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人生

1

難怪神會心生憐憫，生命本就無限卑微。

我的生如同萬物的生。天或傾盆大雨、或艷陽高照，獨與風毫無關聯(lián)。

我深知，但凡活在塵世，眾生都將被命運蟄伏。

恰逢命運端點每根骨頭、每個細胞都在搖晃。這時無數(shù)人會想到草木，想到低飛的燕子，想到揚起的灰塵，想到雪從地獄之巔分崩離析，想到流星劃落地面直視死亡的星光瞳孔。

我開始向神禱告，禁錮萬物。讓迎風擺動的稻草保衛(wèi)家園。

——盡管無人會想到真摯的愛，想到備至的溫暖，想到迸發(fā)的火花，想到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想到狂風驟雨后轉眼即逝又光彩奪目的彩虹。

搖晃總會丈量每個人的前途、光明，也會丈量每個人的悲愴、墮落。

我不得不低頭俯視塵土，問及風的來龍去脈。以及風的兒女漂泊何方。

搖晃本就注定了生命的幸福，同樣也鑄就了生命的悲哀。

2

從來沒有一滴淚從臉頰滑落，但我同樣明白神的悲哀就是我的悲哀，神的憂傷就是我的憂傷。

關于愛情的箴言，無非還是:誰都愛，誰都不愛。

倘若務必見證花開，我會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即使風吹雨打也要向前走去。余生不必為何事追悔莫及。戀戀不忘和原地踏步都是多余的謙辭，這并不能詮釋誰的多愁善感，只能證明此時的花少了昔日的鮮艷。

多少日月追尋黃昏？追尋死而復生又不敢碰觸的荊刺。這無人能夠感同身受，比如漫山開滿了第三者的鮮花，長滿了第四者的雜草。

仿佛我永遠是光年之外的拾荒者？我又永遠用雙手拾起漫無邊際的未來。幸好神會認為，眾生無一完整，他們都有自己和隨行的影子。軀體走一程，影子就走一程。如果賦予倫理道德？那么軀體在行高尚之事，影子就萬世矚目，倘若軀體在行茍且之事，影子就是衣冠禽獸。

疼痛除了燈枯油盡，同樣也有滿懷期待。

這時我會羨慕多情或無情的人們，向他們紛紛投以矚目的眼光。像為五彩斑斕的世界致以深情的祝福。

同樣，我會在夜深人靜時對著暗黑的塵埃問候，你呀，你呀，屬于我的那顆星辰置身何處。

3

當雪鋪天蓋地，無數(shù)人才會想到陽光明媚；當葉枯死枝頭，無數(shù)人才會想到春暖花開；當愛摧枯拉朽，無數(shù)人才會想到長相廝守。

青春是一個偏愛的季節(jié)。

挖煤工人是否搬出最后一車礦石？農耕者是否在等待親人平安歸來？出軌的人們良心會不會感到疼痛？

我想這個世界的花開必定死在今夜。

有時候，我幻想做一條奔騰的河流，淌向遠方；有時候，我幻想做一道奪目的虹，光芒四射，有時候，我幻想做一只高飛的鷹，盤旋長空。

于是無數(shù)人懂得了許多，還是過不好這一生。

我扮演過萬千角色，唯獨沒有扮演過自己。假使循規(guī)蹈矩乞討的乞丐，清心寡欲念佛的僧侶，甚至永不回頭的流浪者。

4

再也不向誰許諾真摯的言語。

菊花從六月被風搖曳而盡，梅花在冬日被雪散落一地。晚霞從夜幕被黑暗一舉蟄伏，漫天的回憶在腦海一去不回。涂抹的芬芳馥郁，被一陣謠言分崩離析。

不必去問誰是誰非，不必去顧煙消云散，像最初一步一步走至懺悔之地。

人生就是這樣，有時站在高處看會近了，站在地處看又會近了。

◎最是無情屬塵櫻

1

論余生辜負，唯恨櫻花開四月？

有的人，明知始如浮云，仍愿身體力行；有的情，明知終如風景，仍愿一往而深。

我始終無法完成饒恕。自我，才是萬惡之源。就在深夜，貓頭鷹喧囂令人無法入眠。無須想到月夜，無人會珍惜一粒落定的塵埃。

櫻花從四月的沃土汲取養(yǎng)分，無關對錯，這早已注定我無法企及凌空。我深知這不比寒冬，也不比稻穗被風吹到干癟，——雨是四月唯一的情人，時在天上，時在地下，時用一曲思念催開花蕾。曾想寄托余生，層疊是你，精致是你，溫文爾雅是你。唯獨不能，盡管化用美麗。

