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海邊的沙灘上傳來優(yōu)美的歌聲：
大海邊哎沙灘上哎
風(fēng)吹榕樹沙沙響
漁家姑娘在海邊哎
織呀織魚網(wǎng)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嘿哎哎哎
漁家姑娘在海邊
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大海邊哎沙灘上哎
風(fēng)吹榕樹沙沙響
漁家姑娘在海邊哎
織呀織魚網(wǎng)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哎哎哎哎
漁家姑娘在海邊
……
船老大的女兒；ㄒ贿呎碇鴿O網(wǎng)，一邊唱著這首天天唱的歌哄著兩個孩子，不時地吩咐著四歲的女兒海白菜照料好三歲的弟弟海馬。
東方發(fā)紅了，海面上蔚藍(lán)的水波反射出一片片紅粼，遠(yuǎn)處一艘漁船慢慢向岸邊靠攏。
“娘，娘，你看爹和姥爺?shù)拇貋砹。”海白菜嚷嚷著。海花站起身瞭望了一下海面的漁船，臉上露出笑容說：“看好弟弟，娘去燒飯了！
漁船靠岸了，船老大吩咐女婿：“海狗，你去招呼魚販子來接魚。”海狗跳下船到了岸上，升起一面紅旗，吹響了海螺，一會魚販子們推著車子，聚集到岸邊，從船上一筐一筐把魚卸下來，過秤付款，裝上他們的獨輪推車去市場了。
船老大從船上拿下一網(wǎng)兜最新鮮的活魚，放到盛有海水的缸里。這就是一天的葷菜。
；◤奈堇锬贸鲂∽雷樱瑪[上剛做好的海魚、青菜，還有蒸餾過的饅頭。一瓶白干，和兩個酒杯。
飯后，船老大吩咐海花：“我在船上已經(jīng)睡了一會了，海狗累了，你們先去屋里睡吧，我照看著小孩子！
其實海花并不瞌睡，只是為了海狗那一番親熱。不到半個時辰，；ň蛷奈堇锍鰜恚骸暗，他睡下了，我照看孩子，你也去睡會吧！贝洗筮M(jìn)了里屋。
海花繼續(xù)編織她的漁網(wǎng)，她美滋滋地望著兩個孩子的臉龐，女兒海白菜并不是她親生的，是海狗在自己門前撿來的，據(jù)說是那幫下鄉(xiāng)知青要回城，把孩子送到海邊來的，當(dāng)時是放在一個木盆里，孩子的右耳朵下邊有一塊胎記。她的親生父母是看好海狗這一家人心眼好，經(jīng)濟上也算不錯，才把孩子送到門前的。小孩的身上有一封信，里面寫著：“女孩叫海白菜，1979年6月6日出生，右邊耳朵下邊有一塊胎記，孩子大了可以做海馬的媳婦。拜托了！辈皇麄儗０撞撕陀H生的兒子海馬一樣親。一家人過得很幸福。
夏季的一個晚上，熟睡的；ū辉鹤永锏蔫F桶滾動和碰撞聲驚醒，窗戶被大風(fēng)吹開，樹梢發(fā)出尖叫的哨聲，海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一陣狂風(fēng)吹過，院子里恢復(fù)了平靜。天還沒有亮透，；ň蛶е⒆诱驹谏碁┥，她手里還在織著漁網(wǎng)，可心里總是像有一只小兔子在心里跳動。她一會向海面的遠(yuǎn)處瞭望，一會又在安穩(wěn)著自己。東方發(fā)紅了，太陽出來了，海面上沒有漁船出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升到了半空，海狗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太陽偏西了，還是不見漁船的蹤影，太陽在西邊下山了，；ㄑ劾锖鴾I和兩個孩子在海邊等了一個晚上，海白菜一個勁地問：“爸爸呢，姥爺呢，怎么還不回來？”三歲的海馬也鬧著要爸爸，；ǖ男亩妓榱恕
后來有人說海上龍卷風(fēng)襲擊了渤海灣，好多打魚的船只沒有回來，海花整日以淚洗面，寢食不安，身體十分憔悴。一天下午，她抱緊懷里的海馬在海灘沙灘上睡著了，海白菜一個人在海邊走動，這時候來了一個陌生人問海白菜：“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在找我爹！焙０撞嘶卮。
