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許多第一次，我能記起的，印象深刻的第一次過年。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大約在我五六歲的時候，那個時代物資相當(dāng)匱乏，每天只吃兩頓，早餐一般都是早上十點左右開飯，午飯在下午六點左右。
那個時候過年的儀式感滿滿的，一到臘月二十五六，就能感覺到濃濃的過年的氣氛。平時只有紅白喜事才能聽到的鞭炮聲，東一聲西一聲的響起，那是小孩子在炫富，平時不允許放的，只有過年才能如此放縱。我們家每年都是臘月廿八這一天過年。早早的吃過早飯后，媽媽就燒水給我們洗澡洗頭，然后從柜子里拿出早已為我們準(zhǔn)備好的新衣服、新鞋子讓我們換上，全都是媽媽一針一線親手縫制出來的。哥哥姐姐都是自己穿，因為我最小，媽媽親自為我穿上新衣服，邊穿邊叮囑：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后，一定要愛惜，別去踩水，別去刺叢里藏貓貓，以防掛破新衣服。穿好后左扯扯、右拉拉，臉上始終洋溢著慈愛的笑容，媽媽讓我走兩步，我咬著嘴唇也控制不住的喜悅，左腳左手的走了幾步，逗得媽媽哈哈大笑，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去玩吧，記住我說的話。
在外面瘋玩了半天，聽見媽媽喊吃飯，回來時滿桌子好吃的已經(jīng)在堂屋擺好，燃上香燭，斟上酒，媽媽手拿冥幣，讓我們排成行，她在前面讓我們學(xué)著她的樣子，給祖先們下跪，邊焚紙錢邊祈禱，讓祖先們保佑我們平平安安。然后叫我們上前，每人分發(fā)一些冥幣，讓我們邊燒邊祈禱。
供奉祖先的儀式結(jié)束，飯要回籠，酒是回不進(jìn)酒瓶了，只有倒進(jìn)一個杯子里，端到平時吃飯的地方，擺在上席位置，等菜全部端來后，爸爸坐在上席位置，端起酒杯，閉著眼睛一口喝下那杯酒，“啊”的一聲。那表情，讓我覺得酒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我們都一臉緊張的望著他，爸爸咂咂嘴，然后睜開眼睛笑著說：開吃。我們才開心的爭搶自己喜歡吃的菜，媽媽急忙說，別搶，吃飯要文秀一點，竟管自己再喜歡，也要克制自己的沖動，要注意禮節(jié)、禮儀，要為別人考慮，好吃的要大家吃，不能自私自利，否則，長大了也是一個讓人唾棄的廢物。
飯后，哥哥姐姐們收拾碗筷，媽媽帶上我，拿出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張大白菜葉包著的東西，我們一起去喂牛。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們家還有牛，去到牛圈邊才知道牛是集體的，一排牛圈，有十多頭水牛，都是單間，我們家的牛在第一格，聽見我們的聲音，牛興奮的早就把頭伸出門外，嗯嗯的叫著和我們打招呼。我看出來了，牛真的很高興，一身光滑油亮的黑毛，它在笑，不停的嗯嗯，不停的點頭。媽媽拿出白菜包，我看到里面有飯、有菜，還有一絲絲肉，我好想吃那點肉。媽媽說：牛很辛苦，過年了，它也應(yīng)該吃點好的，吃飯不能忘了牛辛苦，我們吃的飯，都是它辛苦做出來的。瞬間，我便對牛無比的崇敬，心里暗暗的想，以后，我也要好好的待它。牛吃飯的時候，我伸出手摸摸它的頭，抱抱它臉。媽媽告訴我，它很溫順，媽媽把我抱上牛背，那是我第一次騎牛。媽媽說，它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它原本是天上的神，是老天爺叫它下凡來幫助我們的。（初一的早上，我們又用白菜葉包了湯圓給它吃，以后的每個節(jié)日，我們都會用菜葉包上好吃的讓它分享）
那一年，是媽媽對我的啟蒙教育，讓我學(xué)會了很多禮節(jié)，知道了做人必須善良的道理，是我一生難忘的記憶。
作者簡介：
孫發(fā)江，貴州遵義人，中共黨員，參戰(zhàn)退役老兵，貴州省詩詞楹聯(lián)學(xué)會會員，遵義市詩詞楹聯(lián)協(xié)會會員，新蒲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作家平臺》《西南文學(xué)微刊》《貴州詩聯(lián)》《貴州作家網(wǎng)》《遵義詩聯(lián)》《草原詩苑》《沙灘風(fēng)》《詩選刊》《文學(xué)選萃》《長江詩歌》《沙舟》《擁軍愛民網(wǎng)》《務(wù)川詩聯(lián)》《作家世界》《大西北詩人》《勞動者》《新余詩友會》《社區(qū)文藝》【溵川文學(xué)】等刊物。
（編輯：蜀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