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陽臺上,有一株樹盆景,它以漏底土壇作盆,壇口置于下,底朝天。壇內樹呈冠狀,葉卵圓形,茂盛時,葉覆住整個壇腹,像一個裝滿錢的口袋,誘惑著路人的眼。
這盆景其實是同事的,在造訪同事時,因它在顯眼處張揚著,我就動用手段,暗地叫其他同事搬于車內。待盆景的主人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只得順風順水,做個人情。這事有巧取豪奪之嫌,多少擔了些不雅。
盆景易主,似有些抑郁,于次年三月,死了?萑~滿陽臺亂竄。那枝,用指一掐,就脆脆地斷折。我恨這凋零的景致礙眼,就將壇棄置在門口路邊的花壇一隅,以期貪利之徒路可拾遺,或抱了去,落得眼不見為凈。
壇在我的遺棄中很寂寞,總無人問津。忽一日,于無聊中,我去侍弄花壇里的亂枝亂葉,無意間碰向業(yè)已枯死的枝丫,那枝軟軟的,不斷,我攏起一束,暗影處,竟有星點的淡綠綴之其上,呈復活之象了。
我忙將土壇抱回,重置于陽臺,生怕有人搶去。不足半月,室外的盆景,綻起滿眼生命,又誘惑著雖為財忙碌,卻偶有閑適的人的眼。
原來這樹有詐死的習性,這一事實,終被后來的歲月,反復印證。
它在我的陽臺,非枯即榮,非榮即枯,仿佛藏著一種鮮為人知的塵世果因。
這樹是六月雪,一次也未見著開花。我在網(wǎng)上五次三番查證,終歸不得其果。但也知其不耐嚴寒,怕烈日。看來是嬌貴的異種,極像部分人群,因其在上輩的庇護下養(yǎng)尊處優(yōu),或者是被時政授以了某種特權,專一在溫床上頤指氣使,未經(jīng)見陽光一樣。
我只得聽之任之,它的枯榮,確實與己無關。
某日,S君登門,正值六月雪再次詐死,S君長嘆道:這一現(xiàn)象,極像老表傳奇似的經(jīng)歷了。我不諳其宗,步步進逼。S君搪塞不過,說出一番令我震驚的話來。
老表李君,身居要職,暗用特權貸款千萬,辦起企業(yè),幾年間,竟擁有別墅、高級轎車。女兒出嫁,收禮達8位數(shù);父親辭世,祭奠桌面達幾里。被譽幾省之首富。后,被授以了企業(yè)家等榮譽。
然而,再經(jīng)數(shù)年,李君宣告破產(chǎn),銀行追繳借貸,李君突然暴斃,銀行只得望棺興嘆了。
這事我也聽說過,也知人死賬空,算是國家受了損失吧。誰知S君卻說,若干年后,他在別一省份見著了老表李君。
原來李君為私吞貸款,竟用詐死之法,在別國優(yōu)哉游哉了。
如果李君已被盛在了棺材里,未經(jīng)見陽光,可活,也像六月雪,不值得大驚小怪的,但如無了空氣,哪里來的第二次生命?我因之如神探般猜測起來,應是棺木下業(yè)已鑿空,才能透氣,或是里面早已擱置了石頭,而李君,已易容遠遁了。
猜測歸猜測,但都不關我事,想不多久,早已擱下不管了。
但六月雪卻真實地仍在陽臺上暴露著。是以,這事,總愛縈繞于心。
這樁趣事,是否僅此一例呢,未必盡然,不是有“前赴后繼”么?二例三例,或許會更精彩,看來,六月雪,確實是能給人類以啟迪的奇花異草了。
六月雪,之所以被人們青睞,應該源于它獨有的個性:其一,有一個好的名,在那好名聲下,多數(shù)人總要受蒙蔽;其二,不耐嚴寒,在嚴寒之下的人,總是有某種傲骨,不耐嚴寒,那骨自然喪失了,為求其生存,就得依賴于某種外加的和煦春風,而這類人,會富得更快,活得更自在;其三,怕烈日,一旦遇此境況,他將千方百計躲過劫難,哪怕失去尊嚴,只求可以再生。
李君的事例,是人類生存法則中的滄海一粟,本無可驚訝。一樣生來百樣死,李君負債是因,詐死是果,詐死為因,求生為果,因果之間,循環(huán)沒有定論。誰能養(yǎng)尊處優(yōu),受著無數(shù)外力的庇護,誰就可以設計聰明的死法。
怎么設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誘惑路人的眼。
(編輯: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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