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三百山風(fēng)景區(qū)下來，泊好車，已是下午五點了。小龔問：“現(xiàn)在，我們?nèi)ツ膬海俊蔽艺f：“先去看客家圍屋，再去泡溫泉�！毙↓彵銕е覀兇┻^了兩條巷子，沿著田埂走過兩塊稻田，來到了一處衰敗的圍屋前。圍屋被十多棟鋼筋混凝土的新式建筑包圍著，門前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正門被大火燒過，由幾根圓木支撐著。只是正上方“修鳳圍”那三個大字還是那么剛勁有力，清晰醒目。

我們先是繞著圍屋轉(zhuǎn)了一圈。墻上都長滿了雜草，墻角也爬滿了青苔，四個墻角上的碉樓還是完好的，我們還能依稀分辨出圍屋的大致面貌。這是一個長和寬各大約六十多米的方形建筑群。里面有三進(jìn)，大概五十多間房屋。小龔說，建一棟圍屋，即使是當(dāng)?shù)刈罡辉５募易�，也要�?zhǔn)備十年，苦干十年，才能完工。修圍屋是有講究的，本地的望族可以修三層碉樓的圍屋，而外地遷來戶卻只能修兩層碉樓的圍屋。

走進(jìn)圍屋，院子里也是半人高的雜草，天井里長滿了青苔，發(fā)霉的氣息從各個虛掩的房門里飄了出來，妻不由得打了幾個大大的噴嚏。我們隨意地走著，看著。由于年久失修，又失過火。很多地方都倒塌了。屋頂上，很多青瓦都脫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陽光從屋頂上斜斜地投射進(jìn)來，更增添了一種時空錯亂的滄桑感覺。正屋的原住戶都搬出去了，在外面修建了新房。留下的許多空蕩蕩的房間，正慢慢地積攢著日積月累的灰塵。倒是以前給過繼的子女或者倒插門女婿住的廂房里，還稀稀落落住著五六戶人家，外面掛著幾件舊衣服，堆著柴火，雞圈里還有幾只雞不斷地進(jìn)出，顯得有那么一點點的生氣。

我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打量著，就像在探望著一個個年邁的老人�？上Ю先四昙o(jì)太老，已不能說話，我們只能通過臉上的滄桑來推測他過去的那些歲月了。正廳的門頂上，兩邊的墻上，有很多人民公社、大躍進(jìn)以及文化大革命時代的標(biāo)語�！懊飨f歲！”這是正廳大門上的標(biāo)語。側(cè)門一邊寫著“社會主義好！”，一邊寫著“資本主義糟！”。還有“爭速度，趕時間，打好春耕仗，攻破肥料關(guān)，樣樣工作爭上游，工農(nóng)生產(chǎn)翻一番�！薄绊懤组W電當(dāng)太陽，刮風(fēng)下雨當(dāng)風(fēng)涼，全黨全民速猛干，實現(xiàn)畝產(chǎn)千八棵�！薄肮淖愀蓜牛幧嫌�！”這些標(biāo)語都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chǎn)物，都消失很久，基本上看不到了�，F(xiàn)在，當(dāng)我們來重新審視，玩味，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小龔說，小時候，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在這個圍屋里面玩耍了。打飛機(jī)棒，捉迷藏，在墻角捉蛐蛐，在院子里逮蜻蜓。老屋盛滿了童年的記憶。記憶最深的是他和一群小伙伴在這里捉迷藏。一個膽大的小伙伴，竟然藏在了西廂房閣樓里的空棺材里，把他們嚇壞了。

2

圍屋是特定的文化、歷史和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它的主要作用是增加家族的凝聚力和抵抗外來侵入，以及土匪流氓的擄劫、綁架和勒索。小龔說，當(dāng)?shù)刈畲蟮囊粭潎�，里面有一間屋子，墻壁上用煮熟的糯米汁一層層糊上去，糊了三十多厘米厚。如果整棟圍屋被外敵包圍了，圍屋里面的人只要敲下那些干枯如石的糯米塊，就著井水充饑，就可以堅持三年。

晚上，我和小龔一起喝酒，我說：“那棟圍屋就這樣消失太可惜了。”

“那你認(rèn)為，應(yīng)該要怎樣做？”小龔問。

我說，這棟圍屋距三百山旅游度假村只有一百多米的距離。相較于其他的客家圍屋群，這棟圍屋多了從建國初期，一直到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末，改革開放的一些歷史遺跡。譬如那些標(biāo)語口號，那些開會分糧食的工具，那些笨拙的農(nóng)具 ......  如果我是度假村的老板，我會出資把這棟圍屋全買下來，修葺成原樣，成立一家“贛北客家文化陳列館”，門票三十元。請幾戶原住民回去居住，做一些贛西客家的特色食品，賣一些贛西客家的特色小工藝品。再把圍屋的客家文化及其文物整理起來，陳列在各個房間里。所收的門票給各個旅行社提成五塊錢一個游客的中介費，給各個導(dǎo)游提成五塊錢一個游客的講解費。既提升了度假村的文化品位和內(nèi)涵，也增加了度假村的景點和收入。所費也不多，一舉多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很好地保護(hù)了客家文化。你要知道，中國的民族文化正在消亡，就連那些為民族抗戰(zhàn)而犧牲的英雄們長眠的烈士陵園，都一塊一塊地被推土機(jī)鏟平了，建成了廠房或者商品房，變成了GDP和某些官員的政績。你可以想象，我們的民族文化還剩下多少？以后會剩下多少？

小龔聽了，好一會兒后才發(fā)出了悵悵地一聲嘆息。

【編輯：黃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