“你在這里怎么能找到你爹，我?guī)愕胶５哪沁吶フ宜！?/span>
“你能找到他嗎？”
“聽說煙臺那邊，從海上救回很多出海打魚的人，說不定你爹就在那里！焙０撞苏业男那，就跟著那個男人走遠(yuǎn)了。
；ㄐ褋聿灰姾０撞说纳碛，呼喚著她的名字，抱著海馬在海邊尋找。真是禍不單行，雪上加霜，幾天的功夫家里失去了三個人。；ǖ木癖罎⒘耍难劬缀蹩尴沽。
二
海花用僅有的一點點視力，摸索著在海邊編織漁網(wǎng)，用微薄的收入養(yǎng)育著唯一的兒子海馬慢慢長大，海馬很聽話，經(jīng)常幫瞎娘做家務(wù)。上學(xué)了從不亂花一分錢，他很爭氣，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后來升了初中、高中，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青島海洋學(xué)院，畢業(yè)后分配到海洋研究所工作，他把完全看不見的瞎娘接到他在青島的住處，工資全部交給他娘。海馬生活簡樸，工作努力，贏得了不少美女的好感，但是每個女友見到他有個瞎娘，就沒有了下文。這個海馬就是這么認(rèn)真，和每個女友第一次見面他都要瞎娘一起去，寧愿打光棍也絕對不會撇下這個瞎娘，因此，他當(dāng)上工程師了，還是單身一人，成了所里的婚姻老大難。
山東省在濟南舉行孝順模范表彰大會，海馬被青島市推薦成為青島市代表，他領(lǐng)著瞎娘去參加表彰會，他的孝順感動了社會也感動了他的瞎娘。
就在孝順模范表彰會上，有一個來自煙臺的美女，她叫吳小花，她有一個失憶并且毀容坐著輪椅的父親，他們相依為命，因為放不下這個沒有生活能力的父親，她的婚姻大事一推再推，一直單身，成為煙臺造船廠的大齡女青年。她說小時候流落街頭，是這個戴著面具的好心人收留了她，她的父親沒有名字，是落戶口的人幫他取名叫吳明。吳明是若干年前造船廠的工人，在黃海灣沙灘被救回來后，就成了失憶的年輕人，他什么都不記得了，就在造船廠當(dāng)了清潔工。在一次撲救船廠的大火中為了搶救船廠物資，吳明被大火燒傷后毀容。
吳明沒有家人，在海邊撿回一個骨瘦如柴身體虛弱的流浪女孩，他們相依為命，女孩自己說小名叫海白菜，具體家在哪里她不知道，吳明給她取名叫小花。小花在吳明的養(yǎng)育下長大，吳明竭盡全力培養(yǎng)她上學(xué)，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成為造船廠的工程師。小花一直把吳明當(dāng)作親生父親，就在他進(jìn)入半癡呆狀態(tài)，下肢突然癱瘓坐著輪椅的情況下，小花每次相親都是推著輪椅上的父親一起去，很多男友見了望而卻步，吳小花二十八歲了還是一個大齡剩女。
這次孝順模范表彰會上有不少的年輕人是單身，多數(shù)是因為在愛情與孝心的矛盾中選擇了孝心，組委會和省婦聯(lián)一起組織舉辦了一次相親會，海馬的瞎娘知道后就堅決不參加兒子的相親會，可是后來聽說組委會決定相親會在游覽長島的游艇上舉行，瞎娘又爭著參加。瞎娘一再問海馬：“在游輪上能不能聽到海浪的聲音，能不能感受到海水的浪花，嘗到海水的味道！
海馬和她說：“在游輪的甲板上手扶船邊的欄桿，不但能聽到海浪的聲音，還能感受被浪花打濕衣服的樂趣！
“那我一定去看看那久違的大海！蹦锏霓D(zhuǎn)變引起了海馬的注意。
三
出游這一天，單身孝順模范們都穿上了漂亮的衣裳，和被孝敬的老人一起登上了“佳緣號”游輪，在前行的隊伍里，年輕人都攙扶著老人，吳小花用輪椅推著下身癱瘓的父親，父親還是戴著那個面具，通過他的不斷擺動的手能看得出他是那么高興。海馬扶著瞎娘登上游輪的甲板，進(jìn)入觀景坐席，海馬讓娘在座位上坐好，他找到組委會的領(lǐng)導(dǎo)，小聲做了一些交待。又回到了觀景臺坐席中間。
“嗚——”一聲長長的汽笛聲，游輪出發(fā)了，游輪開始加速，海水被游輪分開，形成一道長長的八字形的水墻，向后延伸。
