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之前，我不知道韓寒是誰，只知道他是某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挺厲害的。后來聽說他是個賽車手，而且在這方面取得了特別好的成績，挺牛逼的，再后來拍了幾部電影，反響不錯，但是僅此而已，對他并不感興趣。提起韓寒就不得不說先說一下“新概念”，韓寒的成名是以“新概念”為墊腳石的，“新概念”剛出來的那一段時間，因為足夠“新”，所以風(fēng)靡中國學(xué)校，一大批初、高中生趨之若鶩。雖然“新概念”本質(zhì)上是商人運作的結(jié)果，商業(yè)化的產(chǎn)物，但是不可否認，“新概念”確實給了許多有才情、有個性的學(xué)生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獲獎作品大部分非常精彩，寫作者們也都相當聰明，知道中學(xué)生們興趣所在。暫且不討論那些作品的意義和深刻性，光是“精彩”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它是成功的，“新概念”和一批聰明的學(xué)生互相成就，互相成全，韓寒和郭敬明就是典型的例子。1999年韓寒當場作文，以一篇《杯中窺人》斬獲一等獎，文章雖然不是特別深刻，但也不必苛責，因為它足夠個性，不像余秋雨先生評價的那般一無是處。
2018年接觸到他的書《雜的文》，寫的無非是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其中夾雜了他的風(fēng)流往事，但是他說的話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文藝中不缺乏流氓的氣質(zhì)，他是真的敢說，在敢說的文藝流氓中王朔算一個。我以為這樣的文化流氓是最好的，與那些道貌岸然、徹徹底底的文化流氓自然是不同！峨s的文》里有的話很有哲理，有的故事很耐看，總能從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看了《雜的文》，我覺得韓寒這個人其實文筆不錯，有自己的風(fēng)格，是不一樣的味道。至少和郭敬明一類人不同，郭也是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但是我不大喜歡他的風(fēng)格，尤其是看到他在影視上的一些表現(xiàn)之后，對他的不喜歡又增加一分，再后來作品抄襲事件得以證實，更顯示出沽名釣譽的不堪。也不知道他寫的作品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人看，或許正如馮小剛所說：中國的電影垃圾，是因為有一批垃圾觀眾，馮小剛?cè)瞬徽Φ，但是這句話我覺得沒錯兒，中國確實有一大批垃圾觀眾，沒有腦子，尤其是追星追到極度狂熱的那些人，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這樣說肯定有些人會生氣，因為大家都不喜歡聽真話，于是特別多的人就不愿意、也不敢說真話了。室友說用他的書墊桌腳是很合適的，我反正沒意見，這可能也是它的最好的歸宿。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wù)劇芬膊恢理n寒什么時候出的書，兩年前從即將畢業(yè)的學(xué)姐哪兒弄來的。我向來不愿學(xué)習(xí)，過于懶惰，也沒有上進心，除了期末的兩個周瘋狂突擊，其余時間我甚至不想看一眼無聊的專業(yè)書。在一段時間內(nèi)會經(jīng)歷瘋狂頹廢到內(nèi)心荒蕪的循環(huán)，待到內(nèi)心荒蕪以后因擔憂在眾聲喧嘩中完全喪失自我，于是拾起書本療傷，靜下心來翻一翻，以緩解內(nèi)心的痛苦和焦慮，從文字里獲得一些慰藉，自我救贖！1988…》說的是某國道上的故事，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某條國道上一個破車，一個嫖客和一個妓女的故事？