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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牛之死(外一篇)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梅仕丹    閱讀次數(shù):21025    發(fā)布時間:2013-09-17

“哪知一條繩子就會收了我兒的命?,我是想用繩子拴住我兒的命的。∧闹粭l繩子就會收了我兒的命?……” 這是我們村小金牛死后的幾十年里,他的媽媽見到繩子時,就會在恍恍惚惚的神情中叨念的兩句話。

 四十多年前,老家斯拉河一帶,大人們的農(nóng)活忙,常年起早貪黑、天晴下雨都忙碌在那些偏坡陡坎或河谷兩岸的石旮旯地里,伺弄那些并沒有多少收成的莊稼。小孩子們出生后普遍都被賤養(yǎng)著,不到半歲就被父母成天成天的丟下,丟給家里已經(jīng)出不了工的老人,丟給他們?nèi)臍q的哥哥或姐姐,是飽是餓都是一天。不丟不行啊,大集體出工,誰帶了孩子誰就會成天被生產(chǎn)隊(duì)長或與你有過節(jié)的人盯著,稍一停下來給孩子喂奶,吼聲、指桑罵槐聲、尖酸刻薄的意見叫你如坐針毯,頭都不敢抬。隊(duì)長見意見鬧多了就分工,如計(jì)劃當(dāng)天要大家做完哪一坡地的農(nóng)活,就會將其分為兩三人一組,指定那幾塊地屬于那些人負(fù)責(zé)完成。你帶小孩出工可以,但任務(wù)同等,沒人愿意和你一組你就單獨(dú)完成你那份工。在孩子的耽誤下,你的活路肯定要拖在別人后面的。眼看別人的做完收工了,天快黑了,就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在地里拼命,汗水流多少不要緊,可那個羞那個不自在啊,真是叫人難受得流淚,仿佛就是矮了別人一等。也難怪人家嫌自己拖累,誰不想快一點(diǎn)干完活路好收工回家做家務(wù)事呢?

家里有老人帶的孩子還好,包谷飯麥疙瘩洋芋瓜豆便是娘的奶,餓不著。沒老人的就慘了,那三四歲的小孩連自己餓了都顧不上,哪還管得了背上的小胎胞娃娃?大人們出門的時候?qū)⑵淅壴谀愕谋成,只囑咐一兩句:“不要出去瘋,淋雨了摔跤了回來打死你”,“哭得兇你就到處走走戳戳(游走),睡著了就不哭了”。然后,大人們就自顧扛起農(nóng)具出門去了。

 我是被大人丟長大的,我知道。母親是個好強(qiáng)的人,她做什么都不愿落在別人后面,不愿讓別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我兩個月大,她就常常把我丟給比我大三歲的姐姐,出門干活就是一天。姐姐現(xiàn)在還常常眼淚汪汪地提起那時的事,說我身體原本就弱,正吃奶的時候吃不了多少,每天母親出門不到兩小時我就哭鬧起來。大概餓慌了,她也沒辦法,到處走走戳戳,好半天我還是哭鬧得兇,就將我放在床上自己玩自己的去了。那時她覺得這招很靈的,知道我哭夠了自然就安靜了,即使有哭聲也是細(xì)哼細(xì)哼的,不礙事。姐姐說:“其實(shí)我不張(理)你,你就安靜了。要么,你餓夠了就沒力氣哭了!”有一次母親很晚才收工回家,問我姐姐:“妹妹呢?怎么不背著?”姐姐響亮地回答:“在床上,乖乖的躺著呢!蹦赣H抱起我,見我氣若游絲,軟塌塌的,哼唧的力氣都沒了,說:“可憐我的崽崽。 蹦赣H邊流淚邊將奶頭塞進(jìn)我嘴里……。

當(dāng)然也有家里沒老人或小孩可托付的,大人就自各兒把娃兒背到地里,那也幸福不了多少,也就多有一兩次吃奶的機(jī)會而已。大太陽天娃兒背在背上薅包谷薅稻秧扯茅稗燒土灰什么的,太陽曬、莊稼葉刺、火煙熏不說,還在大人頻頻的彎腰直腰間顛上簸下,常常是在瞇著了又被顛醒,顛醒了再瞇著中一天一天熬著長大。遇著下雨天或是忙搶季節(jié)的時候,放你坐在一棵樹下或一塊干巖腳,用幾坨石頭圍圈擋住,任你爬任你滾任你扯草抓泥往嘴里塞也罷,還要遭受蟲蟻叮咬。在箐林深的地方還要冒著被蛇、野豬、野狗等野物傷害的風(fēng)險。

聽說我三歲那年,我們村里八個月大的男娃兒小金牛,就死在被背著下地干活的“幸福”里。

小金牛是我們寨上一對年輕夫婦的頭男長子,自出生就很逗人喜愛,胖呼呼的,皮膚很白,體重有同齡娃兒的兩倍。金牛媽和金牛爹都很愛金牛,第一個孩子嘛,又是男孩,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寨上人誰見了都喜歡,他爹娘就更別說了?所以才取了個金貴的名字“金牛”。

