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冷落的山野,風聲蕭蕭。
在逃難的人群中,走著一個背著鋪蓋卷兒的三十六歲男子和一個三十三歲挎著個蘭碎花包袱兒的女子。男的叫鐘炎,女的叫陳桂花,是一對夫婦。
后面跟著一個十四歲的鐘立,扯著十歲的妹妹鐘麗。
最后邊跟著的是十三歲的二兒子鐘偉。
“等到了北平,咱在安個窩兒!辩娧渍f。
“啥時能到?”陳桂花問。
“快了,快了。我說快了,就是快了!
“娘,我餓了!辩婝悞昝撻_大哥的手跑到娘跟前。
“孩子,娘給你吃的。”說著陳桂花蹲下來,解開包袱兒,一看沒有吃的東西,她看看聰明美麗的女兒,再抬頭看看丈夫,不好意思地說:“沒了,麗不餓,咱不餓!
“你們等著我去弄點吃的!辩娧渍f著向林子走去。
陳桂花和兒女們坐了下來。
“娘,我渴了!辩婝惐牬笱劬粗惞鸹。又重復著,“娘,我渴了!
陳桂花看看兒女們,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她哭了。她撩起衣襟擦了擦淚兒說:“立兒,你照看好弟弟妹妹,娘去弄水去!闭f著走去。
鐘麗眼巴巴地看著母親走遠了,她摘下脖子上掛的翡翠玉墜兒玩弄著。
鐘偉見了:“讓我戴戴!闭f著他搶過妹妹手中的玉墜兒戴在脖子上。
“給我,給我!辩婝惾鰦善饋。
鐘偉跑起來。鐘麗在后面攆著要。鐘偉卻不給,故意逗著妹妹玩,“不給,我偏不給!
“偉,把玉墜兒給妹妹!辩娏⒚畹。
這時,天空中有幾架日本鬼子的飛機轟炸著飛來,逃難的人群散了。
鐘偉嚇得不知所措地奔跑著,鐘麗卻躲到樹林中去了。
一輛馬車走來。商人馬許讓車夫把馬拴在樹上,他是怕馬驚了把車拉翻。
日本鬼子的飛機向跑著的鐘偉轟炸著。
馬許見了撲過去把鐘偉按倒在地上,炸彈在身后爆炸,塵土飛揚。
好玄兒。馬許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看看哭著的鐘偉。
也不知啥時,鐘立、鐘麗跑得沒影沒蹤了。
日本鬼子的飛機轟炸了一陣后遠去了。
“大哥,妹妹,爹,娘!辩妭タ藓爸。那聲音傳得好遠好遠。
馬許看看地上一些被炸死的逃難的人們。
“孩子,別哭了。怕是你父母和哥哥妹妹被炸死了。走,跟大叔走吧!瘪R許哄著鐘偉。
他扯著鐘偉走向馬車,又讓車夫解開馬兒。而鐘偉仍滿地里尋視著哥哥和妹妹。
空曠的原野怎能有他們的影子。地上盡是尸骨碎骸。鐘偉嚇得哭了。
馬許把鐘偉抱上馬車,自己也上了馬車,車夫甩了一個響鞭子,馬車奔跑起來。
鐘偉坐在馬車上仍回頭看著。一直看不見了,他才扭過頭去。
不知過了有多久,鐘立和鐘麗從樹林子里走了出來,他們看看地上的死人都嚇得哭了。
“弟弟。”鐘立邊喊邊尋找。
“哥,二哥!辩婝愡吅斑厡ふ。
這時,鐘炎從樹林子中走出來,他用衣服包著些野果子,問:“立,麗,你弟弟,你娘呢?”
正說著,陳桂花用樹葉盛水從另一地方走過來。
“爹,偉不見了!辩娏⒄f。
“娘,二哥不見了!辩婝愓f。
陳桂花見了,她一愣神兒,手一松樹葉掉在地上,水也灑了一地,她也癱倒在地上。
“娘!倍藫渖先ギ惪谕暤睾暗。
鐘炎走過來忙扶起妻子:“他娘,你……”
半晌,陳桂花才醒來叫道:“偉兒!