催^此書后的第一感受便是——原來妓女也可以是一個“人”。很久之前，對于妓女的概念就是骯臟，除了這個詞我想象不到用什么來形容她們，不管她們是因為什么原因走上這條路的，沒有人在乎，人們喜歡追問原因只是出于天生的獵奇心理。妓女現(xiàn)象是人類進入文明社會后的世界性現(xiàn)象，只不過由于每個國家各自歷史條件和文化環(huán)境的不同，妓女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及其內(nèi)涵也各有差異。在西方國家，妓女往往和賣淫聯(lián)系在一起，今天的中國人也同樣如此認為，然而在封建時代，妓女還有藝妓和色妓的之分，色妓即為專門從事賣淫職業(yè)的青樓女子，藝妓則是賣藝不賣身的女子，但這也只是名義上的，事實上，統(tǒng)治者/權(quán)貴仍然可以占有她們。中國的妓女向來地位低下，因文化的差異，中國妓女不同于古希臘和古巴比倫中對妓女的定義：神的圣徒。她們只是男人娛樂的工具，充當女性聲色的祭品。妓女從未得到認可，最多得到一絲同情，不過那也是多情文人和才色俱佳的妓女的故事，對于絕大部分的人來說她們就是骯臟至極的，所以才用雞來稱呼他們。妓女和乞丐都是下九流，人們對妓女的疏離就像對那些在街道角落游蕩，蓬頭垢面，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的乞丐、流浪漢一樣。乞丐、流浪漢群體中又有部分是瘋子，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她們本不是流浪漢、也不是瘋子，只是“在生存的長河中遭遇了風(fēng)暴、激流、險灘、顛覆與破損后已無法修復(fù)的人！钡蜇ず土骼藵h有比妓女幸運之處，人們對流浪漢和瘋子很多時候會大發(fā)善心，他們只是衣著上的骯臟、對妓女則不會輕易施予同情，妓女是被人從心里厭惡的群體。其實她們曾經(jīng)和強大的命運做過艱苦的斗爭，但命運的強大盾牌把她們射出的箭以十倍的威力報復(fù)回來，射在她們身上，于是她們只能傷痕累累，鎩羽而歸，至此向命運和現(xiàn)實臣服。
我承認我對這些從事特殊職業(yè)的人是有著極度的厭惡感，即便我們嘴上說著眾生平等，可是如果有和她們接觸的機會，我們一定會避之唯恐不及，說著眾生平等的佛家還是喜歡能捐得起功德和香油錢的施主。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有的人修行一輩子也難成佛，而有的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這似乎是成佛最快的捷徑。如果想成佛的人都通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一方式來成佛，那么就意味著成佛者俞多，則殺戮俞多，這和佛家宣揚的救眾生于苦難的宗旨又是相悖的，同樣，這和我們中國男人們“一面拉良家婦女下水，一面勸風(fēng)塵女子從良”的自相矛盾如出一轍，這是典型的虛偽，是可鄙可恥的行徑。
齊國相管仲開設(shè)女閭數(shù)百間，將之作為國家重要收入來源，至此青樓之業(yè)浩浩湯湯，新中國成立后才得以廢除。她們作為一個專為適應(yīng)男性聲色之需而延續(xù)存在的社會群體，對中國的文化藝術(shù)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但也給社會風(fēng)氣和人性道德淪喪埋下了罪惡的種子。自古文人多風(fēng)流，如果沒有妓女這一職業(yè)，秦少游、柳永或許不會那么有才情，柳永的詩詞也不會千古傳唱；周邦彥和李師師的故事也不會廣為流傳，包括五四才子郁達夫在內(nèi)的諸多現(xiàn)代文人也不會在“愛的惶惑，性的苦悶”中得到解脫。這一群體的存在或許也是封建社會里，被物化的女性、淪為附庸的女性的真實境遇的照見。