那個年代,普遍人家的大人都是沒錢給小孩買玩具的,耐心好一點(diǎn)的,在孩子一歲前,用花椒棒削一個小指頭那樣長短大小的小棒子吊在小孩的手腕上,叫“磨牙棒,一是孩子長牙時牙根癢癢要磨牙,二是孩子餓急了就往那小嘴里一塞,暫緩哭鬧。孩子四五歲后就給他砍個陀螺,扎個毽子或修付刁桿什么的。出在手上嘛,一玩就是幾年。

那時,我們都羨慕小金!孟砀E! 他爸爸專門到城里給他買來了一個紅紅的撥浪鼓,搖起來“叮叮咚咚、叮叮咚咚”的,聲音脆生生的亮。還買了個嫩黃嫩黃的乒乓球和一個漂亮的洋娃娃,會眨眼的那種,讓我們眼饞得要死。不過小金牛最喜歡的是那個紅紅的撥浪鼓,任他再是怎么哭鬧得兇,只要聽到“叮叮咚咚”的鼓聲,就乖巧了。

在地里干活時,金牛媽和金牛爹一直舍不得放他下地,盡管他體重不輕,但兩口子寧愿苦點(diǎn)累點(diǎn)也成天換著將他背在背上干活,并自然而然地達(dá)成默契,誰背著他誰就盡量做些輕巧的、不彎腰的活,另一個則拼命似的要把對方的那份活也干著走。這樣,不分工別人也不好提什么意見,分了工也不會落后別人。當(dāng)然也有男女不在一起干農(nóng)活的時候,遇上隊(duì)長要派出所有男人去干更重一些的活路,可就苦了金牛媽了。
  
那年五月,小金牛八個月大。金牛爹和幾個男人被隊(duì)長派去建炮房(為防冰雹,那時每個村都要修建一個炮房的),只有他媽媽一個人背著他下地。小金牛胖,頸上、胯下老是長熱痱子?赡苁前W痛難忍吧,他那個鬧騰啊,他媽媽只得時不時的把他放下背來抱抱,涼涼風(fēng)。于是幾乎每天都是她一個人最后收工回家,所以常常急得流淚,后來就不得不狠下心學(xué)著別人家將孩子坐在樹下、巖腳。不過她比別人家多了兩個程序,從家里帶了涼席鋪墊在地上,免得兒子扯草抓泥巴吃,還用一根三米多長的繩子將小金牛的腰牢牢地綁著,結(jié)實(shí)地拴在巖石或是樹干上,怕他爬到地坎邊摔筋斗。頭一兩天小金牛媽始終不放心,不到十分二十分鐘的就要放下手里的活路跑去看一看他是不是有危險。幾天下來,見兒子在陰涼的地上玩得好也睡得好,沒事,神經(jīng)也就松馳了。
  
那天,天氣悶熱得厲害,隊(duì)長安排婦女們薅包谷,按以往分工的方式,金牛媽抓鬮抓到了河谷上半山腰一塊叫“長土”的包谷地,那坡地離村子兩公里多,就只有長土地種了包谷,其他的都種了花生,所以那天在那里干活的只有背著小金牛的金牛媽。長土有兩百來米長,細(xì)細(xì)的繞在挺著肚的山腰上,從這頭看不到那頭。像以往一樣,金牛媽選中了一棵樹蔭較寬的樹腳,將樹下簸箕大那么一塊平地的石塊、雜草、樹樁收拾干凈,平平展展地鋪上涼席,然后將繩子的一頭牢牢地綁著小金牛的腰,另一頭扎實(shí)地拴在樹干上,抱他靠著樹根坐穩(wěn),將那個紅紅的撥浪鼓塞在他的小手里,再把乒乓球洋娃娃擺在他面前。金牛媽起身準(zhǔn)備去干活時,小金牛歡喜地?fù)u著撥浪鼓朝著她不停地甜笑,那“叮、叮、咚咚、叮、!辈灰(guī)則的鼓聲和小金!翱、咯、咯……”的歡笑聲,別提讓她有多高興了,她忍不住蹲下身來,美美地親了兒子一口,雙手捧著兒子肉嘟嘟的臉蛋揉了幾下,便起身干活去了。

五月的包谷林子已經(jīng)是很深了。金牛媽年輕力壯、耐力好、身手靈便,干起活來很少停下休息。長土不寬,僅能種下長長的六排包谷。金牛媽從拴小金牛的樹的這頭中間一行開始薅起。一個“猛子”扎下,她越薅越往包谷林深處去,在茂盛的包谷葉子悉悉索索、嘩啦啦的響聲中,她完全聽不見外界的響動,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地里的雜草、泥土、沙石上,約有半個小時她薅到了頭 ,便用手撐著鋤頭把子,側(cè)著耳朵細(xì)細(xì)聽了好一會,小金牛沒有哭鬧,那就再薅著一排過去,到那邊再給兒子喂奶。她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當(dāng)她又約半個小時薅到兒子的這頭,還是聽不到兒子哭鬧,“啷個乖?我牛兒!”她邊想邊向樹腳走去。

