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小杰
金小杰,女,92年生,現(xiàn)為山東省菏澤市作協(xié)會員,山東省菏澤市青年作協(xié)理事,《菏澤學院報》簽約作家等。作品散見《中國詩歌》《時代文學》等。
她趕了一夜的火車、汽車,早晨從短暫不安的睡眠中醒來,臉色蒼白皮膚干燥,像是一朵削瘦單薄花期短暫的曇花。很明顯,她是那種喪失安全感沒能得到好好照顧的女孩。
一路上,她都在吃,她怕因為血糖過低而暈厥。深夜路過他所在的城市,她趴在車窗上往外看,漆黑一片。那個燈光昏黃的小站,從她的眼前一閃而過。
那個他,早已睡去。他對她的死活不管不顧,而她卻對這份感情不離不棄。所有人都笑她傻,她也覺得自己太傻。
QQ上,朋友關心的提示她:“含一塊糖,別讓血糖過低,一整夜的火車,真讓人擔心。”
她低頭笑了笑,問:“你怎么還不睡?”
“笨蛋,我睡了,你怎么辦?”
“沒事,習慣了!
“傻瓜!
她的確是個傻瓜。愛了這么久,愛到忘了初衷。
她只記得他是自己喜歡的那種男孩,笑起來小鹿般的純潔干凈。在她心里,他一直還是個孩子,需要別人照顧,所以她一次次的遷就他,一次次的包容他,一次次的給他安慰,而他一次次的索取,一次次的肆無忌憚。鬧得最兇的那次,他和他的母親大吵了一架,深夜離家無處可去,便想起了她。那一夜,她抱著他,就像是抱住一個柔軟的夢,心甘情愿。
再后來,她給了他肆無忌憚傷害她的權利。因為知道她不會離開,所以有恃無恐。他開始和其它的女生搞曖昧,一次次的,不知收斂,不思悔改。
她說,能在她心上插刀子的,只有他。
說得輕描淡寫,令人心疼。
終于,他有了新的女人。他甩開她,她不走。她說,除非你結婚,才意味著真正的失去你,要不然我會等,一直等到你回心轉意。
這一刻,愛情激越到撕心裂肺、片甲不留。
她從包里掏出耳機。第一次,出門聽歌。其實,她并沒有聽歌的習慣,但他喜歡唱,她便將他唱過的那些歌一首首的單曲循環(huán)過去?上,這一次新手機的音樂列表里空空蕩蕩。她就這樣戴著一副耳機,將頭輕輕地抵在車廂上,隨著車輪的晃動靜靜的哼歌給自己聽。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的異樣,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的耳機里根本沒有聲音。一切都平靜得理所當然。
她就這樣戴著耳機戴了一夜。
他的若即若離反反復復令她徹底失去了安全感。她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她害怕別人對她說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到頭來只是一個玩笑,她怕在故事的結尾自己成了那個逗笑的小丑。
如此不安。
汽車進站,一天一夜的旅程終于結束。一個男子站在出站口遠遠地向她招手,她拎著行李笑靨如花的走過去。他的反復讓她感到不安,所以她也找了一個男子。無關感情,只求安穩(wěn)。
她隨這個男子回家,在他的臥室里昏昏睡去。一直睡到次日。
“累壞了吧?”他坐在床頭摸了摸她的頭。
她看著他,沒有說話。
感情總是這般的奚落人,愛與被愛,總是差那么一小步。
“知道你要回來,所以給你準備了禮物!
“什么?”眼神一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就知道你等不及,”男子笑了笑,“還不到時間,中午帶給你!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告訴我?”
“為了讓你盼著我回家啊。”
男子出門上班,她一個人坐在裝修得有些簡奢的房間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
還不到中午,她便趴在陽臺上東張西望。她在想,他到底給她準備了什么禮物。如此急切,像個孩子。
其實,一直都是個孩子。
前幾天,在她離開之前,她給他發(fā)短信,問他在干什么。可惜,他沒有回復,音訊杳無。次日,她再次質問:“為什么不回短信!