封建社會里，青樓酒肆遍地，女妓甚多，但是男妓卻很少，且只在宮廷之中盛行，不像女妓那么堂而皇之，這說明什么，說明男性的欲望需要宣泄，人有欲望是正常的，告子曰：“食色性也”，孔子在《禮記》里講“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說有欲望是人的本能，但可以宣泄的只是男性，男性可以三妻四妾，且習(xí)以為常，但女性能嗎，不能。女人與男性有過親密的接觸都會被認為越界，輕則施以家法，重則處死。青樓的存在，男妓女妓的對比，還是說明女性的地位太低，除了極少數(shù)有權(quán)勢的女人能暗召一些男寵（召男寵的人也不乏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的權(quán)貴/帝王），比如武則天和山陰公主，當然，普通女性決然不能和權(quán)貴帝王相提并論，勿用說召男妓這樣出格越界的事。其實女性也曾經(jīng)擁有比男性更高的地位，但那是遙遠的母系氏族社會了，早在歷史的洪流中被湮沒，再也沒法激起一絲波瀾！陡〕鰵v史地表》一書中說，從人有了性別觀念以來，以女性為中心的母系社會僅僅只是有過一段短暫的伊甸園時光，隨著男耕女織的社會分工的出現(xiàn)，女性為中心的母系社會便匆忙的宣告結(jié)束，代之而起的則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父系社會，男性社會一步步的發(fā)展為以夫權(quán)、父權(quán)、皇權(quán)為一體的結(jié)構(gòu)，女性一詞自此失去了自我意義，成為男性的附屬品，幾千年來一直處于失語狀態(tài)。男權(quán)社會的確立，導(dǎo)致了女性成為一種符號，一種為適應(yīng)男性而存在的符號，所以“夫為妻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荒謬論理才會在中國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堂而皇之的橫行千年！芭缘奶炜帐堑偷，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女性的地位尚且如此，何況妓女這一比普通女性地位還低十倍百倍的“下九流”呢？不僅是男性厭惡妓女，其實厭惡得最厲害的還是同為女性的那些“良家婦女”，蕭紅在《呼蘭河傳》中說女性是看客，也是壓抑女性的幫兇”，這是妓女最為悲催的境遇。她們在喪失“肉”的同時也喪失了“靈”，但又從“靈與肉”的交媾中獲得生存的資本。關(guān)于妓女的興衰歷史，我不想做過多的闡述，做相關(guān)研究的人不在少數(shù)，如有興趣了解，推薦武舟《中國妓女文化史》。
由古而今，妓女的來源很大很大的部分都是由于現(xiàn)實原因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不是她們自己想做雞，而是迫于這樣那樣的原因，她們做了雞。比如被家人販賣、比如因受牽連而論為軍妓。“連坐”“誅九族”這種一人犯罪，牽連家人、族人的懲罰制度是最操蛋的制度，秦朝商鞅的“連坐”至今看來仍然操蛋，所以商鞅被五馬分尸或許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因果循環(huán)。于是乎，現(xiàn)代社會在對待犯罪和罪犯的態(tài)度上表現(xiàn)出了時代和制度的優(yōu)越性。妓女其實是最可憐的一類人，她們沒有尊嚴，一旦踏上了這個行業(yè)，這一輩子可能就完蛋了：“因為你不能回家，回家之后，很容易就會被發(fā)現(xiàn)你是干那一行的，也許對視幾秒，你就知道誰誰誰是你的客人，傳開之后你呆不下去，你的家人同樣也不能好好的待著，你只能在不同的陌生城市做著同樣的工作！薄翱窗桑@個世界就是那么虛偽，所謂的嫖客在床上的時候覺得你什么都好，他們說你是最好最好的女孩兒，轉(zhuǎn)過身后你他媽就是骯臟不堪的婊子”。于此，我無能為力，因為有人是自愿要做婊子的，她們起初可能不是自愿的，但是做了這個之后，她們就認為自己只會做這個，除了例假的那幾天，天天都要開工，如果不開工就會覺得不踏實，她們對這一職業(yè)有了依賴，對嫖客也有依賴，她們“一張朱唇萬人嘗”，但還是會動情，在職業(yè)中也講人情世故：特別熟的人她們也會象征性地收取一點點費用，因為她們付出了自己，總得收回點什么，不然會心不安。