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獨(dú)處久了，寂寞與孤單就會找上門來，那時做什么事都會無興趣。

在百無聊賴的時候，我決定買兩只八哥來飼養(yǎng)。經(jīng)打聽，表弟說送我一只，就騎車去了。

其實(shí)表弟并無八哥，是他強(qiáng)要了對門老人的。老人家屋檐下的籠子里，有四五只八哥。我去看時，那幾只調(diào)皮的小精靈一直偏頭看我。我想從它們的眼神里看出哪兩只最聰明，但最后不得其要，就隨意地抓了兩只。

當(dāng)我準(zhǔn)備離去時，數(shù)十只八哥從遠(yuǎn)處飛來，在空中打著旋兒鳴叫，接著是一粒膩膩的鳥糞砸在我臉上，劃拉出一條長長的污跡。據(jù)說鳥糞掉在臉上，就要沾些霉運(yùn)。果然次日開會我走了相反的方向，待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會議已接近尾聲。岳母聽說有關(guān)鳥糞的事，我就白撿了一件襯衣來穿，在農(nóng)村，岳母送的襯衣聽說可以辟邪。

把八哥從口袋里放出來準(zhǔn)備移到籠子里，不料一只竟掙脫后滿屋亂飛，母親與鄰居全張開手尋著它的痕跡四處亂捉，好不容易才把那只鳥送進(jìn)了新“家”。

朋友聽說我養(yǎng)了八哥，忙打電話說要剪掉它舌頭上的信子，它才會話說，想想有些殘忍，故而至今仍沒有動手。

八哥在籠子里隨時跳上跳下，撐起黑白相間的羽翼曬太陽，有時互相啄著對方的喙角，那種你啄我讓的皮影似的身姿煞是好看。有幾日，喂養(yǎng)的飼料完了，我用冷飯去喂食，便見它拉了肚子，流眼淚和鼻涕，羽毛也一天天地蓬松散亂，甚至脫羽，幾至見不到那黑色的光澤了。后來聽說這是感冒的跡象，我便購來感冒膠囊，旋開膠囊把粉末摻在飼料里，僅兩日，它們便又開心地彈跳和鳴叫了。

我曾問過賣鳥的老人，他說八哥分兩種，居住在巖洞里的，腿黑灰，叫洞八；棲在樹上的，腿嫩黃，叫丫八。我的就屬于丫八了，聽說丫八機(jī)靈些，學(xué)舌也快�？墒呛脦讉�月，我才教會它說“你好”、“再見”、“謝謝” 。但它總與我對著來，當(dāng)我說“你好” 。他偏說“再見”，折磨得我啼笑皆非。后來，它們干脆就在每天的黃昏再不理我。我賭氣說你懶我更懶，就再不理它了，以至于至今，它們?nèi)灾粫呛唵蔚膸拙�，不過，因我家住在公路邊，它學(xué)摩托的聲音倒是很起勁，也很逼真。當(dāng)看到摩托遠(yuǎn)遠(yuǎn)地駛來，它們便“篤篤篤” 開叫了。

八哥是一種會洗澡的鳥，當(dāng)我在水盒中盛滿水，它便啄了水，吐在羽毛上，再扇動翅膀，擺動身體，如此十來次，歡得讓人迷醉。后來，趁天熱，我就在浴盆里放些溫水，再關(guān)好門窗，讓它們在浴盆里作些花式游泳。待它盡興，就跳到梳妝臺上好奇地四處張望，有時也飛，但始終只見著光明而沒有出路。

有一次，我換水忘記了關(guān)鳥籠的門，一只八哥飛了出來，站在陽臺上戀戀地回頭望，我躡手躡腳低伏于陽臺的花樹叢中，把手慢慢地向它接近，可它感知了外界的危險，撲棱著翅膀，就向田野里的其他八哥飛去。我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它的身影消失，直到不再抱著希望，才去做其他的事。

誰知在第二日里，陽臺上又站著那只鳥，我忙把鳥籠提進(jìn)了屋里，打開籠門，再關(guān)好門窗，只留一條小縫，并且心里想，如果你們?nèi)ヒ庖褯Q，就隨性吧，畢竟屋子不是它喜歡的家。我的意愿是讓它們能在大自然里能夠雙宿雙飛，豈料，我在下午回來時，陽臺上的那只鳥已鉆進(jìn)屋里，還鉆進(jìn)鳥籠，正用它那嫩黃的喙角，親昵地給留在籠里的那只鳥梳理著羽翼。如果這兩只鳥有雌雄之分，我們就可以從它去了又回頭，懂得了鳥的那種永篤的愛情。

也因?yàn)檫@兩只八哥無言的承諾著與對方不離不棄，我就感覺到它比起人類夫妻很隨性的離異，多了好幾分了不起。是以，我對它就多了一些呵護(hù)之心，有時，在路邊見著一條蚯蚓，我會把它揣在口袋里，回家，再樂呵呵將那美食送到八哥的嘴邊。

這次去遙遠(yuǎn)的同學(xué)家吃喜酒，母親把鑰匙遺落在了屋里，當(dāng)母親給我電話時，我為母親進(jìn)不了屋和八哥沒有吃食而擔(dān)心起來，整日惴惴不安，及至趕到家里，母親與我急急地走向二樓。陽臺上，八哥正相依相偎，只是再也沒有傳出那洪亮的鳴叫聲。

母親告訴我，兩日來，她好幾次一直站在陽臺下的溪邊，不停地呼喚“八哥，八哥，我兒子快回來了。”

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種顫抖著的哽咽。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