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被別人的摩托撞了左肘脫位，敷了十五天的草藥，肘部開始過敏，聚生了數(shù)不清的小水泡，不得已，就用泡桐皮、冰片葉、蔥蒜兌了酒，熬了一大鍋怪味的湯，一次次地擦洗。洗過之后數(shù)十分鐘。手就像一群蜂狂亂地蟄著，不但鉆進(jìn)了肉里骨里，還連心都疼得狂躁。大包里的那一疊試卷終于在五六次流淚中批改完畢。剩下的八九斤重的作業(yè)，不知道要等到周一過后的哪一個日子了。
這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一只分泌黏液的小蟲，在校內(nèi)校外不斷地背負(fù)著新的泥土；安全隱患排查及整改、人口普查、水池修建、學(xué)校特色方案的啟動。總之，除了別的老師忙不到的，都一齊擠了過來。原來在生活中學(xué)到的統(tǒng)籌學(xué)，似乎已沒有了實際的意義。幸慶的是，我咬著牙，硬是挺著未耽誤學(xué)生一節(jié)課。
今天妻子到了另外的鄉(xiāng)鎮(zhèn)吃月米酒了，看看天已黃昏，還沒有回轉(zhuǎn)。我眼巴巴地執(zhí)一小段蚊香，驅(qū)著咬我傷口的小蚊，挨著餓，幻想著天不要黑，我好在黑之前吃上飯。忽然聽到樓道有輕微的聲響。母親探出半個頭，問我是不是吃了飯。我搖搖頭。母親悄無聲息地下樓去了。不多久，母親拍著門說飯已做好，快來吃。我忙從冰柜里用右手端了一些排骨，想把骨上的瘦肉剔出來，與她吃一頓晚餐。
我受傷后，母親遞給我40元錢，說叫我買點補(bǔ)體的。我這人從小養(yǎng)成少吃零食的習(xí)慣，那錢就一直在貼身的衣袋里捂著。
母親做的菜是家常菜，一大缽佛手瓜素湯，一個沒有任何佐料的炒雞蛋，一小碟油渣。當(dāng)我端著肉到她的桌上時，她叫我拿到冰柜里擱著，說如果有人來看望，可以湊合過一頓的。我含含糊糊地應(yīng)著：就放在這里吧。
我開始與母親擺弄吃飯的器皿，他怕我動疼了筋絡(luò)，忙著擋在我身前阻止我活動，我就只好站著，看母親舀飯。這是他替別人守谷子換來的香米做的。接著母親找調(diào)羹，把炒的菜一古腦移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我們一同坐下，母親笑著叫我先嘗嘗菜里有沒有鹽，我說都正合適，母親就把我的飯碗按住了。我莫名其妙，她說：看你這幾天又疼又累，你可別嫌媽炒的雞蛋不好。我咬緊嘴唇不說話。媽又說：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一吃雞蛋就拉肚子，我分兩次把這雞蛋趕在你碗里。我剛想說我也吃不慣雞蛋，數(shù)十塊嫩黃的雞蛋就已蓋在我碗里了。
我搛起母親倒下的雞蛋，低下頭就著桌上的飯碗（十多天來我都是單手吃飯的），嘴剛湊在碗沿，竟感覺到嘴唇在不停地哆嗦，我的脖子開始疼痛，再疼痛，我忙把前額抵在桌子上，強(qiáng)壓著自己已說不清但已涌出的感覺，用筷子夾一片雞蛋，慌亂地塞進(jìn)嘴里，待這一片雞蛋咽下肚的時候，嘴里的筷子，已被我硬生生地咬破了。
不知過了多久，碗里的飯終于在難以言表的感覺里吃完了，母親見我抖著手去找調(diào)羹，忙進(jìn)里間拿一個干凈的碗，為我盛了半碗佛手瓜湯，我端起它，一口喝下。拍拍肚子說。媽，今晚這頓飯把我脹憨了。母親笑著回說：你手上的泡蔫了些，忍著點。我說：好多了。還故意搖了搖受傷的手。母親眼角溢出平易的笑，催我上樓再用藥洗一洗。
這是今晚我與母親吃飯的事。好幾年來，我都會與網(wǎng)友吹噓說，別看我是老師，我所經(jīng)歷的事中的酸酸辣辣，每一點，每一滴都是可寫可憶的，這不，這一次的受傷，有母親平易的目光在身后看著我，我有什么理由要停下來寫一張假條呢，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讓傷愈合得更快呢？
（編輯：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