這句話是《1988，我想和世界談?wù)劇防锩婺饶日f的，我覺得說得挺有道理的，也許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在明里暗里還有那么多人做妓女的原因之一。我以為這就是現(xiàn)實，就像現(xiàn)在有人一直勸著妓女從良，找一份新的事情做，但是他們僅僅只是說說，以顯示自己的悲天憫人和清高品德。做一個正常人，有一份不被指指點點的工作，她們不想嗎？現(xiàn)實不允許罷了。妓女，一輩子都是婊子，走到哪兒都是婊子，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看法，但這就是現(xiàn)實。有人說溫水煮青蛙是現(xiàn)實，但是溫水根本煮不了青蛙，青蛙沒有那么笨，一旦感覺熱之后就會開始極力往外面跳，可是卻被孟孟用鍋蓋死命地蓋住，任青蛙在鍋里蹦跳至死。這才是現(xiàn)實。
當最后書里的記者得知自己引以為傲、善良懂事的孟孟是全國最為出名的妓女時，他頓時沉默了，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只是覺得她是一個好演員。所有的一切都在現(xiàn)實的圈套中，每時每刻都感覺被現(xiàn)實強奸一樣，看著一個個的人在現(xiàn)實中痛苦到死去，設(shè)定圈套的人就躲在后面陰邪地笑。世界本來是虛空，“我無所來亦無所去。我非楚門，我即楚門，人人都是楚門。如此，人人都有自己的伊甸園，人人都在逃離與進入中遲疑、猶豫、抉擇。”
記者說：“難道就沒有人正兒八經(jīng)的做新聞嗎？”
朋友說：都有，每撥里面都有那么幾個。”
記者說：“那些人在哪里呢？”
朋友說：“辭退了。”
這段話是真有意思啊，但這是最沒用的，于事無補，也無能為力。我不想用什么高深的哲學(xué)去談?wù)撌澜绲谋驹，也不想說什么經(jīng)濟發(fā)展、政治體制、社會形態(tài)、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那些高大上的東西，更不想像所謂的神經(jīng)病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中，用異于常人的思維邏輯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因為我同樣庸俗不堪。在現(xiàn)實的囚籠中苦苦掙扎，看著別人痛苦得死去活來、看著一個個的人見面時對你盛滿友善的微笑，背后卻嗤之以鼻、看著面具下的小丑默默地哭泣才是現(xiàn)實，才是生活的本來面目。可即便如此，我們也應(yīng)當走完這一遭，以表示你沒有白白的來人世受苦。同時明白了一個道理，生活不易，以后見到妓女，你可以避而遠之，但是你也應(yīng)該給予她們應(yīng)有的尊重，因為她們也是人，尤其是有故事的人。
惶惑或者歡樂都在流逝的時光中流逝
悲傷或者喜悅都不能成為固定的姿態(tài)
無論以何種方式生存
尊嚴或榮耀，卑微或茍且
都只是生活的側(cè)面而不是生活本身
自然不是生命本身
不管真假，也不論深奧或淺薄
所有存在的，都是生活。
在某些時候希望你看到絕望的現(xiàn)實、可怖的陰謀時，你也能想到在遠處一直有一個像丁丁哥哥一樣守護著你的朋友，就像改裝報廢車的朋友一樣，他的骨灰會讓你帶著。我們一直在埋怨著現(xiàn)實，一直義憤填膺，但是我們的想法都是現(xiàn)實太殘酷，太他媽無恥，我們卻從未想過自己對于別人來說也是無恥的現(xiàn)實，我想有一天你做了現(xiàn)實的主人之后你就會像所有的嫖客一樣盡情地玩弄妓女，為什么？因為這是嫖客們認為們應(yīng)該而且必須的使命：不去嫖她們就會挨餓。我們從不會去想這樣的結(jié)局，不敢想，太遙不可及了，你斗不過現(xiàn)實的，你只有被玩弄的份。寫這個不是為妓女正名，也不是污蔑嫖客。我知道這是自然的法則，但是混跡在如此的法則中時，我們都應(yīng)該記住，誰都是不幸者，不要嘲諷別人，因為你同樣可悲可恥。
所有的物種都一樣。
（編輯：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