沒有回復。
她不甘心,再次發(fā)送:“為什么不回短信?”
“在家。還聯(lián)系?不是不聯(lián)系了!甭唤(jīng)心的嘲諷。
“好。”
千言萬語,未曾出口,故事結尾卻只剩一個“好”字。
終于累得尸骨無存,終于傷到無話可說。她抽身離去,在傍晚同這座城市不辭而別。坐了一夜的火車,奔赴下一個站臺。旅程太長最終將她變成一把匕首,狠狠地插進別人的心臟。
這一次,她要看別人痛。
玩笑
他們總共交往了兩年,兩個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卻從未真正分過手。
交往第三年,她離開了那座城市,異地的日子從此開始。極少的短信,極少的電話,她以為互不打擾各自努力是對彼此最好的交待。
她是一個努力的女孩,經(jīng)常加班到窗外的黎明漸曉。他是一個不求上進的男孩,經(jīng)常打游戲打到窗外的天空微亮。
本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卻苦苦掙扎著,愛著,消耗著彼此。
這一晚,她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給他發(fā)短信,問什么時候能夠再見一面。他說他不能再見她了。她問為什么,他說難言之隱。她必定不會對這個答案滿意。追問之下,他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我有女朋友了!
六個字,六把刀,一下一下的扎著心臟。
她沖進洗手間,拼命用涼水洗臉,狠狠的掐自己,掐到皮膚淤青。她以為這只是一個噩夢,她在努力讓自己從夢中醒來?上,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哭得淚流滿面,問他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他說:“剛有的。”
她不能自已。她想問那個女孩長什么模樣,長發(fā)還是短發(fā),高個還是矮個,胖還是瘦……
可是,她忍住了。她不想再暴露自己的悲傷,她一直都強盛而霸道。
她說:“有沒有,那是你的事;愛不愛,這是我的事。只要你還在A城,只要我還想見你,我就一定能夠見到你。”
他回:“嗯,好。其實我們異地!
原來是一個玩笑。
她破涕而笑。
類似的游戲他們不知道玩過多少次,可每次都還會上當,還會難過。
她開始擦著眼淚訴說剛才的感受:“看到你說你有女朋友了,我瞬間崩潰?磥,我的確不能接受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如果真有這么一天,我會殺了你,然后自殺!
愛情激越到不讓分毫。
他慌了一下,回短信安慰她,說沒什么大事。
總感覺哪里不對,她問:“那你為什么不能見我。俊
“心里過不去。”
“什么事讓你心里過不去?”
“見你啊!
她果真愛得頭腦發(fā)熱,愛到后知后覺。
她突然意識到:他可能,真的,有女朋友了。就這樣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你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吧?”
“嗯!
原來,這根本不是一個玩笑。
她拼命捂住嘴,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恐嚇。她大睜著眼睛,眼淚就這般清晰而直接的滾落。
“她是哪的?”
“我老家那的。”
剛才的氣勢洶洶瞬間化成了一地灰燼。她想起了他的母親,一個年輕的喜歡畫黑眼線的寡婦。當初,她為了逼她離開,不擇手段。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說過,非經(jīng)她同意,他不準談戀愛。
那么這次,肯定是他母親的安排。
她說:“我明白了。我主動退出,我知道我贏不了了。將來某一天你如果想我了,就來找我!
她一直都這般遷就而卑微的縱容他。
她還對他說:“之前,我只等過兩件事:夢想和你,F(xiàn)在,這世間我唯一沒能留住的,只有時間和你。”
他慌了。他回:“只是戀愛,又沒大事!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哭得肝腸寸斷。
現(xiàn)如今,她終于等來了一個結果,還有一個殘酷的“玩笑”。
小玫瑰
她曾經(jīng)完整的擁有過一把吉他。
那是一把漂亮的原木色民謠吉他:玫瑰木的琴柱,澄黃的琴弦,琴箱還散發(fā)著清漆同木頭混合的香氣。她從他手里小心翼翼的接過來,一時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她一直想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吉他,一直想某一天他光芒萬丈的時候她能夠隱在身后為他彈唱助興。
“喜歡嗎?”