“啊?我的牛兒呢?”金牛媽走出包谷林,不見小金牛,頓時傻了眼。只見繩子的一頭還拴在樹上,另一頭直繃著伸向側(cè)邊的斜坡坎下。

金牛媽三步并著兩步跑過去。

“媽呀!”小金牛滾下斜坡坎,繩子還在緊緊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哇……嗚……!!  娘的牛兒。 

一下子,整個山谷仿佛萬籟俱寂——蟬鳴沒了,鳥語沒了,山風(fēng)也沒了,只有金牛媽凄厲的呼天號地聲在回響。

八個月大的小金牛死了,他的臉朝著藍(lán)天,雙眼突出得厲害,恐懼與無助定格在他的兩個眼珠子上。十個小手指緊緊地抓著勒在脖子上的繩子,舌頭伸出半載,鼻孔流出兩條血水,有幾只蒼蠅嗡嗡圍著轉(zhuǎn)。孩子的兩只鞋子蹬脫了一只,尿濕了整個褲襠,散發(fā)帶有奶的臭味。

小金牛是被繩子勒死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玩的,怎么會爬到坎邊后就滾下斜坡坎,停在半腰中。繩子繞在他那白嫩的脖子上,深深地陷進(jìn)頸部的肉里,滲出好些血跡,他哭不出聲也掙扎不開。

“也是該得小金牛命短,他媽怎么不把繩子拴短些呢?”

“那天他媽怎么就想著先薅中間的那排呢?要是先薅邊上的那排,也許能聽得到小金牛的動靜,可能小金牛就不會死了!贝謇锏拇笕藗兂3Wh論這事。
   
小金牛死的那天,他媽被他爹邊嚎哭邊狠狠地揍了,她蜷縮在地上,任憑男人怎么揍,不喊也不哼,眼睛直直地盯著緊拽在手里的那根要了小金牛命的繩子。寨上的人怕她用那根繩子尋短見,想跟她搶過來,但幾個婦女死命拉扯了半天,手都拉破皮了,還是拿不過來。掰她的手,連她指頭都摳出血了,也掰不開。沒法,只好拿了剪刀來,一節(jié)一節(jié)地剪碎,只留下她手里的那截。

小金牛死后,金牛媽神經(jīng)恍惚了好幾年才稍有恢復(fù),干活也沒原來那么靈便,沒那么有力氣了。在后來的日子里,她特別見不得繩子,見了繩子后就會昏昏糊糊、絮絮叨叨好半天。但在農(nóng)村的人家,哪家會缺少得了繩子呢?捆柴的是繩子,背籮筐的是繩子,牽牛的是繩子,涼衣服的是繩子,吊石磨擔(dān)勾的還是繩子。這輩子繩子把她苦了!

如今已年過六十歲的金牛媽,只要見到繩子,嘴里還是不停地叨念著:

“哪知一根繩子會收了我兒的命?,我是想用繩子拴住我兒的命的!哪知道一根繩子會收了我兒的命?……”

   

金牛媽后來又生了個兒子,取名土牛,他家人說金牛是因?yàn)槊执螅俗盅翰蛔,所以命不長。不光是土牛,后來我們村子小孩的名字更沒有誰家敢往富貴處取,全是取一些“篩子”“簸箕”“板凳”“花狗”之類的。至今我媽還在慶幸,當(dāng)初幸虧沒聽在外地工作的舅舅給我取名“如玉”,而是給我取叫“狗妹”呢。

                              

                            
 

養(yǎng)狗,于我來說,已是遠(yuǎn)去三十多年的鄉(xiāng)村童年往事了。兩個月前的一個傍晚,我和十歲的女兒在街上散步,走著走著女兒就停了下來,望著對面街道邊的一個垃圾箱發(fā)呆,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原來那里有一條正在垃圾箱旁尋食的小狗。

后女兒硬拉著我橫過馬路來到垃圾箱處。那條臟兮兮的小狗正在骯臟的垃圾堆旁吃著半塊包子,還搖著尾吃得很香的樣子。走近它時,它抬頭看著我們,溫順的目光泛起哀求,像在央求我們不要槍它的食物,那眼神一下子刺痛了我某根神經(jīng),記憶如閃電般“嗖”地跳到三十多年前的小山村。

我沒有拒絕女兒的要求,盡管我家的涼臺很小,我們還是收養(yǎng)了那條小小的流浪狗,起名“小撿撿”,從此,女兒把它當(dāng)成了寶,很少讓我抱它。

昨天女兒與我給撿撿洗完澡后,她撫摸著撿撿突然問我:“媽媽,姨媽她們都反對養(yǎng)狗,你怎么會同意我養(yǎng)狗呢?”