“他娘,是不是失散了,再找找。”鐘炎勸道,他從衣服里拿出果子給女兒、兒子,然后再給妻子。
“不吃,”鐘麗接過果子扔在地上。這時誰也沒了吃的胃口兒。
“都怨你,又饑又渴的,要不偉弟也不會沒影兒!辩娏⒙裨沟。
鐘麗一聽“哇”地哭了起來。
陳桂花起身蹣跚著喊道:“偉兒!
在逃難的人群中,鐘炎用手當喇叭湊在嘴上喊道:“鐘偉。”
“弟弟!辩娏⒑暗。
“二哥!辩婝惡暗。
鐘炎夫婦和兒女們在逃難的人中尋找著鐘偉,也不見鐘偉的蹤影,望著炸得尸骨橫飛的人。他想,鐘偉恐怕是兇多吉少了,走了一天的路,他們在一間破房屋中棲身。
鐘炎躺在那里瞪著雙眼,不吃也不喝,他病倒了。
陳桂花見了很是心焦,拿著東西喂丈夫,說:“他爹,吃點吧,你多少吃點兒,可不要撇下我們娘幾個呀!”
鐘炎仍舊不吃,他傻傻的樣子。
“爹呀!”鐘立和鐘麗哭喊道。
第二天,鐘炎還是那樣子,他們走不了了,為了一家人糊口,陳桂花出去討要吃的。
鐘立和妹妹坐在屋門前傻看。
“咱爹不知啥時會好的、啥時能到北平。”鐘立自言自語地說。
“爹會好的。爹會好的。”鐘麗天真地說。
“可鐘偉呢?”鐘立又說。
“哥,我再也不說餓了渴了!辩婝悡u晃著鐘立。
鐘立故意不理她,停了一會兒,他騰地沖她笑了,兄妹倆摟著笑成一團兒。
北平,城北馬府。
馬許從外面進來,他掂著兩紙兜衣服,與端茶出去的丫環(huán)照了個面兒,丫環(huán)禮貌地說道:“老爺,您回來了!
馬夫人聞聲迎上前:“老爺,您這一去就是這么多天。哎,這是什么?”
馬許故作神秘地一聳肩說:“衣服,我兒子的衣服唄。”
馬夫人不好意思起來:“老爺,你看你,是不是我沒能給生個兒子呀?!”
這時,馬許坐了下來:“想不想要?”
“想了就能來一個,哪有那美事兒!瘪R夫人說。
“還真有美事兒,這回我在保定就給碰上了。來,兒子進來。”馬許說著沖門外叫。
鐘偉慢慢地走進來,他有點兒怯場兒。
馬許望著鐘偉。
馬夫人端詳著鐘偉。
此時的鐘偉見有人這么看他,就顯得不自在起來,好像手也沒地方放了,腳也站得不是,總歸什么都不是。
“兒子,這是你媽,快叫?”馬許道。
鐘偉嘴嚅動著望著馬夫人,半晌,他終于叫了一聲“媽!
馬夫人高興得笑了起來,她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如今這么大個兒子都站在了眼前,她高興得幾乎要發(fā)瘋了。
“劉媽,快把少爺領去洗洗澡,換換衣服!瘪R許命令道。
劉媽進來拿了衣服扯著鐘偉出去了。
劉媽舀了一盆熱水,他讓小少爺站在盆里,她給他洗澡兒。
不一會兒,劉媽就給小少爺洗完了澡兒。她正要給他穿衣服。而馬輝則跑去拿起了翡翠玉墜戴在胸前,這則讓劉馬給他穿衣服。他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劉媽把小少爺?shù)呐K爛衣服掂著出去扔了。
沒過多久。煥然一新的鐘偉進來了,人是衣馬是鞍,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假。
馬許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得出了神兒,說:“馬雯,來!
