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西門外,有家包子店,生意一直好。每天早上,門口都擠滿攥著零錢排隊買包子的人。最初,一個包子五角錢。后來,漲到八角。去年冬天,一下子漲到一元。雖然包子貴了,可是來吃的人似乎并沒減少。
“來兩個酸菜的!
“來一個韭菜的!
“茄子的有沒有?”
包子籠擱在店門口,買包子的人擠上店前臺階,將包子籠和老板娘密密圍住。老板娘麻利地撩開蓋在籠上保溫的小棉被一角,按顧客的要求取包子,裝袋,收錢,找錢,除了和顧客必要的簡短交流,不肯多說半句話。她每掀一回小棉被,就會有一股白汽乘機冒出。蒸騰的白汽,加重著人們對未到手的包子的垂涎。
輪到我買了。老板娘飛快地將一個燙手的包子裝入袋子,連同四塊零錢,塞到我手里。我退出買包子的隊伍,站在一邊整理手里胡亂卷在一起的四塊錢。
“一個包子多錢?”買包子的隊伍后面?zhèn)鱽砗艽蟮膯栐兟暋?/span>
老板娘忙著取包子,裝袋,收錢,找錢。
排隊等待買包子的人們眼巴巴地望向店門口的包子籠。
有人說,我要南瓜包;有人說,我要韭菜包……
沒人理睬這一聲川味極濃的顯得突兀的問詢。
“包子多少錢?”又是剛才那個聲音。
我抬頭望向買包子的隊伍,看到了擠在后面的她。一個個頭矮小,干干瘦瘦的四川女人。見我注意她,四川女人從隊伍里走出來,走近我,問一個包子多錢。
“一塊錢!蔽艺f。
“一塊錢!”這個女人大聲地吃驚地叫起來。
“一個包子要一塊錢,好貴喲!又沒得多少肉!”她的嗓門更高了。
排隊買包子的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她。我站在她身邊,有些尷尬。
“一個包子一塊錢,哪有這么貴的喲!”她大聲說著,轉(zhuǎn)身離開。背上裝滿蔬菜的大竹簍,壓彎了她的腰。
盯著她看的人們,嘴角撇出一抹曖昧的笑。
這個新建的城市里,工地很多,許多四川人,在里面打工。這個四川女人,我猜,大約也是生活在工地上吧?我看到她向馬路對面的工地走去。一棵細長的芹菜,從她背上的竹蔞冒出頭,隨著她行走時身子的起伏晃動。這個可能才從村莊出來的女人,初來乍到城市,還不習慣城里處處都要花錢的生活。小到一塊錢,她都舍不得買個包子吃。她身上,既有村人的節(jié)儉和克制,也有他們的較真和固執(zhí)。她不是買不起一元錢一個的包子,她只是認為,一個包子不該要那么高的價。
這位陌生的四川女人,使我想起了我的媽媽,以及村里許多極少有機會在外吃飯的女人們。她們一直在村里過著成本低廉的生活,麥子、玉米、豆子、蔬菜,幾乎都是自家地里出產(chǎn)的。無事不出門,能扛住的病堅決不上醫(yī)院,在家基本不花錢。突然有一天,她們來到城里,千般萬般不習慣。城市給她們最初最深刻的印象,是一個處處都得花錢的地方。我媽說,城里有啥好,就是花錢方便,就連上個廁所,都要收五毛錢。每次跟我出去吃飯,飯前飯后,她都要仔細問我飯菜價錢,沒有一次不嫌貴。她不知道,我們不過吃了最普通的飯菜而已。朋友的媽媽,更較真。能在家做出來的飯,堅決不在外面吃。
眾多從村里出來,生活在城里的人或許都有相同的經(jīng)歷,每次從村里返城,家里的老母親,一定要你帶上些家里的農(nóng)產(chǎn)品。新磨的麥面,黃澄澄的玉米糝,秋收的豆子;窖藏的紅薯,園子里新鮮的蔬菜,剛剛曬好的花椒、針金;以及她親手制作的各樣吃食。她不會說,這些東西中有泥土的氣息,有媽媽的味道。她這樣說,在家里多拿點,就在外面少買點,自家地里出的,比城里賣的受實。你每次都抱怨她給你裝的東西多,走路坐車都是“累贅”。但每次你都拗不過她,最終還是,把能拿的都拿上。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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