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

聊以輕薄之筆，狂笑眾生百態(tài)

              ——作者題記

香一世野生態(tài)泥鰍餐館在鎮(zhèn)上開張兩年后歇業(yè)，李老板把租賃的三層樓房全部轉讓給了張老板。

從外縣來的張老板學得一身屠宰黃牛的好手藝，再健壯的�？吹剿俭l(fā)抖。張老板只要提起牛耳彎刀向牛的頸項上隨意一劃，牛便仆地而死。知道他的人愛叫他張皰丁。張皰丁很得意，他說這個稱呼隱含著“得養(yǎng)生焉”的思想，這對一個有太重殺孽的人來說，既高雅，又似乎可以贖罪。

原泥鰍餐館改頭換面后，更名“回回”餐館，畫了一個蚯蚓亂爬的招牌，擇吉日開張，邀請了鎮(zhèn)上七所八站的領導都來免費試餐。

張皰丁臉上滴淌著大汗，對貴客笑得眼都只剩了縫，他叫妻子給客人沏一杯上等的毛尖。妻子娉婷地在座位間穿梭，前胸有一種讓人休克的顫動直晃人眼。客人們在書記、鎮(zhèn)長的手下做事，互相很熟悉，各自端一杯茶，把椅子調整到最適合自己辦公的角度，徐徐地吹著杯里飄浮不定的幾片嫩綠，開始聊天。

突然間，所有說話的聲音都斷下來，先來客人急忙放下茶杯站起，朝著門的方向恭敬地喊著關書記，程鎮(zhèn)。

黨委書記關生高，高大魁梧、儀表堂堂，肚子先慢鏡頭地拉進門里，后面緊跟著文質彬彬的鎮(zhèn)長程智新。

關書記用挑戰(zhàn)的目光朝屋內環(huán)視一遍，再微笑著點頭。“誰敢跟我老大用海碗碰？”話剛說完，關書記似乎猛然回想起什么，問離他最近的派出所所長高�。�“老板在哪里？”

高健傾身，目光溫順地向前滑，再用手一指，說：“笑得最軟人心的那個。”

關書記抬腿大踏步跨了過去，人們急忙把有些參差的椅子梛開，關書記散開肥嘟嘟的手指搖了搖。

客人頓時寂然無聲。

關書記拍了拍張皰丁想往下縮的肩膀：“聽說你們回回的女人喜歡把下體的毛扯個干凈？那里白得像牛肚片一樣，是吧？”

“書記喜歡吃牛肚片？”張皰丁的臉上篩出一些不自在。

“玩笑開大了，”程鎮(zhèn)輕笑著，也移過去，握住張皰丁的手，道，“書記喜歡風雅，更顯得親切，老板，你說是不是？”

“當然，這樣……最好！”張皰丁也跟著笑。

笑過之后的張皰丁突然聽到手機刺耳的信息鈴響，忙道聲失陪，急忙躲在滿屋都是還未打理的牛肚邊翻開來一看，信息上寫著：要賺錢，先押賬。張皰丁不懂，號碼又陌生，就先擱著，急急到餐廳布置碗筷。

這一次是全牛拼盤，煎炒烹炸的香味直在大街上滾，吸引得忙回家的人腳跁手軟。

直至子夜時分，程鎮(zhèn)最后一個扶穩(wěn)關書記，吃力地托起關書記的屁股，將他推送到車里去，回回餐館才平息下來。

第二日，太陽像紅皮球被拋到了天的中間，關書記才打開辦公室的門，隔壁的程鎮(zhèn)聽得熟悉的腳步響，急忙在已涼了的茶里續(xù)上半杯水，試試水溫適中，輕著手腳把茶水平端在關書記面前。關書記剛做過擺手的姿勢，又急忙回手揉起太陽穴，閉上眼，對程鎮(zhèn)說：“喝高了。”

程鎮(zhèn)關切地看了一眼，轉身從自己辦公的地方找來一塊新的白毛巾，打濕，捏干，給關書記遞去。

關書記仰躺在轉椅上，附在他天庭上的毛巾白得耀眼，轉椅腳下的萬向輪調皮而聽話地在滑來滑去。

突然間，管理土地的副鎮(zhèn)長冒冒失失地闖進關書記辦公室，他揩了一下臉上的汗水，焦急地說：“書記，賴山村群眾請愿，讓村長歸還縣級劃撥的，留在村里的高速公路征撥款提成。”

“又是這幾家養(yǎng)兒沒有屁股的私兒？”

“正是，他們還打傷了村長。程鎮(zhèn)先過去了。”

“打電話催派出所，以妨礙公務及破壞重點建設的名義，整死他，媽的，養(yǎng)兒沒有屁股。”

“程鎮(zhèn)說，得盡量協(xié)調，別把事情搞大。”

“這個程智新，總他媽怕卵又怕球，像香一世野生態(tài)泥鰍，關鍵時刻，他就豬尿脬當帽子，大滑頭……咦？李老板搬到哪里去了？”

“聽說虧本了，搬到了富民鎮(zhèn)去了。”

“有空組織人去富民考察一下，那味道，還行。”

“今天的事？”

“趕過去，治他糊臭。讓派出所先掃清障礙。”關書記甩開天庭上的白色毛巾，握緊拳頭猛然砸在桌子上，說 “走！”

關書記與管理土地的副鎮(zhèn)趕到賴山的時候，程鎮(zhèn)已疏散了肇事村民。關書記很有些驚訝，問程智新用了什么法寶，程鎮(zhèn)回說：“我只告訴他們，兩月之類的第一時間，我將給他們最滿意的答復。”

“做得好，這就是工作方法。”關書記一拳打在程鎮(zhèn)肩上，程鎮(zhèn)一個趔趄，揚起臉，卻是滿臉會心的笑。

“走，今天又圓滿解決了一樁大事，現(xiàn)在立馬出發(fā)，去富民考察，李老板搬了過去，香一世的味道真的不錯。”

一行甲殼蟲在鎮(zhèn)上一段坑坑洼洼的運煤公路上顛簸了好久，近十來人來到了富民鎮(zhèn)香一世野生態(tài)泥鰍餐館，李老板忙用袖子擦了擦濕濕的手，堆著笑趨了過來，說“關書記，程鎮(zhèn)，你們老人家大福。”

“就你龜兒子會說，想你了，”關書記揚起雙層的下巴，也開起了玩笑，“每人來一斤泥鰍。”

“你們誰請客��？”

“堂堂一個六萬人的大鎮(zhèn)，你怕我們開不起？”

“這……我在這里重新訂了規(guī)矩，不簽單，先付現(xiàn)錢。”

關書記沉下臉，盯著李老板專注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