馬雯走出來問:“爸,干啥?”她被這陣勢弄懵了。
“去,和你弟弟站在一起!瘪R許說。
馬雯不知怎么回事兒,卻聽話地走過去和鐘偉站在了一起,她看看鐘偉,再扭頭看看爸爸:“這是……”
“像,像,像姊妹倆,老天有眼啊,我馬家有后了。小子,跟了我,就得姓我馬姓,今后你就叫馬輝。”馬許說,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夜,鐘偉,不,馬輝,我也該改改口了。馬輝失眠了,他躺在寬敞舒適的臥室里,睡不著了。他望著手中的翡翠玉墜,他的衣服可以丟棄,名字可以不要,但這玉墜不能不要,這是他從妹妹手中搶來的,卻成了永久。父母和哥哥妹妹不在了,難道父母帶他們來北平就是過這樣的生活嗎?他想,父母給不了他這些,他殊不知他遇到了北平的首富,才有這些,才有父母的的疼愛,才有被人稱的闊少爺。晦世不深的馬輝哪知是日本的侵略,父母哥妹的死,這也是日本侵略中國的見證,馬輝看著看著流淚了。
在餐廳里,劉媽正準備早餐,可馬雯已坐在餐桌旁。
馬許邊整理衣扣走來:“輝,輝呢?”
“還在睡懶覺呢!”馬雯說,“怎么有了個兒子,就忘了我這個女兒了!
“劉媽,快把馬輝叫醒吃吃去上學呢。”馬許坐了下來說:“不問你,爸爸就待你不親了?”
不一會兒,馬輝伸著懶腰,打著哈哈走來。
“輝,快點兒吃,吃了去上學,以后要早起,和姐姐一塊兒去上學。”馬許邊吃邊說。
馬許急急地扒完了飯,用紙巾擦了嘴說:“你們快點兒!彼弥畠簝鹤拥臅鋈チ恕
馬許打開車門,把書包放進去,上去坐好,發(fā)動機器摁響車喇叭。
馬雯、馬輝一前一后跑出來上了車,車開走了。
學校里。校長辦公室。
馬許掂著書包領著馬輝進來,他給校長讓煙:“陳校長,又要麻煩你了,這是我兒子馬輝來上學。您請收下吧。”
陳校長接過煙在大拇指上敦了幾下:“馬老板,太客氣了,您的公子,陳某哪有不收之禮啊!
馬許:“輝兒,來見過陳校長!
馬輝鞠躬道:“陳校長好!
“沒上過學,您看著辦吧,該批評就批評!瘪R許說。然后他給兒子交了學費走了。
這時,有個女教師從門口經(jīng)過。
“小王,你來一下!标愋iL招手道。
王老師進來:“校長啥事?”
