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縣城教書的緣故,我也像許多城鎮(zhèn)職工一般,在縣城中將就購下一套百余平米的商品房,安頓了下來。然而,每每看著車水馬龍,并被這城市的喧囂吵得心煩意亂之時,我總是會想到我和妻曾經蝸居過的那座果園,那個梨花盛開的地方。
那是大坪村干爸家的果園。從縣城東北烈士陵園前方開始,順著平整光滑的水泥路往東南行進,飽覽群山,賞心悅目。越往里走,空氣越是清新起來,心情會愈加舒暢。途經茶山,上黃龍,正對面便到達了目的地。
干爸家這座果園,占地30余畝。里面栽種的果樹,多半是金秋梨。冬去春來,梨花怒發(fā),枝枝爭俏,潔白如雪,十里飄香。一到秋天,滿園梨香,直沁心脾,棵棵梨樹碩果累累,惹人喜愛。
又是一個晴好春日,于是,邀約好友,帶上妻兒,再次來到那梨花盛開的地方。正值花期,梨花朵朵,競相開放,整個梨園一片潔白,花香四溢,讓人倍感神清氣爽。朋友和妻兒穿梭在梨花叢中,盡情追逐嬉鬧,盡情采摘梨園中鋪滿草地的蕨菜,盡情的用手機拍下春日美景,盡情享受梨園帶來的無比愜意。而我,伴隨著這隨風舞動的梨花,思緒飄飛,一下子又回到了昔年居住在這座梨園的那情那境……
思緒定格到2007年。購置商品房,是許多年青教師的夢想,也成為我與妻的人生渴求?纯次业墓べY,一個月八百余元,不足以購買一個平米,妻子沒有正式工作,依靠在私立幼兒園上課補貼家用,現實與理想大相徑庭。但是,細細思索,如若退縮不買,恐怕也不知熬到猴年馬月才能買房。于是,我和妻咬咬牙加入了房奴的行列。依照我每月八百三十元錢的工資,真正走到每月還款八百一十五元僅剩十五元錢這個境地,我倆如夢初醒,現實該是何等的殘酷。十五元錢,根本無法解決兩個人的生存問題,何況還有那每月接近兩百元錢的房租以及每月必須支出的水電費用!
既然選擇,唯有面對。于是,到干爸家果園居住便成為我們唯一的選擇。沒錯,果園建有小屋,風景優(yōu)美。更重要的,是干爸干媽疼惜我倆,待如親生,時刻接濟。
在果園居住的日子里,我和妻每一天都有新的感受,優(yōu)美的風景也化作靜靜的等待,等待日出日落,等待朝朝暮暮。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當居住在梨園里第一次盼來梨花開放的時節(jié),唯有我倆才懂得什么叫做興奮不已。我們看遍每一棵梨樹,靜觀梨花悄然開放的瞬間。我們的身后,“小黑”、“小白”、“銀狼”十來只小狗緊緊的跟著,寸步不離,連剛飼養(yǎng)的那十幾只小土雞,也學會了跟著我們到處亂竄,或許是妻子常常捉些小蝗蟲喂給它們,讓它們明白了親情具有的凝聚力。
梨園喂雞,是我們想好的發(fā)展“項目”。根據實際,我們確定了從小做大,穩(wěn)扎穩(wěn)打的方法:開始喂些小雞與母雞,母雞下蛋浮出小雞再繼續(xù)喂養(yǎng)。這些小土雞們很清楚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知道吃的食物多是依靠在外尋找。于是,一只只長到半斤八兩,就開始學會生蛋,為我們謀取效益。有一天,我和妻正靜靜的看著一只半斤左右的仔雞趴在墻根專注的生蛋。突然,一只估摸半斤有余的碩大的山老鼠,悠哉悠哉順著墻根爬來,居然對我和妻子嗤之以鼻不理不睬,徑自朝仔雞沖去,并一口咬住仔雞拖行而去。山老鼠的野蠻行為,嚇得正在下蛋的仔雞悲鳴亂叫,驚慌逃竄。我們這才知道,在這個果園里喂雞,山老鼠是個賊性極強的偷獵者。它們憑借多年的盜竊經驗,竟無視人類的存在。怪不得我們喂著的那些可愛的小土雞,頻頻失蹤,害得我們誤以認是天上的老鷹作怪,抬了桿火藥槍,成天尋找老鷹,卻不見蹤影,印證了前人“抬槍不遇鳥”的古訓。
于是,妻子從老家拉了只老貓過來坐鎮(zhèn),果園里的“治安狀況”果然有了極大的好轉。