“因?yàn)樾℃ぁ,…?/span>

小妞不是人,它是我小時侯在家里養(yǎng)的一條母狗。我常喚它“妞”。妞的毛色很普通,灰色,卻厚絨絨的,摸著抱著都很舒服;它個頭也不算大,屬土狗類,肥肥的。不過令我難忘的,是小妞那雙靈溜溜的眼睛里泛起的和善與順良,到現(xiàn)在,我還沒看見過一只狗如它那般和善。 母親說小妞是跟我同一天出生的,還嘲笑我身體上的肉沒有妞的肉多,我為此常常嫉妒小妞。然現(xiàn)在我四十幾了,常常在為減肥發(fā)愁,不過,我沒法再和小妞比肉多了,因?yàn)樾℃ぴ缭谖伊鶜q那年就進(jìn)了苗人家的湯鍋。那,卻是我童年的最痛。

能不痛嗎?自記事起,妞一直是我唯一的玩伴,沒有妞,我想我的童年將會被孤獨(dú)和寂寞染成灰色。

妞的身世是令人同情的,妞的媽媽是母親用一碗黃豆給舅舅家換的(在我們斯拉河一帶,親戚與親戚之間是不能送狗的,說是會咬斷親),它生下妞后就死了,因它太老了,那時又是寒冬,同小妞一起出生的還有它的一個“弟弟”。

后來三十多年的一些日子里,我常常和母親聊起小妞,每次都免不了讓母親生出一些后悔而萬般無奈的情系來。

斯拉河一帶河谷上上下下的嶺崗之間,灑落著百來個小小的村寨,那里是我的家鄉(xiāng),很多年以來,我的相親們在貧窮落后的歲月中競賽似的一群一群地生著孩子,還明里暗里樂此不彼地較勁著多生男孩。母親說,除了我的大哥出生時奶奶在家?guī)兔,并為母親請了接生婆,后來我?guī)讉姐姐及我直至后來我的三個妹妹出生,奶奶都不在家,她或到姑姑們家,或到外村串寨,說是身上附有觀音菩薩,怕得罪菩薩而進(jìn)不得“惡房”(農(nóng)村將生孩子的房間稱著“惡房”,意在“不凈”)。母親和父親對此表示沉默,他們每次都是自己接生,也不請接生婆或外人。其實(shí),母親早在心里明白:奶奶嫌她生的都是女孩,不愿幫忙。但是母親并不因此而報怨,而且深感內(nèi)疚,她總是沉默著,也不放棄堅(jiān)持不懈地生娃的念想,一個接著一個地,常常是背上背著一個還沒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肚子就鼓禳起來。母親一定是要直到看見某個降生下來的孩子帶著把,才肯結(jié)束生娃生涯的。但事有愿違,除了我的大哥,直至我妹妹老八出世(其實(shí)小妹已是老十一,母親有三個女兒夭折了),母親再也沒看見一個帶著把的孩子從自己的身體里蹦疆出來。生下八妹的第二年,母親就絕經(jīng)了,已無法完成她和父親的心愿。
  
一生中,已是三代男丁單傳的父親,將一個天大的愿望藏在心里——多給祖上添男丁,但他從不在母親及外人面前暴露半點(diǎn)。從二姐出生開始,母親每次生產(chǎn),父親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先將還帶著血水的孩子翻轉(zhuǎn)過身,像尋寶一樣的關(guān)注孩子的私密部位,然每次都有失意的光線從他眼里泄漏出來。他也沒有因此而抱怨母親半句,只是熟練地在火上燒烤母親做針線活的那把剪刀,用它剪斷孩子的臍帶,為孩子清洗完畢,用舊了的洗得翻白的布片一層層將孩子裹好,放在床上,再幫著母親將身子收拾停當(dāng),扶她躺下,后又默不作聲地為母親煮雞蛋或燒紅糖開水去了。母親不問也知道生下的還是不帶把,她也不說什么,只是趁父親不在時流下幾滴淚,又把希望寄托到來年。父親不愿請人接生,除了付不起接生費(fèi)用而外,主要是因?yàn)橛刑Р黄痤^的想法,但又不愿讓我母親看出來,也就自己接生了,這也是被母親看在心里的。這對貧賤的夫妻,除了勤勞地耕耘著那些山咔旯里的土地外,用了人生中最大好的年華來耕耘著默契之中的一個共同的夢想。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冬季的一個傍晚,伴隨紛紛的大雪,作為父親母親相互合作的第六個不合格作品,我降生在父親為母親燒得通旺的柴火堆旁的柴灰上(那時農(nóng)村生孩子是很少在床上生的,除了生第一、二個,余下的,有了經(jīng)驗(yàn)后便在地上墊上預(yù)先準(zhǔn)備的干燥的稻草、廢舊的草席、剛燒燼的柴灰等,當(dāng)著產(chǎn)床,那樣省事,如現(xiàn)在醫(yī)院產(chǎn)床用的一次性床單,用了便丟),當(dāng)我的父親熟練地將臨盆現(xiàn)場收拾妥,看著閉著眼躺在床上的母親和我,才猛然想起家里的那條年老的母狗也是時候要生產(chǎn)了。父親在院門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的谷草堆里找到它們時,小妞的媽媽和它弟弟的尸體都已經(jīng)僵了,而小妞閉著雙眼含著它媽媽的奶頭,顫顫巍巍哼哼唧唧想站卻站不起來。