“這是馬老板的兒子馬輝,進你們班吧!标愋iL說。
王老師領著馬輝出去了。
北平城南。
鐘炎托兒帶女來到北平,他在堂兄的幫助下進了紅星機械廠當了工人,一家人總算安頓下來,可讓他傷心的是二兒子在來北平的途中喪了命。為了養(yǎng)家,陳桂花在一家飯店找了份雜活兒。
這天,鐘炎吃了飯上班去了。陳桂花臨去飯店對鐘立說:“孩子,你和妹妹到爐碴堆上揀些炭碴回來燒火,可得照顧好妹妹!本妥吡。
鐘立鎖上門后和鐘麗一人拿個籃子去揀炭了。
姊妹倆來到一家工廠的爐碴堆旁揀起炭來。
揀著揀著,鐘立不知咋的聽到講課聲說道:“走,咱倆去看看!彼I著妹妹來到學校大門口,把籃子放在一旁,慢慢溜到窗下,直起身來看。
“哥,我看不見!辩婝愓f。
鐘立抱起妹妹。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鐘麗嚷道。
“別出聲。”鐘立命令道。
學生們靜心聽講羨慕得他們笑了。
笑聲吸引了學生們往外看。
“注意聽講!崩蠋煱l(fā)現(xiàn)窗外有人,出去走到窗子旁。
這時,鐘立把妹妹放下來。
“想上學?”老師問。
“俺沒錢兒。”鐘麗說。
“沒錢上什么學,一邊去。”老師訓斥著倆人。
姊妹倆挎著籃子走了。
“咱不揀炭了,拾破爛去。”鐘立說。
“哥,咱有了錢,就可以上學了?”鐘麗天真地問。
鐘立把炭倒了,姊妹倆開始拾破爛了,他們遇見啥拾啥,紙、鐵絲頭、膠瓶蓋兒、飲料瓶。
就這樣,姊妹倆拾到下午四五點左右,他們拾了不少東西,遇了一個收廢品的,就賣給了他,賣了二十多個銅子兒,鐘立到賣燒餅攤上買了二個燒餅,給妹妹一個,自己吃一個,看著手中的戰(zhàn)利品姊妹倆高興得笑了。
鐘立和妹妹回到家里,開開門,倆人坐那里數(shù)錢。
這時,陳桂花回來了,她見了,問道:“你倆從哪里弄來這么多錢?”
鐘麗嘴一張剛想說。
鐘立沖她一擠眼兒,妹妹也就不說了。
陳桂花見了,火騰地上來了,她拿起笤帚,照兒子背上就打,她打了幾下,然后又照女兒背上又是兩下,說道:“你也少不了,我叫你們?nèi)ネ,咱人窮志不窮!
鐘麗哭道:“娘,俺不是偷的,這是俺和哥哥拾破爛賣的錢,你讓俺哥和我去揀炭,聽到學校里老師在講課,哥哥領著我去看了,俺和哥哥想上學,可咱家里沒錢,老師不讓上,哥哥說拾了破爛賣了錢就可以上學了。娘,我想上學!
聽到這里,陳桂花心一酸,眼淚也流了出來,她一邊給女兒擦淚一邊說:“娘錯怪你們了,立,妹妹小,你怎不說呢?娘想等你爹發(fā)了錢,就送你們?nèi)ド蠈W,疼不?”
“不疼!辩娏⒄f。
“明個兒,你們就不用去揀炭了,想拾破爛就拾吧,這不丟人!
到了晚上。
鐘炎和妻子躺在床上。旁邊睡著鐘麗。鐘立稍大則躺在另一張床上。
陳桂花說:“他爹,咱兒子和女兒想上學呢!
鐘炎接著說:“等這月底發(fā)了錢,讓他們?nèi)ド希衣爮S里人說毛主席領的抗日部隊在延安。”
陳桂花說:“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炎,今個兒咱兒子他姊妹倆拾破爛賣了二十多個銅錢!
“真的!辩娧讍枺拔铱催@孩子長大是塊料兒!
這些話被沒睡著的鐘立聽到了,他眨巴著眼睛看看屋頂。
那年月的北平的不顯眼街上是肅然蕭條的。鐘立和妹妹在拾破爛兒。
一個日本鬼子喝完了一聽飲料后,把鐵筒兒扔在地上。
鐘立看見了走過去彎腰拾。
日本鬼子見了又一腳踢飛出老遠。
鐘立忙彎腰去拾,被日本鬼子一腳踹趴在地上。
鐘立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回頭咬著牙怒目而視著那個日本鬼子。
“八格亞魯,你的支那(說中國人是豬)。”日本鬼子說著哈哈大笑著走了。
“狗日的,小日本,我饒不了你們。”鐘立恨恨地說道。
“哥,疼嗎?”鐘麗攙扶起哥哥問道。
鐘立說:“不疼。”他拍拍身上的土兒,一副英勇氣概的樣子,他還是拾起了那個鐵筒狠狠地攢在手里說:“狗日的,日本,我把你當廢品賣。”
這一天,鐘立一直等到父母都上班去了,他才到廚離拿了幾個饅頭裝在布包里背在身上。
“哥,你拿那么多饅頭干啥?咱不去拾破爛了?”鐘麗跟在后面問哥哥。
“妹妹,我要去為你二哥報仇,殺日本鬼子!辩娏⒄f。
鐘麗說道:“哥哥,我也要和你一塊去!