“各位游客大家好，我們正行駛在青島通往長島的途中，大家可以盡情地觀賞美麗海島的風(fēng)景，站在甲板邊沿的游客，請扶好游輪邊沿的欄桿，一定要注意安全！睂(dǎo)游用高音喇叭在講解。
聽到導(dǎo)游的廣播說游輪到了長島水域，瞎娘要海馬扶起她來到甲板上，當(dāng)她摸到了欄桿，她很是激動，她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她感受到了海風(fēng)中海水的氣味，她把準(zhǔn)備好的布條的一端拋下去，拉著另一端逐步回收，她摸到了被海水浸濕的那段布條是涼的，她用舌頭舔舔海水的味道，是咸的。她感受到了欄桿下邊就是大海，她觸景生情，扶著欄桿面對大海大聲說：“海狗哥，我又回到我們的家鄉(xiāng)了，你回來了沒有，我給你唱一首你最喜歡聽的歌，你聽好了：
大海邊哎沙灘上哎
風(fēng)吹榕樹沙沙響
漁家姑娘在海邊哎
織呀織魚網(wǎng)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嘿哎哎哎
漁家姑娘在海邊
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大海邊哎沙灘上哎
風(fēng)吹榕樹沙沙響
漁家姑娘在海邊哎
織呀織魚網(wǎng)織呀么織魚網(wǎng)
哎哎哎哎
漁家姑娘在海邊
……”
一曲動聽的漁家姑娘是那么深情奔放，不過聽起來也有幾分憂傷。
“海狗哥，你聽到了沒有，當(dāng)年我每天都在海邊唱著這首歌等你出海歸來，可是，有一天你出海再也沒有回來，我?guī)е覀兊膬鹤舆有你撿回來的女兒海白菜，天天在大海邊，面向大海望眼欲穿。有一天我太累了，我睡著了，海白菜自己到海邊去找你，再也沒有回來，我天天盼，天天哭，眼睛都哭瞎了，這些年我一個人把海馬拉扯大，海馬現(xiàn)在是海洋研究所的工程師，他為了報答養(yǎng)育之恩，他寧愿打一輩子的光棍，也不肯放棄照顧我一個瞎子娘的責(zé)任，我盼望著你和海白菜能夠回來，你說海白菜的母親在留條中說，長大了可以做海馬的媳婦，可是我也把她弄丟了。海馬現(xiàn)在還是單身，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為了我們海家有后，我就來陪你了，海狗哥——我來了……”
瞎娘說完雙手抱住欄桿用力一竄，翻到了欄桿的那一邊，她掉進(jìn)了海水里，可是海水很淺，她用手一摸，是一個盛滿海水的大盆，原來海馬早就料到了這一切，甲板中間這一段臨時增加的欄桿和大盆都是組委會安排好的。
隨著一群人的圍觀，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海花，我是海狗，我來了！痹谌巳汉筮叺膮敲骶谷粡妮喴紊险玖似饋恚咱勚嫉胶；媲。
吳小花緊跟過去：“爸爸，爸爸，你怎么能站起來了？”
吳明一把拉過吳小花，掀起了她遮擋了右半個臉的長發(fā)，耳朵下邊露出一塊深紅色的胎記，他瘋狂地喊著：“；，海花，你看一塊胎記，這就是我們的兒媳婦海白菜！”
吳小花說：“是啊我和你說我叫海白菜，你沒有反應(yīng)，非要叫我吳小花，你失憶二十多年，怎么一下子恢復(fù)記憶了？”
吳明說：“我聽到你娘的歌聲就一下子恢復(fù)了從前的記憶。快扶起你娘，我們終于團聚了！
吳小花端量著海馬的瞎娘，似乎看出了娘從前的模樣，海馬和吳小花也似曾相識。瞎娘從吳明的聲音里也找到了從前的海狗的感覺。
海狗和和；ㄏ嘁娏耍墒呛；ㄒ呀(jīng)看不到海狗本來的面目，用手摸到的是海狗被大火燒傷的臉。
海馬和吳小花相愛了，他們的證婚人就是相親會的組織主持人——婦聯(lián)主任，她看到了吳小花臉上的胎記，知道吳小花就是當(dāng)年她舍棄的親生女兒海白菜，母女相認(rèn)皆大歡喜。
【編輯 張興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