父親將它捂在懷里,進(jìn)屋來放在母親剛用過的“產(chǎn)床”上(那堆還留有血跡的溫?zé)岬牟窕鸹遥,一會,那小畜生便安靜地睡著了。父親隨口輕輕說了一句:也是母的(那時的農(nóng)村,不光是女孩不招待見,就連剛出生的雌狗也被稱“草狗”,由于草一般的低賤,白送人也很少有人要,所以常常被遺棄)。母親撐起身子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瘦小得像只小貓般的我,對父親說:就叫它小妞吧,我們生的這個叫小狗妹。父親沉默了一會,算是默許了。從此,“小狗妹”這個狗名伴隨了我?guī)资,現(xiàn)今回到村里,老輩的還“小狗妹,小狗妹”地叫著,不過這叫聲讓人覺得特有溫度,暖暖的。(也怪,我丈夫從與我談戀愛起就叫我“小狗妹”,結(jié)婚約幾后雙方感情發(fā)生了變化,有一天他突然叫起了我的學(xué)名,名字從他嘴里一叫出,我心里突然打了個顫,從此便感覺與他千山萬水地隔著,以至于后來我們走上了離婚那條路)。而擁有人名的“小妞”,被我們一家人呼喚了六年后,便只能永遠(yuǎn)藏在了我心里。

據(jù)母親說,最初幾天,小妞是和我分著她奶吃,幾天后,除了極少的一些殘湯剩飯,小妞的主食就是我的大便。是的,從我自己能蹬在地上解手到我六歲,妞沒有一刻不跟隨著我,整天搖頭擺尾,無論在灰堆上,墻角,院子里,只要我一蹬下身,妞就會圍著我雀躍一圈,然后迫不及待擠到我身下,為了不讓大小便淋在它身上,我就雙手將它壓在地面,完事后猛站起身將它放開,它便躬起屁股搖著尾巴美餐起來。在我無聊、嫉妒小妞比我胖時,我常常會對它做出一些惡作劇,無事就蹬在地上佯裝解手,引得妞雀躍之后又失望之極,又或解手完畢后就是不起身,就是不松開壓著它的手,讓它急得在地上使勁地掙扎,并用目光不停地哀求我,我便痛快地發(fā)出一陣陣傻笑,F(xiàn)在想起來,其實(shí),妞是我童年時不折不扣的清道夫,不知省了母親多少事呢。

農(nóng)村的孩子懂事早,特別是我,排行夾雜在一窩女娃中間,隨時會被大人忽略。兩歲以后,我就基本進(jìn)入自娛自樂的童年時代。父親將我們生下后,就因要將我們養(yǎng)活養(yǎng)大,但又只能僅憑那些廋脊的土地里長出的五谷雜糧,便更加沒白天沒黑夜地侍弄起那些莊稼來,很多時候,他們對于泥土的在意,仿佛超過了在意我們這群女娃。哥哥姐姐或讀書,或幫父母在田地里勞動,妹妹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整天捂在父親、母親的背上睡大覺,隨著他們白天黑夜地進(jìn)進(jìn)出出。除了妞,我是我們家的另一個忠實(shí)的“看家狗”,也是因?yàn)橛辛随,母親才放心落意地將我丟在從不上鎖的家里和套牢了院門的院子里。

童年有無數(shù)個夏天,數(shù)也數(shù)不完,都是熱辣辣的。我們小村所處的位置非常當(dāng)陽,每天早上七點(diǎn)不到,太陽便會從村后面的山那邊升起,不到十點(diǎn),陽光就會把我們小村全部占據(jù)。夏天是農(nóng)忙的好季節(jié),除了一些中午和每日天黑下來,我們這個僅有七戶人家的小村莊是及少有大人們的身影的,斯拉河峽谷一帶的村子非常分散,山一寨水一寨地分布在整個峽谷的山凹或山腰上,一個村委要管大大小小的十六七個村寨。有的土地離我們村子有三公里之遠(yuǎn),要翻幾個山頭,跨幾條溝坎才能到達(dá)。那時是集體種莊稼,東一家西一家的人們每天要集中起來一起出工,在本寨附近的土地上出工還好,中午還可回家看看,給孩子老人們做午飯什么的,但如是遇上要到其他寨的土地上去出工,來去便是兩頭黑了。我們寨小,土地少,大人們更多的時間是要到外寨去出工的,因?yàn)椴环判,村里像我這般兩三歲年齡的孩子有四五個,成天成天地,幾乎都被關(guān)在自家的憑一根草繩或一根破布條就能套牢院門的院子里。記得小村旁有一林苦竹,很大的一片,那幾乎是村里人編制農(nóng)具、家用工具等的唯一資源,竹林是公用的,那家都可以隨意取來用,用多用少都無人爭論,大人們將成材的竹子用于工具,將剩下的丫枝圍成院子的柵欄,年久了,除了院門常常被修整得很結(jié)實(shí)的而外,柵欄往往會有阿豬阿狗都可進(jìn)出的大小窟窿,小孩也是可隨時進(jìn)出的,村里的那兩三個男孩就經(jīng)常趁著大人們出門了就從窟窿處溜出去“野”,天晚了就“縮”回院子里,但我們女孩不敢,一是大人們說了,外面有專吃孩子的野狼婆,誰誰家的孩子就因不聽話,跑出院外去玩,就被吃掉了,連骨頭都被吞掉了,二是出去一旦被父母揪住后,就會被狠揍一頓。

