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到你家……真的……是向你……提親的……”氣若游絲的老白突然掙扎著抓住三妹的手說。三妹臉一熱，轉(zhuǎn)向白大娘嗔怪道：“姐，你看大哥嘛，又說這樣的葷話！”沒想到一向護著三妹的白大娘竟然輕嘆一口氣說：“你大哥說了一輩子葷話，就這一句是他的真心話！你就讓他痛痛快快的說一回吧！”三妹低下頭去，思緒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你一分配工作我就上你家提親！”老白隔著柳樹對三妹說。
“真的嗎？那我就要一塊上海牌手表！比谜{(diào)皮的說笑著跑開了。三妹初中畢業(yè)已經(jīng)一年，父親在單位爭取了一個委培指標，為了能順利考上，她只好回到學(xué)校在老白的班上補習。老白高考差一分落榜后考取了鄉(xiāng)里的民辦教師，年輕有為的他擔任了畢業(yè)班的班主任工作。三妹不愛讀書，但很喜歡上白老師的課，在白老師的精心輔導(dǎo)下，三妹順利考上了委培學(xué)校。
三妹轉(zhuǎn)眼就分回了鄉(xiāng)政府上班，老白用省吃儉用的工資買了一塊當時很時尚的上海牌女士手表，請村里的幺姨婆去三妹家提親。
“我說你這沒良心的，還真說走就走了！你縱然是扔得下我，也舍不得你三妹呀……”白大娘刺耳的嚎叫驚醒了三妹，三妹抬起頭來，看見老白臉上的笑容早已僵硬。一滴淚從三妹臉上無聲的滑落，在老白干枯的手背上輕濺開去，三妹有種撕心裂肺的的痛，她知道，她的淚再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喚回她的白大哥了。
她嫁給鄉(xiāng)長在部隊服役的兒子一年后就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喜得鄉(xiāng)長夫婦逢人就夸三妹賢淑？珊镁安婚L，鄉(xiāng)長兒子在退伍前夕和城里一個父母都是當官的女人悄悄好上了，鄉(xiāng)長兒子為了能留在城里，就回家硬逼著三妹離婚。禍不單行，離婚后的三妹帶著兒子回到娘家才住兩天，大姐就慌慌張張跑來說白大哥突然失蹤了。當一家人找到白大哥時，他已經(jīng)在醫(yī)院昏迷了一天一夜。原來，平時文質(zhì)彬彬的老白得知三妹被支書兒子離棄后，就悄悄騎著一輛自行車跑到城里找那人理論，結(jié)果話不投機，老白被支書兒子狠狠揍了一頓，深夜回家時又遭遇了車禍。三妹看著血肉模糊的躺在病床上的白大哥，想起醫(yī)生說的他有可能再不會醒來，不由悲從心起：都怨自己命不好，親戚朋友也跟著遭受連累。想到這些，眼淚竟不知不覺奔涌而出。當她的眼淚不小心滴在老白手上時，大姐發(fā)現(xiàn)老白的手指竟然動了一下。就這樣，老白一直說是三妹的眼淚喚醒了沉睡的他。可惜，現(xiàn)在再多的眼淚也無法改變他臉上僵硬的笑容。
老白風光下葬后，白大娘把三妹叫到自己房中，從陪嫁的首飾盒里取出一枚銀戒指，仔細擦拭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戴在自己左手的中指上。然后，又從首飾盒里拿出一塊老式上海牌女表對三妹說：“我?guī)湍惚４媪怂氖嗄，現(xiàn)在該還給你了！”望著三妹驚愕的臉，白大娘耳邊再次響起母親和幺姨婆的聲音：
“她幺姨婆呀，你又不是不曉得，咱們村子的規(guī)矩，哪家給孩子操辦婚事不是按從大到小的順序辦？我家大姑娘的婚事還沒著落……再說三妹剛參加工作……小白這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人確實不錯，年紀和我家大姑娘倒挺般配……哦！你看這段料子還好吧，可惜我穿太廢料了，你拿去做一套衣服剛好！你看嘛，我什么事都麻煩你，怪不好意思的……”
“喲！這料子可是上好的的確良……不過，你都快和鄉(xiāng)長成親戚了，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布料送上門來……我剛才在村口碰上鄉(xiāng)長媳婦，她拉著我夸你三妹老半天，還問你三妹滿不滿意現(xiàn)在的工作……聽說她兒子和你家三妹是青梅竹馬……白家那小子……不過，她老娘倒很喜歡大姑娘，說孩子挺懂事……哈哈哈，哪個不曉得那小子是出名的孝子……”
“我知道這手表是老白買給你的！”白大娘把手表輕輕放在三妹手里說，“母親把它給了我……你也別怪母親，她是希望我們都好！”然后，又撫摸著自己剛戴在手上的戒指幽幽的說：“只有這顆戒指才是真正屬于我的！老白他娘臨死時拉著我的手說，白家這顆戒指一直只傳長子媳婦……”
“別說了，姐，這都是命……”三妹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撲到白大娘懷里痛痛快快的哭起來，白大娘摟著三妹，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簌簌滾落……
【編輯：婁山關(guā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