“妹妹,你還小,你在家,等咱娘回來了,你就說我到延安去找毛主席的部隊去了!辩娏⒄f。
鐘麗點了一下頭。
鐘立看著妹妹依依不舍地走了。
別看鐘立人小,卻立下了為國殺敵的英勇氣概,不愧是一個好男兒。
在北平火車站。
鐘立不知從什么地方進了車站,他往南走了不遠,見一列貨車停在站臺上。他趁人不注意時偷偷上了貨車。不一會兒,火車徐徐啟動了,他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坐在貨箱上,透過車窗向外看去。
火車不知運行多長時間,鐘立探出頭一看,見是日本的貨車,這時他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他撕開一個紙箱,見里面是一聽聽飲料,拿出一聽,怎看恁看一番,不知怎么打開, 忽見有個小環(huán)兒,他拉了一下,飲料噴了他一臉,他擦了擦就邊吃饅頭邊喝起來。 然后,他又在別的紙箱中找到能吃的東西,這一路他恐怕不用發(fā)愁了。這時,他想解手,便脫下褲子,尿在紙箱中。
鐘炎進了紅星機戒廠,他跟著師傅學徒。
“炎,幾個了?”師傅問道。
“嘿嘿,兩個兒,一個丫頭!辩娧渍f罷。這又勾起了他的痛處,“唉,老二在來北平的途中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了。”
“你看我這嘴兒,不好意思了!睅煾嫡f道。
“沒啥。唉喲……”鐘炎的手一不小心被機器擦傷了。他撕了塊布條把手指包扎著。
“有事沒?”師傅關心地問。
“不礙事兒!
“干這活兒以后要小心點。”師傅說。
鐘炎下班回來走到門口,見女兒一個人坐在門口睡著了。便說道:“你怎么睡在這兒,你哥呢?”
鐘麗揉揉惺松的眼兒說道:“爹,你下班了,我哥說他去找毛主席的部隊去了。”
“你說啥?”鐘炎大聲地問。
鐘麗被父親的大聲嚇得一愣,半晌,才大聲地說:“去找毛主席的部隊去了。”
“胡鬧!瞎胡鬧!麗,你在家,我去找你哥去。”說著,鐘炎門都沒進,就出去了。
鐘炎找到妻子打雜的那家飯店,他把妻子叫到一旁說:“桂花兒,我下班回去,剛聽麗麗說她哥去延安找毛主席的部隊去了,你看看這孩子,還小著呢,萬一……”
陳桂花一聽心急火燎起來,她轉身去對店老板說:“王哥,我家里有事,我去一下!闭f著她解了圍腰放下,和丈夫一起走了。
在火車站的茫茫人海中。
鐘炎夫婦一邊找一邊喊:“鐘立!比缓螅肿屍拮臃诸^去找。
就這樣,倆人在火車站外邊還是沒有找到兒子,他們到檢票口問檢票的見沒見一個十五歲的男孩。
服務員聽了搖搖頭。
他們在車站內(nèi),又是一邊喊一邊找,可就是不見兒子的蹤影。也不知把他們急成啥樣子了。
鐘炎夫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兒子離家出走,好像塌了天了,他們坐在那里發(fā)起愁來,陳桂花飯也沒有心思做飯了。
鐘麗看看父母,她也餓了,可她不說。因為在來北平時,她喊饑喊渴,二哥才被鬼子的飛機給炸死了。她沒了二哥,是她終生的愧疚。
鐘炎似乎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他拿了面包給女兒吃。
鐘麗接過面包慢慢地啃起來。
鐘炎也不知道老天爺是咋了,二兒子讓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了,大兒子小小年紀又離家去當兵,他的精神垮了,他想歇斯底里大聲呼喊:“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離開家不知走了多少日,這天他來到離延安不遠的一條河邊,他覺得口渴了,他便捧起水喝了,又洗了一下臉兒,他翻過土丘看見一支隊伍在行軍,他趴在草叢中看了一陣后,見這支隊伍與他在北平見到的卻不同,他想這可能就是父親說的毛主席的部隊,他看了半天,跑過去懇求道:“叔叔,我要參軍!
