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明，今夜無光。
中午時分，與建軍視頻，他笑話我的胡渣，我卻看到他帶來的光亮。我倆竟忘了互道“中秋快樂！”
小丑來電相邀，竟也忘了互道“中秋快樂！”
記憶中有兩個不能忘卻的中秋，一個是父親的，一個是高中的。那時，尚未懂得互道“中秋快樂！”
我們總是在至親至愛至情面前忽略了儀式感的重要，一直都覺乃理所當(dāng)然，卻將這些都給了熟悉的陌生人。天性與面具誰更顯得重要，我們往往選擇了后者。
我獨守了一天空房。斷斷續(xù)續(xù)看了一部電影。隨意翻看了幾頁書。叫了一個外賣。抽了五支煙。其余均睡去。天空陰霾，擋不了久違的閑暇帶來的歡愉。
夜明，祭月也。
晚飯后，寫完作業(yè)，靜待嫦娥仙子的出現(xiàn)！靶r不識月，呼作白玉盤！蹦怯癖P高高掛起，真是“一年逢好夜，萬里見明時！边@時，父親便開始吩咐我們干活了。二弟搬條凳，安放在院子的正中。三弟用小簸箕盛著十一個糯玉米棒子，呈“5321”塔形。四弟也用另一個小簸箕盛著些花生和毛豆角，各一半排列開來。我用一個小盤子盛著僅有的月餅。待父親一聲令下，我先將月餅端正地擺放在條凳的正中，三弟、四弟接著跟上，將糯玉米棒子和花生毛豆分置于月餅的兩旁。父親點燭燃香，雙手端出他心愛的小酒杯，對著玉盤三拜，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些祝福許愿之語。那時，是不大關(guān)心父親到底說了些什么，只希望他趕快弄完，我們好沖向被我們視作珍饈美饌的月餅、糯玉米棒子、花生、毛豆角。有些年，母親還會多少添點栗子。
月餅是父親用省下來的“保健票”（礦上發(fā)給工人的福利票，大多是五角、一元、兩元的，可以在礦上的食堂購買食堂銷售的任何物品）在礦上的食堂購買的。糯玉米棒子、花生、毛豆角都是母親親手種、親手煮的。對于糯玉米棒子，我一直都是喜歡的，后來，也喜歡花生，估計是受了許地山《落花生》的影響——一直都還記得許地山的父親對許地山說的話：“你們要像花生一樣，它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逼渌，我不大喜歡，即便是母親“添點栗子”的那些年。二弟、三弟、四弟皆來者不拒，饕餮一番。父親一邊抽著劣質(zhì)的煙卷，一邊小酌。母親喜歡毛豆角，月餅，只喜甜餡的。二老看著我們，對著天上的玉盤在笑。
我們大后，父親老后，就再未祭過月了。
今夜，亦無月可祭……
月圓，思人也。
外出讀書之后，就沒在家中秋過了。其中有那么幾年，燕子每年都會塞給我兩三個小月餅和一個雞蛋？梢院敛谎陲椀卣f，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如此小巧和美味的月餅。以前父親用省下來的“保健票”從礦上食堂買回來的月餅，在我的記憶里是碩大的，還未入口，稍微一動，便掉下渣來。燕子給我的卻不然，外形小巧，直徑大概4厘米左右，餅面還印有好看的花紋，大多是水果味的，如蜜桃、荔枝之類的。三年來從未斷過。到了高三，再加上麗姐的蘋果和栗子，我一躍成為寢室最闊綽的中秋之子了。
那夜，跟今夜一樣，仙子熟睡，飄著細(xì)雨，冷風(fēng)侵襲。晚十點下了自習(xí)，熄燈之后，我們點著蠟燭，在寢室里小聲地劃著拳、喝著酒，我的僅有的月餅、雞蛋、蘋果、栗子，瞬間化作寢室的“下酒菜”了。據(jù)播報，有流星雨。喝醉了的哈二偏要坐上窗臺賞月觀星，沒承想，把持不住，一個踉蹌掉了下去。我們大都醉了，手足無措，這家伙竟能又翻過圍墻回到寢室。說來也奇怪，隔壁寢室的打牌被抓了個現(xiàn)行，我們劃拳喝酒，卻逃過了一劫。
……
“人間系情事，何處不相思！笨伞皯n來其如何？凄愴摧心肝！苯褚古c1998年的那夜一樣，無月可圓，至于人嘛，自在各方！我看了看身旁：
雖無明夜舒廣袖，
但有祭月入愁腸。
唯愿與君共嬋娟，
許得清心到白頭。
他在天上；你在一方。
今夜，別樣！
夜夜，無恙！
（編輯：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