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物理老師趙博學擔任高二（三）班班主任。開學不足兩月，正是周六放學，陶文寒走進趙老師的辦公室，提出了調換座位的請求：

“發(fā)覺我有中度遠視，如果可以，老師把我調到最后一排中間。”陶文寒把手指伸直于褲縫，有些局促，白凈的臉上騰起兩片緋紅，文靜得像同班女生易吹雪。

隔著辦公桌，趙老師揚起手，曲著三個手指，對著陶文寒的眼睛晃了晃：“是幾個？”

陶文寒不斷搖頭。

趙老師保留原有的手指數，不斷地后退，直至退到背部貼緊墻壁，陶文寒仍是搖頭。

趙老師直走近陶文寒，認真注視著那雙眼睛，發(fā)現瞳仁明顯地向自己的左面傾斜。

“不僅遠視，還內斜。”趙老師內心默想。

陶文寒是高三（2）班的奇才，各科成績連戰(zhàn)連捷，特別是物理，堪與女生易吹雪并駕齊驅。

“不能讓他栽在生理缺陷上。”趙老師心想，嘆息一聲后，對陶文寒說，“下周一調。”

陶文寒走后，趙老師一頭扎進了物理實驗室。他在光學上有過許多發(fā)明，還申請了幾項專利。在他的眼里，從不相信廣告，只相信自己。

趙老師找來鏡片，繪圖、檢測、打磨，拋光，直到天亮，他把自己研制的視力矯正儀戴在眼睛上，覺得不理想，又埋下了頭……

第二天，陶文寒被趙老師調到了自己請求的位置。趙老師用發(fā)紅的眼睛審視那雙眼睛：向左，一瞬也不瞬，正緊盯著易吹雪的頭頂。易吹雪一頭秀發(fā)，隨窗外的風輕輕飄散，像電視上的唯美鏡頭。

趙老師來到易吹雪的位置，邊上課邊踱著步，來到趙文寒身邊，心里記住了準確的距離。

一下課，趙老師向著實驗室飛跑，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栽在生理缺陷上。”

20天后，趙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心情異常激動，他把一副潛心研制的視力矯正儀捧到了陶文寒面前，在一片掌聲中，陶文寒感動得泛起兩片淚光，隨后，愧疚地低下了頭。

陶文寒戴上老師研制的眼鏡，全班同學總不斷回頭張望，鏡框上，兩邊各有一條轎車雨刮似的腿，那腿形成反光，與鏡片的光匯集一處。趙老師心想：“不出兩月，視力必將恢復正常。”

下一節(jié)物理課上，趙老師見陶文寒沒有戴上矯正儀。陶文寒的眼睛仍如從前，死死地盯著易吹雪的唯美秀發(fā)。趙老師流露出了不悅，陶文寒解釋說：“因為眼鏡奇特，同學們獵奇心重，影響了教學，所以……但課后我總是戴上的。”

趙老師好長時間的沉默。漸漸地，陶文寒的成績開始下降，其他老師也說，易吹雪的頭發(fā)成了黑板了，不知如何才能治好他的視力內斜病。趙老師急了，每天一放學，就把陶文寒叫到辦公室，盡其所能，為陶文寒“充電”。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后，陶文寒與易吹雪雙雙考取N市重點大學物理系，專門從事光學的學習與研究。六年以后，趙老師的視力矯正儀獲得專利并獲了重獎。

頒獎大會定在N市舉行。

趙老師站在領獎臺上，聲情并茂地說起他與趙文寒的師生往事，他說：“教師職業(yè)之所以崇高，是因為教師可以全身心地為學生付出自己的愛。”話音剛落，一熟悉的身影躍上頒獎臺，緊緊地抱住了他。

趙老師定睛一看，原來是闊別多年的趙文寒，雖然見陶文寒眼里溢滿淚水，但眼睛的靈動卻非語言能形容，趙老師更加自豪了，原來自己的視力矯正儀竟有非同尋常的功效。

接受了陶文寒三番五次的邀請，趙老師決定到N市陶文寒的家里去看看。一走進學生陶文寒的家，趙老師驚呆了，只見有一頭唯美秀發(fā)的少婦，抱著一名嬰兒，羞赧而恭敬地叫了一聲：“趙老師！”

——易吹雪。

趙老師不相信地望向陶文寒，只見陶文寒深情地望向易吹雪，眼神與高中時一模一樣。

出了學生的家門，趙老師狠狠地拍著自己的腦袋，終于醒悟自己上了學生的大當。

（編輯：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