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

九州上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典故，可謂家喻戶曉，就連小學(xué)生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還怪呢？誰都知道這是非正能量的事，偏偏又好其道，甚至不惜一切的就想著要“吞象”。

網(wǎng)上的一則消息稱：某單位的某人，因為退休年齡一事，跟上下左右較上了勁，四處活動，到處奔波，鬧得不亦樂乎。

20世紀(jì)70年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機(jī)關(guān)、事業(yè)單位，以及廠礦企業(yè)的員工退休時，可以安排一個孩子工作，俗稱“頂替”。在計劃經(jīng)濟(jì)時代，這是一項很好的惠民政策。不過，在實際操作中，有許多事情是始料未及的。有的人家，子女多，“頂替”難以落實到人。有的人家，孩子的年齡或大或小，沒趕上趟，不能“頂替”。還有的人家，沒有需要“頂替”的人，卻又不想浪費了這個“頂替”的指標(biāo)。如此等等，演繹出了五花八門的故事。有的跌宕起伏，有的驚心動魄，無一不精彩紛呈，令人眼花繚亂。

某人就是其中之一。據(jù)說，父親退休時，他還不足15歲，達(dá)不到“頂替”的年齡。于是，父親跑單位，托親戚，找領(lǐng)導(dǎo)，一番神操作。終于讓某人“頂替”上了，成為光榮的“工薪一族”。

時光荏苒。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某人沒有做出過什么貢獻(xiàn)，卻眼睜睜地看著快到退休的時節(jié)了。人生如草木，自是一春秋。無論怎么不甘心，不愿意，歲月就是這么地?zé)o情，無法改變。

怱然的一天，想起來了：不對呀，我上班時……按實際年齡算，到退休還有好幾年呢。

早退休，晚退休，對于一個本就無所作為的人來說，倒也無所謂。但是，問題不在于有沒有作為，在于……

而今，人民的幸福指數(shù)節(jié)節(jié)攀高。尤其是公務(wù)人員的工資、福利待遇等都達(dá)到了空前未有的水平�？梢赃@樣說，一個三口之家，只要有一人端著穩(wěn)定收入的飯碗，這個家庭的生活便基本無憂了。

當(dāng)然，這是指在職人員。若是退休了，待遇依然不低，卻與在職人員不能同日而語。導(dǎo)致很多人不想退休，千方百計地想著法兒，要遲幾年退休，能遲一個月退休，都是幸福中的幸福。

某人參加工作時，歲數(shù)虛報了三年。如果，把這三年拿回來，繼續(xù)享受三年的在職待遇，會是什么概念？不需要掰著手指頭算，都能弄明白，那是白花花一大把的真金白銀啦。要是就這樣退休了，這銀子誰給？

一段時間內(nèi)，某人坐不穩(wěn)睡不安，茶不思飯不想，根本無心工作，就連做夢都在籌謀著怎樣才能完成心底里的那個企求。

怪了，就是想不到一個很好的辦法。怎么辦呢？難道……總不能因為沒有辦法就不辦了吧？不行，得辦！反正自己是老同志了，即使職務(wù)不高，也還有些“頭臉”。說話的分量不重，還不至于落水無痕吧。對了，先找單位里的人事科，跟科長“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說話的“空間”。

某天，某人的口袋里揣上一包“軟中華”，趁人事科只有科長一人的時候，溜了進(jìn)去�？崎L差不多四十來歲，也是“老機(jī)關(guān)”了。此時，他正在看文件，沒注意到有人進(jìn)來，猛一抬頭，倒被嚇著了。不過，見是熟人，也沒怎么大驚小怪。笑著說道：“喲，早�。∮惺聠�？”

“哦，哦，沒事。”某人有些尷尬。但是，他立馬給科長遞上一支煙。說：“沒事，看你的門開著，就進(jìn)來了�！�

科長的目光雖然溫和，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手上接過香煙，心里卻在思忖，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說道：“有事就說嘛。您老跟我還客氣？”

某人要的就是這么個效果。笑嘻嘻地說：“這不快要退休了嗎。我呀，年齡可能搞錯了，應(yīng)該還有三年才到。不知道檔案里是怎么記載的，能不能……”

“您是說檔案有誤？”還沒等某人說完，科長就明白了，接茬說：“您是明年退休，不是今年。我們也沒報您退休呀！”科長說完，一雙眼睛緊盯著某人，似乎在問：“還想知道什么？”

某人的雙手向身體兩側(cè)一攤，說：“我知道是明年。可是，我的年齡弄錯了，今年不算，我還有三年才到退休的年限呢。”

科長沒說話，卻笑了，笑得有點神秘。過了一會兒，他看某人沒有想走的意思，又說道：“您的檔案我看了，領(lǐng)導(dǎo)也看了。有可能您說得對，年齡有誤。您是否知道，您檔案里的第一份材料上，年齡是被涂改過的。您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立馬，某人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眼睛也不敢直射科長了。目光有些游離，嘴巴里更是說不出話來，仿佛做了賊被人在瞬間揭穿了似的，很是難堪。

“我們分析�！笨崎L繼續(xù)說：“這個事，可能與你無關(guān)。但是，這個事是違規(guī)的。不過，已成事實的事情，就不可以再往回改了。您說呢？”科長一邊說，一邊看著他。

