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數(shù)字去說明，那正好是40年前的事了。40年，過得太快。

我喜歡把炮線的塑料皮，擼下或者扣下來，然后把沒皮兒卻銀亮銀亮的炮線繞著鉛筆頭纏，一圈一圈，要加上勁兒，才結實，一圈一圈，戴上了銀項圈的鉛筆頭，就與眾不同了。它們像“少年閏土”；像士兵；像得了神咒的小倒翁。不過我從不會帶到班級去，于是我沒炫耀過，也沒被羨慕過。只是會把他們排比在寫字臺的抽屜里。閑得慌，就把它們拿出來擺弄。這時奶奶會半批半就的簡單幾句：“我說大孫哉，又開始禍害人了……”不知道為什么，我好像特別享受奶奶這樣的言語。

其實在我9歲以前，奶奶幾乎都在姑姑家，因為煤礦事故姑父意外去世，奶奶只得多在姑姑家?guī)鸵r。炮線和卷紙盆都是奶奶在姑姑家?guī)Щ貋淼摹?/span>

我家的鄰居們會偶爾過來借炮線，說是借，其實就是要，因為他們沒辦法還。我們全家都很樂意把炮線給大家分一分，也省得大家再過來借。每次看到鄰居們把炮線拿走，奶奶、爸爸和媽媽都樂呵呵的，我跟弟弟一起附和，也樂呵呵的。這樣一大提包炮線就都分頭安家，各有其主了。這個其實可以炫耀一下，因為全村就我家常年有炮線。當然，最長的線還是要自己留著，因為小喇叭的線要每年換次新，這樣更安全。

不過奶奶有時會心情不好，因為看到炮線就會想起那次事故，也免不了唉聲嘆氣的：“你老姑啊，唉，人吶……都是命啊……”她也會因此哼起那首我特熟悉，但一定是她的原創(chuàng)，意味深長的調子。我的心也跟著沉下來。這時候我特沒辦法，特希望奶奶能高興起來，可是我只好安靜的等。當然，沒過一會兒她就緩過來了。“快去，把柜旮旯那塊牛皮紙包拿來。”奶奶指使我。我知道是啥，一定是好吃的。燒餅，糖球子，核桃酥，再不就可能是蛋糕。

卷紙盆是比較好帶的，因為可以大盆套小盆。奶奶每次從姑姑家回來一定會帶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的，一來二去，全屯子每家都用上了卷紙盆。“這個大點的給你舅姥姥家，她家雖然人口不多，不過家伙什兒多，這個二大的給你姨奶奶家，她使東西節(jié)省，夠用幾年了。這個三號的……”奶奶一邊好像故意說給我聽，一邊鼓搗著給大家分均勻了。有一兩次一口氣分沒了，自己家還在用往年的舊盆。“說起這卷紙盆，做法很簡單……”不管我能不能聽明白，她會隔七岔八的念叨給我聽：“芝麻油兌墨魚黑汁兒，再加一份黃油漆，這就是我的獨家秘方，漆出來的紙啊不掉色，還常年有香味兒……”

奶奶一直到晚年，聽力視力都特別好，同時又特別勤快，所以每次帶回來的卷紙盆，其實多數(shù)都是她親手做的。只是用著這些盆的鄰居們到今天也沒有人知道。雖然卷紙盆沒什么大用處，只能裝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不過正因為有這個本事，它時常霸占了很多人家的重要位置，打開箱子柜兒的門兒就能看到它。記得有位老屯鄰一邊磕倒著小紙盆一邊念叨：“這個呀，還是金家的老老太太給的呢！”

一晃40年過去了，家里沒有炮線了，卷紙盆也沒保留下來。我偶爾看看奶奶笑呵呵的黑白照片，還能想起好多故事。

作者簡歷：

金子川，吉林省琿春市人。文學創(chuàng)作30余年，前《煙雨紅塵》文學網(wǎng)詩歌編輯，雜文編輯十年；作品《祖母》被中國當代作家陳列館收藏；作品《雪花飄飄》被收入地方語文閱讀教材；小說作品《風雪夜歸人》獲得《盛京文學》2018年度十佳；《中華詩魂》詩歌季刊現(xiàn)代詩歌編輯；作品《農(nóng)人一年》獲得2019吉林延邊首屆新詩學會大賽一等獎；雜文、散文，小說、詩歌在全國各級報刊雜志發(fā)表；獲得2018年度，2019年度培育新人貢獻獎和擺渡船杯全國作文大賽園丁獎！有學生七人次獲得全國作文大獎。愿筆耕不輟，為文學癡情一生！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