所幸有小妞,那些被關(guān)在院子里的熱辣辣的日子才生出了不少趣味。小妞很乖,別家養(yǎng)的狗是耐不住性子整天呆在院子里的,它們常常要跑出去尋食、找伴,而且在玉米成熟時就會跑到地里去啃玉米棒子,每到這個季節(jié),村長就會組織年輕人打狗,很多狗因此招來殺身之禍,而我的妞,因?yàn)閺牟浑x開我,不離開院子,所以每年都會幸免這一難。
   
在鄉(xiāng)下,在無數(shù)個長長的炎熱的夏天,一個小女孩與一條狗,在小村的竹籬院子里度過童年的歲月,這也許是及平常的事,而于我來說,那是我童年的全部。
   
那時,我總是想出很多招數(shù)與小妞逗樂,把它當(dāng)人一樣與它說話;捉蜻蜓捉蝴蝶給它玩,玩夠了它會將它們吞掉;把鞋子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它去追。小妞最高興的,是不厭其煩地與我來來回回地在院子里互相追逐,著急時它會扯著我的褲管跑。玩餓了,我就撿幾個洋芋在煤火里燒著吃,此時小妞會圍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偏著頭看著我,只希望我將洋芋皮丟在地上,它便會迅速地伸出那條粉紅的舌頭,靈巧地一舔,美美地歪頭品嘗起來?此蓱z,我有時也會故意丟落小半載洋芋在地上,妞的尾巴搖得更歡了。瘋累了,我或是靠著石梯,或是躺在草堆里,瞇著眼看一會天上的太陽,閉上眼用意念追逐著在眼前緩緩移動的一些奇妙的光圈,追著追著就睡著了,小妞也在我的身邊睡著了,醒來后我常常在想,小妞也看見那些光圈了嗎?——那些不停地漂游著的,時不時還會靈閃一下的大大小小的美麗的光圈。

記得四歲那年的一天午后,在院子里靠著石凳睡著了的我,被一陣怪怪的細(xì)微的聲音吵醒了,懵懵懂懂中,我看見在院子里的竹籬邊,隔壁張家的那條大黃狗用舌頭一遍遍地舔著小妞的屁股,小妞不但不害怕,反而翹起尾巴讓它舔,嘴里還哼哼著,接著大黃狗猛地一跳,雙腳抱住妞的后半身。我心疼!著急啊!妞真是太老實(shí)了,受了欺負(fù)還不知道反抗,我忙著起身去找棍子,等我找了棍子跑過去,看見妞和大黃狗互相尾對尾地站著,它們的屁屁像是被什么東西連在一起,大黃狗見我舉著棍子追過去,發(fā)出了一連串哀求似的聲音,并慢慢地移動著四肢,我的妞倒退著跟著它移動,這時我鄰居家一個平時流里流氣的男孩在院外壞笑著扯起嗓子高喊:“狗扯鎖!狗扯鎖!”,當(dāng)時我不知道什么是“狗扯鎖”,但我感覺他是在笑話我的小妞,我更腦了,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棍子打在大黃狗身上,大罵著:“死黃狗,敢欺負(fù)我家妞?打死你!打死你!”,大黃狗倉惶而逃了,恍然中我看見那家伙的兩條后腿之間好像懸吊著一節(jié)短短的腸子,我以為是我用力過猛把大黃狗的腸子打出來了,心里很不安,害怕狗的主人找上門狀告我。那天下午,妞似乎很生氣,懨懨的爬在墻角不理我,給它東西它也不吃,我更生氣:“不知好歹的畜生,幫了它它還不記情”。當(dāng)天晚上,我委屈地給母親說了這件事,還向母親坦白了把大黃狗的腸子打出來的錯誤,母親沒表揚(yáng)我護(hù)狗有功,也沒有責(zé)怪我打出了黃狗的腸子,而是撫摸著我的頭微笑道:“憨狗妹,別管它們,小妞是想給你生小狗崽了呢”,我又好奇地問母親:“媽媽,‘狗扯鎖’講的是哪樣?”,母親笑著罵道“小姑娘家問這些不害羞!快出去玩!”,母親不肯告訴我,(事后的十多年,我才真正知道我們那一帶說的“狗扯鎖”就是公狗與母狗在交配),我雖然不愿意小妞受欺負(fù),但因?yàn)樘貏e希望妞給我生小狗崽,就忍著不去追打溜進(jìn)我家院子來的那條黃狗,任憑它們互相去舔、去廝磨、去尾對尾,我自己找著各種樂子玩自己的。

