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我在打量她。她就去找了一套男人衣服遞給我。然后燒了一鍋熱水叫我洗洗再換上。
洗干凈剛走出茅廁，就見一個壯年男子扛著耙梳，赤足進屋。就說：“山洪太大，沖垮了幾根田坎，我費了不少勁放了水才把田坎閘好！”
這個女的一見，趕緊從灶門前抬起頭。說：“爸爸，這個是河對門的知青。水太大了過不去，今晚就和你擠著睡！
晚飯時，通過擺談，才得知這女的叫金小花。這個男的叫金世強，是金小花的父親。金小花母親過世得早，一直都是和父親相依為命生活的。由于兩父女勤快，家里喂了不少雞豬鵝鴨，生活過得不錯，算的上是殷實富裕的人家。
第二天早飯后，河水退了。我依依不舍地告辭了金家父女。一路上我總是在想，我該用什么方式來答謝金小花的救命之恩？返回了石滾田后，我就向隊里的老人問起金家父女的事。他們都不大清楚，正好遇見路過的余支書，他不光清楚而且十分了解。誰知這一打聽不要緊，反而冷了我答謝報恩的念頭。
原來，金小花不光是村花，而且是；，是遠近幾百里出名的大美女。美中不足的是家庭出身是地主，父親金世強是四類分子。正因為是這種家庭社會背景，金小花高中畢業(yè)考上了川大，但因政審不過關(guān)不能入學(xué)。只能在家務(wù)農(nóng)，高不成低不就，年齡大了也沒嫁不出去，人敢要。
余支書同時勸告我：“要注意階級斗爭新動向，繃緊階級斗爭的弦，防止糖衣炮彈的襲擊，金世強的衣服褲子交給我負責(zé)帶過去，你是知青，千萬不能再去，去了要出問題，我要對你負責(zé)！”
在那個階級斗爭一抓就靈的年代，我還有什么話說呢？我別無選擇，只能照辦！四十多年過去了，至今我都沒有見過金家父女，不知他們生活得怎么樣？說句內(nèi)心話，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他們，一想起他們，我內(nèi)心就很難過。就連做夢都夢見過幾次，時間一長就淡化了。正是應(yīng)了那句話：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了這一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在石滾田隊，有一位獨特的說書人叫黃善仁，小學(xué)沒畢業(yè)就跟父親學(xué)陰陽道士，成天他都模仿蔣介石的口腔唱：“心想去吊頸誒，又舍不得宋美齡也……”有時長聲幺幺拖聲拉氣得唱來極富表情，社員們也很喜歡聽，他是出了名的陰陽道士，很信迷信。他經(jīng)常到知青點我們家來作客，一來二去我們竟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他給我們?nèi)齻知青算八字。算到我的時候，他說我五官生得好，天庭飽滿，地格圓潤，印堂發(fā)亮，以后必定大富大貴。四十歲中狀元，要當官發(fā)財，有兩個婆娘，兩對兒女，兒孫滿堂。六十歲后一場大病，死不了的話要活到九十八歲。
我說：“你說了就作數(shù)，是不是要以后用事實來說話檢驗證明！
他說：“不用等以后，馬上就可以驗證！”
我們?nèi)硕俭@訝地看著他。他嚴肅地說：“你們?nèi)齻都走我家去。我家堂屋頭有一個堂神，靈得很。你們敢不敢去惹他？”
我斬釘截鐵地說：“敢！我就不信邪！”
一旁的金中全肖坤明卻說：“不敢，惹不得”還說他們都曉得堂神的厲害，說某人惹了堂神馬上就瘋了，某書記惹了堂神第二天就死了，某民兵連長惹了堂神晚上就滾下河淹死了。一下舉了很多例子，有名有姓有住址的。
我說：“你們?nèi)齻給我作證，我就要惹，我敢惹！
我們進他家后，他們?nèi)齻都去給堂神作揖說：“有人要來惹你，不是我喊來的，不要責(zé)怪我！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說：“我今天就要惹你，看你有啥子本事，盡管拿出來！”
話還沒說完，我就雙腳踩在神位上不住地跺腳？诶锊蛔〉卣f：“我偏要惹，偏要惹，看你敢把我怎么樣？”
我說：“你們讓開，我還要惹惱火點！”
我一下就把雞兒拿出來，對著神位就是一泡大尿。他們?nèi)齻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長大嘴巴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后，黃善仁逢人就說：“某知青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堂神都怕他，你們也不要惹他，誰也惹不起。”
我聽了此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糧食緊張不夠吃，回家去拿一次來，不幾天就吃光了，我們?nèi)齻實在待不下去了，就只有外出找飯吃，肖坤明和金中全有手藝會改鋸板子，他們就去幫人改板子找錢買來吃，我呢？沒有手藝，我不能跟著他們兩外出混飯吃，我只能在河壩學(xué)校教書，沒有糧吃吃紅苕，一餐吃兩個紅苕，有時候只吃一個紅苕就到學(xué)校，放學(xué)以后就找熟人借書看，什么《茶花女》、《說唐》、《福爾摩斯探案集》、《第二次握手》、《紅樓夢》、《西游記》、《水滸》、《三國演義》等什么書都看。
正好又遇學(xué)校放假。我很清閑，就到其他知青點上講故事。知青們一傳十十傳百都說我講的故事好聽，先是在大同各知青點講，后頭在復(fù)興、旺隆的知青點上都講開了。
我一到知青點上去，他們都很歡迎。我的龍門陣永遠都講不完。就是講完了還可以現(xiàn)編現(xiàn)講，甚至有的不去出工，總是拉著我要聽我講。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我不光會講，而且還會拉二胡、小提琴，又會唱歌，還會跳舞，更是歡喜得不得了。用好吃的東西來招待我，有豆花、臘肉、雞、鴨等，一連幾天都不準我走。直到學(xué)校開學(xué)了，我才趁他們不注意悄悄地跑回了石滾田生產(chǎn)隊。
在石滾田生產(chǎn)隊，一說吃肉，我就要流口水，很想吃肉，我總覺得永遠都吃不夠的就是肉，不管是什么肉。就拿豬肉來說，一月兩月有時半年都不得肉吃。
趕場天上街，看見賣豬肉的忍不住就要走上前去看看聞聞香味。一邊遞煙一邊喊：“楊大爺，來，把煙點起！”
誰知楊大爺知道知青沒錢沒肉票，再加上他心情不好，一下就大聲吼道：“對不起，不怕你是知青，今天我楊大爺就不吃你的煙，我也不要你喊我楊大爺，你各自喊我楊麻子，我也不會冒火，就是喊我楊大公，我也沒得肉給你，不要來你那一套！
任憑我再三舉煙遞煙，他就是不接，氣勢洶洶地看著我，一點也不給商量的余地，更不給我絲毫面子，我只好灰溜溜地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