“喜歡。”
“來,我教你!彼鹬鵁燁^坐在觀景臺的邊緣,流暢的掃弦調音。煙頭明滅,琴聲如訴。
這是一把他平時用來做練習的吉他,琴柱背面有個淺小的凹陷,那是他平時練習時左手拇指按壓留下的痕跡。他把吉他塞給她,然后從背后輕輕的整個環(huán)住,告訴她最基本的撥弦指法。
月亮很美,風很靜,田徑場上嘈雜的人聲仿佛離得很遠,她給自己的吉他起了一個溫暖的名字:小玫瑰。
為了能夠趕上他的進程,她夜以繼日的練習。左手的指肚起了水泡,水泡破了流出膿水,最后結成了一層厚厚的老繭。而他,只聽得見她的進步,看不見她的傷口。
他一貫都是這樣。
作為他的女朋友,她已經(jīng)習慣了。
他對她的態(tài)度總是不冷不熱,而她對他的生活也只好不管不問。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抱著別的女人走進了酒店。內(nèi)心轟然。
她啞然失笑,原來,這只是一場互利。
她承認他們在一起多半是為了虛榮。從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她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現(xiàn)在男朋友也必須是最好的,作為樂隊主唱的他不但長得帥氣而且還有一身的才藝。而他正因為自己是樂隊的主唱,所以不肯輕易接受普通的女孩,恰好她又是極其特立獨行的。他們,在朋友眼中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歇斯底里,她不想把事情鬧得盡人皆知。沿著來時的路再慢慢逛回去,沿路有很多賣時裝的店面,她偶爾也會停下來看看那些面無表情的模特。路燈很亮,內(nèi)心空蕩,她不能不承認她還是愛他的,哪怕這份愛只有十分之一,但也貨真價實。
回到家,把鞋踢掉,一把撈過靠在沙發(fā)外側的小玫瑰,自顧自的去陽臺上彈唱。這所新建的小區(qū)入住的用戶并不是很多。對面閣樓上住著的兩個年輕女子,每天下班都會很晚。有一次,對面的燈早早亮了,窗簾上映出一個男人的影子。她饒有興趣的看他們脫衣服,看他們糾纏著睡下,看燈滅,然后燈又亮。這座城市太大,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
頹廢的掃了一下琴弦,她站起來去冰箱拿冷飲。只有啤酒。她記不清那一晚自己是怎么醉過去的。
以后的日子,她極少的再去彈吉他,兩個人的關系也這樣漸漸的淡了、遠了、斷了。
那把叫做小玫瑰的吉他站在角落里,琴弦漸漸的氧化,漸漸的失去亮澤。直到有一天,她在網(wǎng)上看到一個帖子,有人要學吉他,想入手一把二手吉他。她搓了搓手指,左手指肚上堅硬的老繭由于疏于練習早已褪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好久。她用一個極低的價錢,將小玫瑰轉手。
轉手的前一夜,她細心的用軟布擦拭著琴弦琴柱,閉上眼睛,清漆和木頭的香氣還在,而你不在了。
調弦、撥弦、掃弦……時隔多日早已生疏,我們的相遇相識仿佛都還在昨日。過了今夜,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一把吉他可以叫做小玫瑰,這就和小王子的那朵玫瑰一樣,是生命中的唯一一朵,哪怕以后遇見了整個玫瑰園,也抵不過最初這朵的驚艷。很可惜,我們都沒有守住。
時光流轉,她再也沒有再彈過吉他。也只有她知道,她當初賣掉的,不單單是一把吉他,更是一個故事。
【編輯:與文為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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