天啦!不五個月,妞真的生下個三個可愛的小小狗娃,一個毛色跟妞的一樣是灰灰的,一個跟大黃狗一樣是黃黃的,另外一個,兩種毛色,灰黃相間,更是可愛。妞和我都非常愛它們,生下狗娃娃后,妞的性情有了變化,不再對誰都那么溫良了,除了我和母親,誰接近它們的狗窩,它都會發(fā)出一種近乎兇惡的低鳴,還眼露兇光,奢牙裂齒。因?yàn)槟赣H忙,我便樂意地承擔(dān)起了幫助妞照顧三個狗狗的任務(wù),我常常偷偷地舀出我們家珍貴的豬油拌飯給妞吃(除了有客人,平時做菜時母親都舍不得多放點(diǎn)豬油的),還背著母親將自己碗里的飯菜倒給妞,并對母親撒謊說我吃飽了,其實(shí)那段時間我經(jīng)常是餓著肚子的,但我的妞和三個狗狗卻很健康、很快樂。而被我打出半節(jié)“腸子”的那條黃狗卻一直安然無恙的事,一直困擾了我十幾年才得以釋然。
  
想在妞的一生中,最快樂和最痛苦的日子,就在我和它都是四歲的那一年,那也是我至今還與三姐很生疏的起端。三個狗狗滿雙月后(我們那里稱豬和狗出生后滿兩個月為“滿雙月”,像人生孩子“滿月子”一樣,母體算是度過了脆弱時期,幼子算是度過了“幼嬰”時期,可以稍放松對其精心照料),自己會在小范圍內(nèi)尋找食物了。一天,八歲的三姐正在大便,它們擠到三姐的身下去搶大便吃,三姐惱了,一個個地將它們提起,甩進(jìn)我們家那個廢棄了的裝滿臟水的牛圈坑里,我和妞親眼看見那三個狗狗拼命地在臟水里拼命地掙扎、嚎叫、哀求,那是這一生中我所聽到的最絕望最無助的叫聲了!我一時無了主張,感覺空氣要爆炸似的。妞瘋了似的圍著牛圈坑打轉(zhuǎn),不時雙腳刨地,以嘴啃土,它幾次想跳下水去,我哭著拼命把它抱住,當(dāng)我找來竹杠想將狗狗們救起時,它們已經(jīng)被嗆死了,一個個翻著白肚漂浮在波紋微蕩的骯臟的水面,緊閉著嘴,眼睛珠子恐怖地鼓禳著,那濕漉漉的小小的軀體在水中左右擺動。為這,我的妞有兩三天都不肯進(jìn)食,成天依著我,哀哀的,軟軟的,眼角時常掛著淚水。我則死命地嚎哭了一天,那時我真的恨死了三姐,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長大后一定要學(xué)會武功,為妞的三個崽崽報仇……。

事后三姐被母親狠狠揍了一頓。雖然父親母親在當(dāng)年的農(nóng)閑時從村外背來泥巴,將那個水坑填平了,但我心里被砸起的那個“坑”至今還未被時間填平,它一直橫在我和三姐之間。后來,在我記憶及噩夢里閃現(xiàn)得最多的鏡頭,并不是三個小狗掙扎的情景,而是小妞幾次想跳到臟水坑里救它的三個寶貝的瘋狂樣子和它每經(jīng)過那個臟水坑時泛起的哀傷的眼神。

后來小妞再沒生過崽崽,姐妹們似乎不太喜歡狗,嫌它是吃大便長大的,臟。我害怕妞被她們“暗害”,便寸步不讓它離開我,也堅(jiān)決不讓其它狗碰它,晚上睡覺時也讓它睡我的床下。

五歲那年,不知從何時起,我常常聽到村里村外有“雞兌狗”的喊聲,特別是農(nóng)閑時(冬季),小小的村莊上空總是回響著拖得長長尾音的“雞——兌——狗!劃——算——嘍!我有——你——更有——!……”,雖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這種聲音卻讓我時時感覺出一種催命般的陰風(fēng)邪惡地游蕩在村里的每個角落,一種莫名的恐懼常;\罩在我的心頭。后來慢慢明白:那是一些苗子(農(nóng)村里的漢族習(xí)慣苗族人為苗子)抱著自家養(yǎng)的雞到漢族村寨換狗,按大小,一個狗換一個雞。那時漢族幾乎沒有人吃狗肉,吃狗肉的人會被稱作“二流子”,是被村里人看著沒家教沒良心沒道德或者好吃懶做的人,在我們那里有句俗話叫“這世吃狗,下世變狗”。農(nóng)村的狗是養(yǎng)得很賤,那是因?yàn)楦F,但它們又是村里人看家護(hù)院的得力助手,是孩子們最好的伙伴,那時村里每家都養(yǎng)有一兩條狗,但再窮的人家,那怕是過年吃不上肉,也不會想著要把自家的狗殺來吃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是不會輕易就將自家的狗賣掉的。苗族卻特喜歡吃狗肉,他們把狗肉當(dāng)成比雞肉還香的美味,當(dāng)大補(bǔ)食物,而且一條狗的肉遠(yuǎn)比一只雞的肉要多得多,所以他們無論是自家養(yǎng)的,或是換來的,都吃。他們用麻繩套住狗的脖子,吊在樹上將其打死,用滾燙的水把狗毛褪去,接著開腸破肚,然后將白生生的狗肉砍成塊,將狗心狗肺狗腸等清洗干凈,和肉一起放進(jìn)香辣的湯鍋里煒上半天,然后一家人或幾個喜歡喝酒的親戚朋友便圍著湯鍋美滋滋地吃起來(現(xiàn)在想起,其實(shí)苗族在這方面比漢人要聰明得太多,在那樣一年只有半年可吃得上干飯的年月里,食狗的苗族們是不會缺乏營養(yǎng)的)。漢人雖不殺狗也不吃狗,但卻特別喜歡雞,雞在漢人們的眼里遠(yuǎn)遠(yuǎn)比狗金貴。雞肉是每個人都夢寐想吃的,舍不得吃的還可拿到城里或鄉(xiāng)場去賣,那時市場上是沒有人賣狗的,但有專門有雞市,將雞賣了還可以換些油鹽錢。盡管舍不得,但過度的貧窮扼殺了很多人對狗的感情,于是“雞兌狗”這種以物換物的交易方式便在農(nóng)村盛行起來,人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我們村就有人家會特意多養(yǎng)一些狗,等著苗人用雞來兌,這卻讓他們家的小孩羨慕起我來,因?yàn)閹状蚊缛苏椅腋改附徽勔米畲蟮碾u換我家小妞(小妞胖,肉多),我父母都沒同意,而寨鄰中很多人家稍大一點(diǎn)的狗都擺不脫“雞兌狗”的惡運(yùn),讓他們的小孩常常失去自己心愛的玩伴。

