊這短暫的探親時間,為我和母親拍了很多照片,然后父親帶到單位上的暗室里沖洗后寄回家。我看著一張張紙上印著我和母親的笑臉,驚喜不已。心中開始迷戀那雙“眼睛”的神奇。
在父親走后的日子,母親仍舊出去干活,我除了在家中完成母親為我安排的作業(yè)外,就是手捧著那些照片,想弄清楚,我究竟是怎樣“鉆”進紙里的。一天,阿姨帶著那些曾經(jīng)冷落過我的小伙伴到我家,他們聽說我也穿上了花衣裳,都來找我玩。那些小朋友七嘴八舌地爭相告訴我他們的節(jié)目,什么過家家、抽陀螺、推鐵環(huán)、踢毽子等等好多好玩的游戲。阿姨說道:“聽說你爸爸有臺照相機,下次回來的時候給我們也照張相吧。從現(xiàn)在起,你每天到我那兒去玩,不要你媽媽給一分錢!本鸵驗橐慌_照相機的緣故,我又回到了小伙伴們的世界。
一天,不知是哪個小搗蛋鬼,帶頭鬧起了派別紛爭,學著大人們分成兩派,戴上紅袖章,玩起了大批斗的游戲。我常常是被批斗的對象,挨斗的原因是我爸有臺照相機,被認為是學習資本主義;锇閭兘o我定罪為“走資派”。這個游戲玩了幾年后,我們都到了上學的年齡。童年的伙伴們?nèi)匀怀3T谝粔K學習、玩耍、暢談理想。我說我的理想是當一名科學家,揭開照相機之謎,自己研制出世界上最先進的照相機,讓我們每一個中國人都將最美的一瞬間,定格成永恒。
幾年后,父親回家時,帶回了兩臺照相機。一臺是我見過的兩只“眼睛”的老相機,另一臺是新的:單反鏡頭135型相機,照出的相片還是帶“彩”的,跟真的一樣。我喜出望外,立即去邀請那些小伙伴來我家照相,誰知,他們來時每人手中都拿著自己家相機拍攝的彩色照片……
現(xiàn)在,那臺老相機仍然在我父親手中,他依然很喜歡它,雖然它顯得笨拙,早已落伍了,但是它記錄了許許多多真實而值得回味的故事。
如今,照相機從當初的機械式,已發(fā)展到由電子式過度到數(shù)碼相機時代,而我對于攝影藝術一直情有獨鐘。時常用不同的相機拍攝的作品見諸報刊,這都緣于孩提時出現(xiàn)的那臺老式照相機,它記載了我兒時的喜怒哀樂,給我的童年留下了許多美好而珍貴的回憶,點點滴滴都銘刻于心,并將永遠伴隨我的人生旅程……
【編輯:高畢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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