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三想起那年的三千超生罰款氣就不打一處來。盡管馬頰河鄉(xiāng)計生辦劉主任已雙規(guī)。咬牙切齒后，不免懷念起老娘。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下來，很傷心地樣子。

老娘是個老封建。媳婦生了千金后，老娘一直悶悶不樂，天天陰著臉，催媳婦再生。事與愿違，媳婦的肚子一直癟癟的不見起色，老娘就罵冷三兩口子不爭氣。冷三遭到老娘的白眼，想辯解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也難怪，冷家就冷三這棵獨苗。冷三父親十幾年前就去世了。三個姐姐早已出嫁，況且冷家已兩輩單傳。

冷三媳婦生了女兒后，不想再生。想趁年輕做生意掙些錢。冷三老實巴交，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來。再加上手頭不利落，紗廠打工老板也不愿意用。

考慮再三，他們就在村頭小學門口搭了間涼棚，賣起了燒餅豆腐腦。冷三媳婦在娘家就學會打燒餅做豆腐腦的手藝。馬頰河小學是完全小學，有四、五百學生，他們每天有七、八十元的收入，小日子過得挺活泛。那天冷三看到村長的三孫子活蹦亂跳讀一年級了，就和媳婦商量偷生二胎。

冷三媳婦懷孕的消息令老娘喜出望外，又燒香，又磕頭忙活了大半天。冷三媳婦去了外縣一個遠方親戚家躲藏了起來，盡管是半夜三更隱秘進行，村長還是隔墻有眼。

那個炎熱下午，計生辦劉主任再次來齊家屯找冷三，冷三笑臉相迎，冷三說：“劉主任，我不是不交罰款，你看我這個家交的起嗎？！”劉主任在冷三兩間堂屋里瞅了半天，也沒瞧見一樣值錢的東西。最后劉主任說：“你小子困難，你還超生？！讓你小子不知好歹。王所長，把他帶走�！贝┚耐跛L三下五除二麻利的將冷三五花大綁起來。冷三大叫：“你們這樣是違法的！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劉主任兩眼一瞪，推了一把冷三，說：“你給我上車，我們這是執(zhí)行公務。對違法人實行必要的制裁我們是有法可依的�！�

冷三被推進馬頰河鄉(xiāng)計生辦學習班。學習班設在鄉(xiāng)政府大禮堂里，禮堂四壁都涂上了大字標語。冷三沒有心思看那標語，好像覺得那口號是“寧可家破，不能國亡”的字樣。幾十名上了歲數(shù)的男女被囚在這里。超生戶大都投親奔友了。計生辦抓不到他們，就把當事人兩頭的父母抓來。

幾十口人被囚在大禮堂里，吃喝拉撒也不能走出大禮堂半步。所謂廁所，是在禮堂后邊用石棉瓦臨時遮擋了一下，順便放了幾只便桶。禮堂里蒼蠅亂舞，盡管專門人員每天前來噴灑農藥，結果還是無濟于事。

冷三被推進大禮堂的那個晚上，一眼看到年邁的老娘也在這里。母親看到兒子冷三，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來，母子兩抱頭大哭。老母親一邊哭一邊說：“兒呀兒呀，是娘老糊涂了，給政府添了這么大的麻煩。娘罪該萬死！”老母親說著，一把推開冷三，一頭朝禮堂墻壁撞去。人們圍攏過來，被計生辦劉主任大聲呵斥了一頓。劉主任隨即播打了電話“120”。

冷三老母親還是搶救無效死亡了。

有人給冷三出點子，要冷三將老人尸體停喪在鄉(xiāng)政府大院里，冷三沒有那樣做。冷三說，我不能給咱政府添亂子。

出殯的前幾天，計生辦劉主任拿著三千元現(xiàn)金送給冷三，并指示冷三在什么文文上按了手印，冷三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按了。劉主任說：“公安局的鑒定結果出來了，你母親是腦溢血突發(fā)而死，與計生辦學習班無關。是計生辦出于人道才考慮給你三千塊安葬費的。但必須扣除三千超生罰款�！崩淙宦狇R上暈了過去。

不久，計生辦劉主任就被公安人員帶走了。有意思的是，捆綁他的也是派出所的王所長。

再后來，大街小巷就聽到人們議論，劉主任犯了法。罪名是，私設公堂、侵吞計劃生育罰款。但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人們都這么說。

【編輯：向鵬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