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星期天 ，天空霧蒙蒙的充滿陰霾。

閔心心里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她打發(fā)七歲的女兒去外婆家，自己在家打掃衛(wèi)生，想以此來排遣那不安 。

忽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彭彭彭，彭彭彭”她疑惑地趕緊去開門，見母親牽著兩個小孫女，一個是閔心的女兒，一個是兄弟洪生五歲的女兒。

母親兩手分別緊緊拽著她們仿佛唯恐失去什么似的。母親臉色煞白，進得門來神色慌張地說道。

“洪生不行了！”

“��！”

閔心頓時驚鄂得說不出話來。

“早上方芩叫洪生起床上班發(fā)現(xiàn)他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現(xiàn)送到醫(yī)院了”（方芩是洪生的妻子，她早起給孩子做早餐送去幼兒園回來發(fā)現(xiàn)丈夫昏迷）

“我?guī)齻儌z個先去，你也趕緊去�！闭f著便帶著兩個小孫女走了。

此時閔心已無心打掃房間 ，她放下手中的掃帚隨便收拾了一下，便向醫(yī)院奔去。

母親說的醫(yī)院是廠職工醫(yī)院，離家約兩公里。

走在路上，她想著頭天晚上的夢。一只黑色的大鳥飛來撞在她的胸口上。醒來后，不知這是什么預兆，現(xiàn)在想來，那只大鳥應該是來報兇信的。一路上，感覺心咚咚咚跳，荒得不知所以。

閔心的弟弟洪生之前患肺氣腫住院治療，病未痊愈就出院了，他擔心自己如果長期住院家里就失去了經(jīng)濟支撐。

“現(xiàn)在大概是肺氣腫又復發(fā)了�！遍h心一面心急火燎地趕路，一面在心里這樣想著。

閔心兄妹三個，洪生小閔心兩歲，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其下有個妹妹。

雖在一個單位，但平時各忙各�，F(xiàn)在兄弟生死未卜，閔心此時方才感覺自己平時疏忽了對兄弟的關心，此時一種歉疚感涌上心頭。

洪生命運多舛。小時候得過肝炎，那時候，他每天抱一個白色的搪瓷缸，里面裝著白糖拌西紅柿。母親說，白糖拌西紅柿能治療肝炎。

文革時，父親被打成“�；逝伞�，被“造反派”押著戴尖尖帽游街，那時洪生還是不懂事的年紀。他跑回家天真地對媽媽說“爸爸戴的帽子好好看喔，媽媽你給我做一嘛我也要戴一個跟著他們游街”媽媽聽了他的話，真是哭笑不得。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吃的苦較多，他當過知青下過鄉(xiāng)，在農(nóng)村鋤地挑糞，掙公分養(yǎng)活自己。一次，他帶了一塊馬肉回家，他說，馬肉是酸的。他說村里開會，從天黑開到天亮。下面全都在打瞌睡，隊長一直在不停的講，講得滿嘴白沫昏昏欲睡。那時閔心聽到這些感覺是一件有趣的事。

洪生下鄉(xiāng)兩年共回家?guī)状�，每次回家沒呆上一會就返回村里了。

他天性樂觀幽默風趣。那時，廠里匯演，各單位出節(jié)目，他們表演的節(jié)目叫“大寨亞克西”，他扮演新疆大叔，惟妙惟肖幽默風趣的表演。逗得臺下觀眾樂不可支。

洪生戀愛婚姻不順，因個頭有些矮胖，之前喜歡過兩個女孩，都被拒絕了。

后來他妹妹的同學給他介紹了一個剛從技校畢業(yè)的女子，這個女子因想通過同男方的父親接收她進廠里安排一份工作就與洪生結了婚。

那時洪生的父親是廠里的領導，接收一個人進廠安排工作不是問題。

帶著功利性的婚姻是不幸的。

婚后兩人感情不和。女人性情乖僻刁鉆，曾一度女人自己睡床上，讓洪其生睡在地下。洪生性格懦弱，再者，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應該讓自己的著老婆，也就忍下來。

結婚兩年沒孩子，女人說洪生無生育能力。這段婚姻就此終結。

后來洪生認識了一個小縣城的女子，這個女子同樣離過婚帶著一個有智障的女兒。

女子以開洗衣店維持生計。

洪生同這個女子相好家里不同意，認為她沒有正當職業(yè)。然而他們在感情婚姻一連受挫的兒子執(zhí)意要同這個女子結婚。

婚事是父親操辦的。他為兒子在廠食堂大廳里簡單地置辦了一桌席。

席間只女方的父母姊妹，以及的男方的父母和姊妹，空曠的食堂大廳，清白的日光罩著冷清的宴席，感受不到歡樂的氣氛。

洪生的母親沒有到席，因為她是死活不同意這樁婚事的。

洪生的婚后生活還算甜蜜。女方有智障的女兒留在了她的父母家里。

方芩的父母是一對善良的老人，為了女兒的幸福，他們承擔起了照顧女兒智障孩子的責任，她的父親是林場退休工，母親無職業(yè)，她的一只眼睛有殘疾。

方芩姐妹三個，他們一家住在一個山洞里。雖然一家人的生活是清苦的，但他們家的孩子并不缺乏愛。

洪生夫妻兩人婚后同家里較少來往。后來夫妻倆有了一個女兒，看著可愛的孫女，彼此關系方才有了緩和。

洪生上班掙錢，弟媳在家門口推著一個小車賣些小食品，一家三口小日子倒也和和美美。但洪生的母親總是常常抱怨媳婦這樣不好，那樣不好。過年時洪生一家沒回來，母親為此抱怨。

說“洪生帶著大包小包帶去方芩家過年，也不回來。”

如今自己的兒子生死未卜，母親的心又是何等傷痛。

閔心急火燎地趕到廠醫(yī)院急診室。

只見她的弟弟直躺在病床上，一架呼吸機攏著他的半張臉，他臉色發(fā)紫雙目緊閉。一根指母粗的引流管從被子里牽出。黃色液體一滴滴滴下來，下方用一個小盆接著已有小半盆。

閔心的父母并坐在床對面兩步之遙的地方，他們黙然無語地看著自己在處在昏迷中的兒子，可憐巴巴的神情讓人心痛不已。

一旁有一些人圍站在哪里，他們是病人的朋友，他們同樣黙黙地不說一句話，

閔心走到弟弟床頭彎下腰湊近他的耳朵，“洪生你要挺住，要挺住哈，我們都在，醫(yī)生正在想辦法救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