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人說:人一旦逝世,會越走越遠。死者的音容笑貌,恩恩怨怨,都會隨著歲月時光的流逝而逐漸淡化消失,直至忘卻;钪娜藨{著自己感情角度而恣意抒發(fā)褒貶。正所謂“斗碗大蠟燭,照得了身前,照不到身后。”百年江湖,七十古稀。“今年我已經(jīng)七十有四,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人生坎坷,世態(tài)炎涼,早已冷卻冰封于腦海。猶如過眼煙云,何必斤斤計較。倒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好友一個個之先我而去,每每造成撕肝裂肺般的疼楚。很想將他們忘卻,但人老常常失眠。輾轉(zhuǎn)反側(cè)之夜,使我不由步入記憶的時光隧道。打開一道塵封的往事大門。于是我想起了老友劉玉圣,我的劉大哥。
劉大哥比我大八歲,1992年退休前任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兼縣招待所所長。退休后一直在民營企業(yè)兼職。2000年后我也相繼退休,退休后需要一個身心調(diào)整適應(yīng)的過程,幾個好朋友相約后,我們十個老年朋友成為每月聚會一次的固定伙伴。冬去春來,花開花落,一晃就過去了十一個年頭,我們只圖老來樂,只圖退出紅塵紛擾,過得清靜。
劉大哥性格豪爽,喝點小酒喜歡劃拳行令,從不拉稀擺帶,拳到聲到,有拍有節(jié),而且聲音洪亮,我倆彼此欣賞,所以每每酒后我們都要留下三杯,合在一起后,劃上幾拳,博得一樂耳。
自從我2000年退休后,雖然也在監(jiān)理公司工作,但相對而言時間空間多了一些,心無雜念,也需要找個至交好友為伴。之前劉大哥是一人單飛。自從我們相識后,約定每天下午午休后三點鐘不見不散。劉大哥最后幾年查出患有高血壓,散步只選擇較平緩地段,爬高上梯就見氣喘。半年多來,我們走遍了家鄉(xiāng)的偏街小巷,以及兒時出沒的東門坡一小原舊地名為“叫化營”的山崗小路。站在山崗之巔放眼前面赤水河靜靜地向東流淌,感嘆“子在江上曰,逝者如斯夫。”我們敞開心扉,他說我聽,繼而我說他聽,既是訴者也是聽者,我們有共同的坎坷遭遇,我倆相互同情又彼此贊賞。古人云“交友不在多知心能幾人,我們自喻現(xiàn)代版的‘子期和伯牙’”。
劉大哥酷愛運動。是五十年代“赤干”籃球隊前鋒。那時,他經(jīng)常身穿“5”號球衣,身材不高也不矮,但彈跳好,身輕如燕,稍不留心,一個三步上籃,贏得滿場喝彩。七、八十年代雖然政治上不如意,離開了政府干部隊伍,轉(zhuǎn)入城關(guān)籃球隊,球技依然博得球迷的青睞。以后隨著年歲偏大而離開運動球場,但每天晨練依然風雨無阻。那時我家窗外有條公路,每天早上六點鐘左右,總會聽到一陣有節(jié)奏的跑步聲,不用看就知道是劉大哥路過。有幾次,我們聚會時,因牌友不夠,他去陪我十一歲的小孫兒玩耍,在市政府小廣場上赤身裸體,倆人的衣服都橫扎在腰上,劉大哥肌肉松弛卻紅光滿面;小孫兒粉裝玉琢,稚氣可愛。后來劉大哥有幾次還買玩具送我孫兒。我知道他非常喜歡男孩,他只有三個千金,這是劉大哥終身的心病,但我從不說穿,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又何必事事求全呢!