一時，某人無言以對。兩只手摁著桌邊，不知道怎么是好。半天了，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人事科。

回家后，漸漸地鎮(zhèn)靜了下來，再一回想。“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恨自己的應(yīng)變能力太差，怎么就不知道換個思路，往深里說呢！

父親說過，“頂替”時不改不行。后來，歷次填寫“履歷”，怕跟第一次改的年齡有沖突，也就“一改”到底，再也沒有填寫過真實的年齡�，F(xiàn)在呢……腸子都悔青了。

按說，這事已塵埃落定，不能再說什么了。然而，某人的心呀，如同打翻了醋瓶子，亂七八糟，不是個滋味。尤其不能想，在職人員的工資福利……不行，還得想，還得說，還得找人！

這回不找本單位了，找負(fù)責(zé)退休審批的S局。而且，直接去S局的R科。當(dāng)然，某人不是糊涂蛋，知道要有過硬的“證據(jù)”，不能憑空說話。

某人找到了S局R科的H科長。這位科長年紀(jì)不小了，是屬于站好最后一班崗的人。某人說：“我們單位說，明年我就到‘站’了�？墒牵艺嬲哪挲g還有三年才到，怎么能這樣不負(fù)責(zé)任呢？不到退休年齡，就要我退休？你說說，這樣的辦事，怎么能叫人信服呢？”

H科長認(rèn)真地聽著，沒插一言，待某人說完了，才問道：“您是哪個單位的？”像是特別的勾起了某種記憶。

某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是某某單位。然后，直著脖子，看著H科長。這位科長思索了片刻，大概是想起什么來了，笑著說道：“你可能想多了，退休是有政策規(guī)定的，不可能瞎干。”同時，隨手示意某人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他自己也在椅子上坐穩(wěn)了身體，笑呵呵地說：“退休，主要是看檔案。當(dāng)然，有的人可能記憶出了問題，填寫檔案時也有不一致的。不過，這個問題好解決。我們以檔案里最早、最原始的資料為準(zhǔn)，不會糊里糊涂的就辦了�！�

H科長繼續(xù)看著某人，是想聽他還有什么要說的。某人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本遞給H科長，說道：“檔案是怎么記載的我不知道，這戶口本上的記錄才是我真正的出生日期。其實，早退休遲退休沒什么關(guān)系，我要的是實事求是！”

H科長翻過來覆過去地看著那個戶口本，黃色的硬紙封面，有些破損，是早已不用的舊戶口本。但是，內(nèi)頁的頁面、文字、印章清晰可辨，確是真的。而且，某人的姓名、年齡等記載也如某人所說，幾無偏差，應(yīng)該屬實。

H科長愣了半天沒說話，卻又覺著有話要說。又過了好一會，H科長說道：“這個呀，不好說了。我們依據(jù)檔案，依據(jù)你們單位申報的材料。沒有依據(jù)，我們是不會憑空審批的�！比缓�，什么也不說了。

某人離開S局，心里頭像是塞上一團(tuán)棉花，既堵得慌又無法痛擊，非常地不舒服。但是，他從H科長的神情上，似乎又看到了一絲說不明白卻又有點滴希望的東西。

一天早上，某人又找到本單位的人事科�？崎L還未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呢，他就將一張紙條子放在科長的面前，硬生生地說道：“科長，請你簽個字，我必須再干三年才能退休。我有戶口本作證，我的檔案年齡是錯誤的，一定要改過來。而且，我到S局去問過了，他們沒有認(rèn)定我明年退休！”理直氣壯，不容置疑。

科長被他說愣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條子，是某人寫的“要求延遲退休的報告”。還有那個小本子，是早年的《戶口本》�？崎L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這個東西能說明什么問題呢？”

某人回答道：“說明我的檔案年齡是錯的，我要改過來呀！”

科長沒有說話，似乎什么都不能說。說對不好，說不對也不好，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另一側(cè)揮舞著。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科長不說，不代表他不明白。他知道，他的真實年齡沒問題�？墒�，他的檔案年齡也沒有問題。要說有問題，問題就出在檔案是誰涂改的。而且，幾十年了，一直將錯就錯，這錯還能叫錯嗎！他是既不想得罪人，又不想為此事承擔(dān)任何責(zé)任，更不想跟他多費唇舌。反正，他的上頭還有領(lǐng)導(dǎo)嘛！

此后，某人一改“溫和”的面孔，找領(lǐng)導(dǎo)理論，找單位拍桌子，甚至罵人。不依不饒，不了不休，無時不鬧。弄得人們不敢見他，碰到了，也都躲著些。

某人的行為，表面上看，只是要求恢復(fù)本來的年齡，并無大錯。那么，他真正的動機(jī)呢？

幾十年來，我們在改革開放中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利益。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礎(chǔ)之上。是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實行合理地分配，不允許任何人搞特殊。

早年，組織上給他開了“綠燈”，使他走上了工作崗位，拿到了別人一時還拿不到的“紅利”。現(xiàn)在，到了退下來的時刻，就應(yīng)該把崗位轉(zhuǎn)移給他人�？伤兀饶玫搅瞬豢梢阅玫降膶嵒�，又想拿到更多更無理的“紅利”，豈非怪事？

泱泱大國，十幾億人。如果，人人都這樣想，也都這樣做，需要多少大象被“吞”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