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的命是撿來的。那次架設高壓電纜時,他只差一顆米就要進天堂。沒進天堂的來福落了個終身殘疾。其實,來福可以像正常人那樣走動,只是不能干重活,他一使勁腰椎就鉆心地疼。
年輕的來福心里很發(fā)愁,他斷定要一輩子單身?烧l知天意讓他救了城里的平鳳。來福生活在一個淡水湖畔,那湖如想像的天空那樣大,那樣藍。遠離城市的湖很是清寂,就有很多城里的人來旅游。
那天,來福正悠悠地轉著竹筏在湖面網小魚。他看見一個漂亮的孤身女人站在游艇上。游艇無人開,所以沒有動。女人憂郁地眺望著遠處的山影。來福遠遠地看著艇上的女人。他很自卑,自從傷殘后,女人奢侈得只是夢里的伴。
來福看了艇上的女人很久很久,在他眨眼睜眼的瞬間,女人像一片芭蕉葉,從舷上無聲地斜著飄落水里。來福大聲地喊“救命”,但四周游艇的機器聲很嘈,沒有誰聽得見。來福急忙把竹筏劃過去縱身跳進湖里,許久,有頭冒出水面,是來福拼盡力氣把女人托到竹筏上。
來福將女人背回自己租賃的石棉瓦棚。
女人湯水不進,只躲著來福唏噓抽泣。來福是繞到棚子后面聽見的。
來福將單間的棚子用一塊破床單隔成兩半。女人住里他住外。女人占了他的床,他鋪個地鋪。
有時,來福想進去扶女人起來,想問她咋要尋死,但不敢問,所以一天要做的事就是將涼了的雞湯熱過又端進去。女人沒有吃,來福不敢吃。這是唯一的雞。隔兩日,來福的腰椎開始鉆心地疼。他使勁忍住,咬破嘴唇不想呻吟,但還是出了聲。女人聽到來看來福,見床單已被汗水泡了一遍。
女人問來福為啥不與爹娘一起住。來福搖頭后側轉臉,眼眶里已是滿滿當當?shù)臏I花子。
女人扶起來福翻身,輕輕重重地在他腰部按摩好一陣。來福平息下來,他問女人從哪里來,叫什么名字,好送她回家。女人只輕輕地說從城里來,叫平鳳。
平鳳想把她沒有吃的雞熱一下給來福,卻已有大股臭味。平鳳濾去油漬的湯,重把雞肉用清水沖了好幾次,上火狠燉一回,怪怪的香味就滿屋飄散著。
湯端上來,來福推給平鳳,平鳳再推回來,推來推去,兩人都笑,笑過后各自有了無數(shù)的淚光,像月下湖的鱗片在閃動。
夜間,平鳳小聲說,大哥你進來我有話講。來福進去,風先是很靜,良久在風里旋起男女混合的哭聲。哭過之后,平鳳緘著口住了下來。這個季節(jié)是炎夏。
月光在湖面上濃濃淡淡地淌了兩個月。這一日,棚子里有嬰兒哭響。來福去鄰里借雞蛋時撿到一只離群的鴨子。鴨子才開始長羽毛,絨絨的。寨鄰笑說來福真有福,既當爸又發(fā)橫財,好運怎么全擠到他鼻子下。
別人笑歸笑,但來福還是每天抱著紙箱像跳一樣跟著平風走。紙箱里的嬰兒有時使蠻勁大哭,哭聲在湖面泛來泛去,透著少見的溫馨。
日子很平淡,時間被誰用墨汁將天一抹,天黑了下來,來福輕扯著平鳳的衣角說要教她鳧水,以后有錢了好打魚。平鳳咯咯地說,水深我怕。平鳳的笑把胸脯激得像船擠開兩片湖水,曲曲地在來福的眼里漾來蕩去。來福放下紙箱,赤紅著臉撲向平鳳。
第二日,想來是來福生了病,因為只看到平鳳單身出門,又專往老年婦女的家里鉆。黃昏時候,平鳳羞赧而怏怏地往回走。再后來,來福整天抬張獨凳坐在門外向湖面張望。平鳳劃著竹筏遠去的時候,來福仿佛看到一條小魚在竹筏上不停地穿梭。湖畔的霧有時很濃,竟經常結成淚水從來福的臉上滑下來。
絨絨的鴨子漸漸長了帶柄的羽毛,還會用扁嘴拱紙箱。來福很開心,常讓鴨子與小孩一起睡,惹得小孩癢癢地咯咯的學會了笑。
鴨子長膘快,不多久就用肥肥的屁股在沙灘上左右招搖。除夕來臨。平鳳把煤油燈撥亮,與來福圍著三腳耳鍋吃起了天天都能吃到的魚。在收碗時,平鳳梭一個眼風對來福,說想在初二把鴨殺了打牙祭,也留一半鴨肉兌點藥給來福補體,來福搖頭,平鳳眼圈紅起來。來福努力把喉結滑幾下,沖來鳳點了點頭。平鳳高興地囁起嘴,把來福扶到床上。
剛過兩宿,來鳳看到團鄰團轉進進出出地在殺雞宰鵝,也急忙將鴨子揪在手里,再找來菜刀和碗,綰起袖子,準備給鴨子放血。鴨子在平鳳手里扭著身子嘎嘎叫,不想猛地竄出一只野狗。平鳳一激凌,鴨子竟掙脫手,連飛帶跳向湖面逃命。平鳳甩出菜刀砸向狗。狗轉身踩翻紙箱又回頭,嚇得滾在地上的孩子臉青面黑哭不出聲。平鳳心疼孩子,急忙把孩子抱回紙箱,再抱著紙箱瘋一樣跳上竹筏。孩子被放在竹筏上后,鴨子已撲騰著翅膀逃到了兩里外,平鳳操起竹篙用力向岸上一杵,筏子“嗖”的一聲射出去老遠,把湖水剪起了兩條細長的浪痕。
平鳳看準鴨子逃跑的方向,拱起腰狠勁地劃著筏子,竹筏似已離開湖面飛起來,漸漸地,鴨子發(fā)覺有哪里不對,急轉彎,朝另一方向亡命地逃。平鳳剛要接近,鴨子又掉轉了方向。鴨子和竹筏就在湖面兜著圈子往來穿梭。
鴨子終于累了,在竹筏旁再也飛不起來。平鳳拋下竹篙,踩著筏舷勾起身子。竹筏受力一歪,平鳳急忙伸長手,已牢牢地捏住了鴨子的脖子。
平鳳站起身忙著喘氣,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的游艇上有一個最熟悉的城里男人的影子,腦袋一下子如電擊般昏眩起來,腳下的竹筏隨著平鳳踉蹌的腳步劇烈地顛簸著。
待平鳳稍微清醒,竹筏上的紙箱已不知沉入到了湖的哪里。只留下湖的細浪在微微地嗚咽。
(編輯: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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