美于你是世間俗物。當然，一切無關緊要。

即使你不是身心玲瓏，我亦不舍伸手觸碰。

陳列的心扉，如幼嬰的啼哭跌宕起伏。余生所痛，亂石穿空。

油紙傘在昨夜被流浪者撕碎，我無法在雨中漫步。承諾何其虛偽？當然，你無須察覺其中之意。

高山之巔，是你嬌顏的容顏，肥沃的土地，以及初落的雨滴。地獄之谷，是我憔悴的面容，卑微的祈求，這顯然不夠，除了廉價的眼淚。

借一杯酒與天地作別。

2

向神問過關于你的春天，包括萬年前從泥土中冒出新芽。不加修飾地生長，一塵不染梳理時光。向佛問過你的秉性，包括萬年前從冰玉中生出慧根。不加雕琢地凈化，冰清玉潔幻化成風。

我唯獨沒有問神，我生死何如。皆緣佛說:眾生平等。

我該是枯樹上的藤蔓。前世向著長空棧道無端蔓延。腳下每一寸都是貧瘠的土地，我無法想象育我之人。他們要用嘶啞的喉嚨汲取養(yǎng)分輸入經脈，干裂的嘴唇汲取水分注入細胞。

我是農民以愛結晶的果實，雖然從未芬芳馥郁。

我會對一場雪刻骨銘心，對一粒米飯沒齒難忘。于是我一度向著凌空，按照追逐太陽的方向。

曾向眾生追尋無數(shù)個我，始終無人給出答案。

3

我漫語晴天，走過幽靜的小路。向誰訴說春暖花開？奔誰而來。

從北校區(qū)抵達南校區(qū)，遙遠的路幻化咫尺。怦然心動，尋找燕子，尋找驕陽似火的長空，尋找風，尋找江南與君初相識的花謝花開。

尚未撕碎的黑傘向舞動的身影傾斜，是誰的心��？被南風當頭一棒。

夕陽西下。

我似火的青春燃為灰燼。

再送一程吧，請勿著急打開夾雜的書信！我無數(shù)次與蟄伏擦肩而過，縱使刀山火海？何曾止步不前。你呀，你呀。讓我將自己丟在茫茫人海。

無言的申訴，從天南轉向海北。

4

輕輕地，鏗鏘、柔弱的身影�？吭诤丁Ｑ嘧语w過山崗，北國的風聲正緊。將肉嵌入骨縫。不是虛張聲勢，這一次我要與愛情同歸于盡。

并排的人們往來。

魚苗在水中張大嘴巴。

你知會一聲揚長而去。

我再次聽到眾生笑我滿腹經綸。

一步一步，我像來到人家一樣走回懺悔之地。

無數(shù)次翻過山嶺，挑選故國的花瓣。大片大片丟掉。姐姐，我無數(shù)次丟掉黃昏迎來黎明。這一次我毫無尊嚴，當然，遇到你，尊嚴于我如塵埃。

我一千次想過靠近，摘取一朵塵世的櫻花。剝下我身上的麟甲，裸露地愛，裸露地狂奔，裸露地為你披上平凡的衣裳。

漸漸天就黑了，世界像混沌初開。

5

我最終丟掉自己，丟掉無櫻之外所有的花開。

誰都愛，誰都不愛。

通往地獄的路同樣錯綜復雜。

眾生笑我放蕩不羈，我笑眾生一無所依。

我從人群中消散，——再也找不到歸途。

找到所愛之人是悲哀，找不到所愛之人是悲劇。蕓蕓眾生，誰不是顛沛流離，誰不是自作多情。

我們從未開始，不過，你走就走了，留下不知愛誰的我。

6

曾寄托時間治愈傷痛。等待四月來臨，忘記冰天雪地，草長鶯飛，低飛的燕子和撒落的塵埃。

無數(shù)次靜觀星辰，不曾問誰與誰碰撞，誰與誰相擁，誰與誰相視一笑。拋開月亮不談，我與萬物同享悲哀，愛誰？誰愛？我同時坐擁狂妄和悲愴。

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無須懷念櫻花之間柔弱的雨。

我一度以為，已然全身而退，奈何歲月負重前行。

權且不問佛，神也許會無故降臨，在白天與黑夜間徘徊。聽，花開的聲音，掙脫束縛呀，她，她，像蝶沖破束縛的繭。

此去江湖孰遠？妙筆難畫江山。

心明白，感情橫插一腳，又開始迷糊。

無數(shù)次面對黃昏，只是我知道，這一次真的遠了，遠了。

作者簡介：潘雨龍，筆名：六月雪，貴州威寧人，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貴州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作品見《散文百家》《散文詩世界》《貴州日報》《貴州民族大學報》《烏蒙新報》《當代教育》《貴州作家》《長江詩歌》《天津詩人》等。偶獲獎，著有詩文集《向陽花》。

作者簡介：

潘雨龍，筆名：六月雪，貴州威寧人，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貴州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作品見《散文百家》《散文詩世界》《貴州日報》《貴州民族大學報》《烏蒙新報》《當代教育》《貴州作家》《長江詩歌》《天津詩人》等。偶獲獎，著有詩文集《向陽花》。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