一天,我倆要到縣城辦事。臨行,心里仍是擔心,因為剛買了四只小鵝,它們絕對沒有與山老鼠的斗爭經驗,那老貓也不一定照顧過來。想想之后,我倆決定用籠子裝好四只小鵝,用繩子懸空吊在睡房床頭。感覺萬無一失,這才動了身。沒想到第二天回來時,哪里還有小鵝的影子。找了半天,方看到地上那個拳頭大的窟窿外,留下了一只小鵝的頭和腳,讓人悲憤!第二天,無意間看到一只賊眉鼠眼的山老鼠在果園里躲躲閃閃,我立刻找了根干柴棒子,又招呼那只老貓,加上那十來只小狗,出動所有的“警力”,到處搜索,終無所獲。但是,盡管如此,山老鼠嚇得許久不敢出來作亂,自此小土雞們得以安寧了許多。
干爸家梨園對面,縣城到大坪村的公路蜿蜒盤旋。向左,是通往河山小學的崎嶇村路。每天清早,我便從果園出發(fā),鉆出梨花林,騎著那輛舊摩托,向河山小學進發(fā)。梨園林中的小屋外,妻子總會靜靜的看著我遠去的背影, 然后揮揮手和我道別。“小黑”、“小白”、“銀狼”拼命追趕著摩托車,一路把我送到黃龍,看我停下車來后,它們知道我是要趕它們回梨園了,也不多待,一路狂跑回到梨花叢中。
清晨的梨園,與其說是幽靜,不如說是寂靜。我的內心也實在糾結,我知道,鳥兒們嘰嘰喳喳的叫聲,始終打破不了妻子一個人獨處林中的落寂。好在貓兒狗兒們也都乖巧,妻子多了一些說話的對象。有時回來,聽到果園話語連天,如同有很多人相聚一塊,感覺好不熱鬧。其實,不過是妻子在和這些小家伙們說話。我驚訝于妻子對付這種空寂的自我慰籍的方法。
下午,放學之后,我會立即從學校趕回梨園,多是夕陽西下。妻子也總會走出梨園,面對公路,在田埂上靜靜的等待著,“小黑”、“小白”、“銀狼”分坐左右,靜臥在夕陽余輝之中。
或許我的舊摩托聲音奇特,每當翻過山坳,才到黃龍路口,本來距離干爸家的果園仍舊很遠,但“小黑”這幾個可愛的小狗狗,便已經狂奔而來,跑到我的前面,然后又隨著我的摩托或前或后,一路歡叫追逐,直至到達妻子跟前。我下車后,總是與妻子再坐小會,靜靜享受夕陽下大自然賜予我們的溫馨時刻。
學校有時也會因為加班等等原因,我會回來很晚。特別是夏季,靜夜襲來,整個梨園顯得神秘而又詭異,青蛙呱呱不停傻叫,有時也會傳來烏鴉詭秘的夜啼。我教妻子自衛(wèi),學打火藥槍,如何裝槍,如何扣動扳機,妻子很快便學會了。靜靜的夜里,偶爾會聽到“砰”的一聲槍響。這招最為靈驗,壯膽視為首選。
記得一次輪到我值班守校,安排好果園的一切工作后,帶上妻子,一同前往學校。那晚正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這對我無疑是一個考驗。都說屋漏偏逢連陰雨,我這車本來老舊,路面又是泥濘不堪,車燈還徹底熄火。妻子驚慌失措,我倒事先已有準備,不慌不忙拿出一支手電,雖說打開之后發(fā)現光線也是半明半暗,但也總算有了一絲慰籍。我專心操縱摩托車,身后的妻子則屏息凝神,專注的打著手電。無奈路面濕滑,我們依舊沒有逃脫摔跤的命運,好在剎車總算良好,沒有多少傷害,只是左邊反光鏡摔了下來。我默默撿起,遞給妻子,繼續(xù)前行。少許,故事重復,右邊轉彎燈又掉下來了,我又撿起,又遞給妻子。終于摔到第四次,又一顆反光燈遞給妻子。妻子有些傷神,不再接也不再坐上摩托了。只好隨妻子一路走一路照亮,我便慢慢前進。終也不負使命,完成守校任務。
在干爸家果園,最不愁吃的是蔬菜。我們可以挖到折耳根、野蔥,還可以摘到椿菜、竹筍、菌子。收獲最多的,要數蕨菜。果園之中,梨樹之下,漫山遍野都是。都說蕨菜無娘,吃到九月重陽,這話一點不假,我們因此解決了吃菜的問題。妻子做菜,很是拿手,在她老家?guī)淼挠驮凰裏捔擞譄,每每總要擠出些許油分,在將洗好的蕨菜一炒,美味極了。好一段時間,中午下到河山,我都是包飯的,當然,多數吃的是炒蕨菜。
微風輕拂,梨花香味撲鼻而來。舅侄雙瑜摘下一支梨花,輕輕跟妻子扎在頭上,女兒小婧也捧起一把蕨菜,撒嬌著跑過來要我用手機拍下她的功勞。我舉起手機,按動快門,咔嚓咔嚓,記錄了這個充滿回憶的瞬間。
夕陽的余輝灑落山頭的時候,我載著妻兒、朋友,載著從梨樹上摘下的些許花枝,以及大家采摘的大捆蕨菜,前呼后擁上車,載著一路滿滿的回憶,返回了縣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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