九十年代,我終于歷盡磨難,小樹成材。執(zhí)掌建設(shè)局大印。一天劉大哥來我辦公室會我,態(tài)度很是謙卑,他那時也落實政策回市政府辦公室任副主任,為了給單位創(chuàng)辦經(jīng)濟實體,有關(guān)建設(shè)施工手續(xù)相當繁多,因為當時有政府的紅頭文件,所以一切手續(xù)從快從善。后來又辦紙巾廠,建廠用地的劃撥等等,一切綠燈放行。劉大哥每次忐忑而來,始終滿意而歸。這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交往。往后,因市風景名勝區(qū)評審會召開,省內(nèi)外專家高官云集赤水,市政府為了提升赤水形象,評升為國家級景區(qū)是件頭等大事,新建招待所接待有關(guān)貴客,劉大哥當時是市招待所的所長,為報滴水之恩,于公于私,義不容辭,這方面他是輕車熟路,后勤生活住宿由他總攬負責?墒前倜芏皇琛R驗榘才欧块g時,省內(nèi)外專家遲來,所有帶衛(wèi)生間的房間安排告罄,省里一位女官員立即變臉,面對當時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劉大哥炙手可熱,盛氣凌人,北方干部訓人有特色,女人更盛,除了口中如同機關(guān)槍咄咄逼人,每句話里還夾帶著難聽的吭聲。此位女官員是此次會議的召集人,弄得不好后果不堪設(shè)想,所以我很無奈。劉大哥卻滿臉笑容,不溫不火,承認錯誤,立馬糾正,半個小時調(diào)整房間,避免了一場災(zāi)難。事中事后,我很佩服劉大哥肚量之大,因為他經(jīng)歷過太多的人生坎坷,這點小風浪根本不算什么,忍得一時之氣,換來和諧春風。
劉大哥終身節(jié)約樸素,經(jīng)常是一身運動裝,不容易添置新衣,他女兒給他買了一件深藍色的對襟毛料上衣,穿在筆直的身上,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zhì)有氣質(zhì),我們都投以贊賞的目光,可他卻埋怨女兒不該如此破費。說是如此,我們聚會時他也不忘常常穿在身上,很是得意光彩。
劉大哥身體很好,走時已經(jīng)七十過九,大概只差兩三個月就滿八十大壽。我們都等著吃他的大壽喜酒,可他總不同意,弄得我們很不理解,這個謎團一直到劉大哥走后。他的愛人柯大姐,才透露,劉大哥說自己滿不了八十歲。我們在不知內(nèi)情之下終于說通了劉大哥,而且找了一間很便宜的葷豆花館準備辦劉大哥的八十誕壽之慶?墒,誰知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之禍福,2011年5月12日下午六點,我們?nèi)胰苏谕聿停蝗宦犩従佑檬謾C告訴我:“劉大哥走了。剛剛抬進殯儀館。”第一個反應(yīng)是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前兩天我倆還一起散步,紅光滿面,時隔兩天怎么就逝世而去,沒病沒痛。直到我在殯儀館臨時房中看見劉大哥躺在木板上,面色慘白,腦后的血液還在汩汩流出,一盒草紙都泡在血中,他大女兒試圖掰開他緊握的手,哭得撕心裂肺。據(jù)柯大姐介紹,可能是心肌梗塞或腦中風跌倒在地,因無人救助流血不止而亡。劉大哥走了,一個鮮活的好人從我們身邊突然離去,從此再沒有人與我一道推心置腹的交談。在后來的日子里我沉悶了很久,晚上常常失眠不由想起劉大哥身前八十誕壽之約,于是通知生前好友加上劉大哥的愛人柯大姐,還是那間葷豆花館為劉大哥辦陰生。薄酒三杯入肚,一陣泡沫后我祝劉大哥泉下有知,請飲這杯離別酒,來世又相逢。
劉大哥出殯那天,藍天白云,陽光明媚,一大早我們幾個生前好友乘他們安排的小車送到金華殯儀館作遺體告別,他大女兒端著劉大哥的遺像,哭得雙眼紅腫。不知劉大哥何時照了這幅彩色相,這幅彩照越看越有點奇怪,不管你站在哪個角度,都總覺得劉大哥在向你微笑致意。聽搞美術(shù)的人講,世界名畫蒙娜麗莎畫像就有如此魅力,果真如此!隨著司爐工一聲招呼,劉大哥的遺體被推進了火化爐。這時,我正站在殯儀館外抬頭見那高高的煙囪上一縷青煙緩緩上升,裊裊青煙久久地漂游在碧空之中。此時劉大哥女兒們哭聲哀哀,聲聲斷腸。我久久的看著劉大哥的遺像,再看天上升起的青煙,這青煙慢慢變幻為劉大哥微笑的身影,向下面的摯愛親朋好友頻頻招手,點頭微笑。我想起了佛家人常說,人死后靈魂升天,軀體入土。這莫非就是劉大哥的靈魂在升天?如是,祝劉大哥一路走好!
(編輯: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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