進(jìn)入五歲,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一些家務(wù),也許是被院門關(guān)得太久的緣故,我最喜歡做的事是背上父親為我編織的小竹籮筐,到野外掏豬草,當(dāng)然我每次都是要帶著妞出去的。我掏的豬草母親最喜歡,因?yàn)槲覍炷切┯帜塾痔鸬囊安烁,并且很快就將籮筐掏滿,母親常?湮夷芨,其實(shí)我這樣表現(xiàn)有一個最主要的目,就是為了求得母親高興,能經(jīng)常讓我和小妞出門躲進(jìn)莊稼林里,不讓那些苗人“見狗起意”。

六歲那年,家里掏豬草的任務(wù)被我頂下了一半。一天,我?guī)е偤帽持鴿M滿的一筐豬草走到院門外,便看見兩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們村喊“雞兌狗”的苗人和母親在我家院子里小聲地商談著什么,我馬上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我還沒進(jìn)院門,小妞從院門旁的窟窿里就串了進(jìn)去,一個苗人一下子將院門關(guān)上,聽見小妞被追緝的驚慌哀鳴,我拼命推開院門,看見那兩個苗人正在追著我的小妞跑,小妞見我將院門打開,便嚎叫一聲,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母親看我的目光由內(nèi)疚轉(zhuǎn)為不滿,我忙將背上的豬草湊到母親面前,討好地、語無倫次地說:“媽媽!媽媽!你看我今天掏的豬草又嫩又多!……又嫩又多……!”。母親遲疑了好一會,最后還是帶著那兩個苗人出院門追小妞去了,我拼命地追在他們身后,流著淚大聲哭喊著:“,媽媽!求你放過小妞!妞——!快跑!塊跑。!妞妞……”

最終,我的妞沒有逃脫“雞兌狗”的厄運(yùn),我實(shí)在不敢想像:妞在苗人的棍棒之下是怎樣死命地掙扎、無助地哀嚎,它是帶著怨恨或是疑惑離開這殘忍的人類?而那兩個人是怎樣歡天喜地地將小妞吊在樹上打死,怎樣快速地將滾燙的開水倒在它那毛絨絨的身上,怎樣熟練地將它剁成一堆慘白刺眼的肉塊,又是怎樣耐心地等待煒在火上的那鍋美味,怎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⑺娜庖粔K塊從湯鍋里夾出,然后送進(jìn)那一張張充滿酒氣的大嘴里,然后滿足而滿足地俎嚼、吞咽、……

事后的半年多里,我生了一場大病,成天恍恍惚惚,魂不附體,水米不思,半睡半醒中我常?匆娦℃ふ驹诓贿h(yuǎn)處傷心地看著我流淚,嘴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嗚!嗚嗚嗚……!”的求救哀鳴。那些日子,母親常常坐在我床邊,邊撫摸著我的頭邊悄悄地抹淚,而當(dāng)我一聽到母親走近床邊的聲音,便佯裝熟睡,不愿睜開眼睛。后來父親告訴我,因?yàn)槟棠淘谖溢酃脣尲疑艘粓龃蟛,而幺姑媽家住昆明,離我們家很遠(yuǎn),父親要去看奶奶,為此懷胎四月的母親和父親在每個趕場天都要背瓜豆到二十里外的鄉(xiāng)場上賣,但怎么也湊不足路費(fèi),所以……。
    
我知道我是不能責(zé)怪我的父親母親的,但這卻讓我提前跨入了沉默而逆反的少女時代。

“從那以后,媽媽再也沒養(yǎng)過狗,……”。
   
聽完小妞的故事,女兒淚流滿面,抽泣著慢慢走近我,小心地將小撿撿遞到我懷里,邊用小手為我檫眼淚邊說:

“媽媽,你抱抱,它就是小妞!”。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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