那個新四軍邊走邊說:“小孩子,你還小,回家去吧,別跑出去了!
“我還。俊辩娏⒄局,他問著自己,也好像在問那個新四軍。
“我一定要參軍,為二弟報仇!辩娏⒏筷犜谇斑M。
這時,兩個騎馬的過來了,其中一個問鐘立:“你怎么跟著部隊呢?回去吧,別跑丟了!”
鐘立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叔叔,你收下我吧,我要殺鬼子,為二弟報仇,您收下我吧!
倆人停下了,還是那個人,問:“你是哪的?叫什么?”
“北平,我叫鐘立!辩娏⒌。
“北平?我沒聽錯吧?這么遠你是怎么到這里的?那人問!
“坐火車來的!辩娏⒋鸬。
那人看了一下鐘立,他一想勸他走沒用,說道:“好,就收下你!
“團長,他還小哪!绷硪粋騎馬的說道。
“你當兵時比他還小呢。殺鬼子不分年幼,我看他人小志大,也有恩仇,你就跟著部隊吧!眻F長說。
“謝謝,團長!辩娏⒐蛳驴牧祟^,站起來,跟著部隊走了。
團長看著他笑了,他一鞭子打在馬屁股上,馬跑了,另一匹馬也跟著跑了。
鐘立一邊走一邊回頭高興得笑了。
八年后,抗戰(zhàn)勝利了,蔣介石卻與毛主席打起了內(nèi)戰(zhàn)。這天,北平的大學生在游行示威,他(她)們高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币验L得亭亭玉立的十九歲的鐘麗也在其中。國民黨士兵、特務在逮捕鎮(zhèn)壓著。
馬輝在街頭拍照,他是報館的一名記者。他拍完照后正準備上車。
幾個特務在追趕一男青年和鐘麗。
那一男青年跑進小巷。
這時,馬輝開車過來,他停下打開車門說道:“快上車!
鐘麗上了車,馬輝加快速度開去。
“你是進步青年吧?我叫馬輝,是報館的記者。你是哪個大學的?”馬輝一邊駕車,邊掏出名片給鐘麗。
鐘麗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然后裝起來說:“女子大學,我叫鐘麗。同志,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你這國民黨報館的記者是怎么看的?”
馬輝對鐘麗這樣的熱血青年由衷的敬佩,他說:“我對你們這些進步青年非常敬佩,我會寫文章呼吁社會。”
車行駛了一段路。馬輝向車外看了一下,說:“這里安全了,你下車吧,我還得回報館!
鐘麗下了車,說道:“后會有期!彼蝰R輝招招手。
車開走了。鐘麗望著遠去的車,她走回家去。
這時,鐘麗回來了。她是有時周末回來,有時不回來;蚴菐字芏疾换貋,對于她突然回來也不稀奇兒。
“今咋想起回來了!”鐘炎問道。
鐘麗上前摟著父親的脖子,道:“爸,這是咱家,我就不能回來了?”
鐘炎用手拍拍女兒的肩笑了,說,“你呀,總長不大!
陳桂花:“你看你爸這人,回來就好。”
已六歲的鐘北平跑上前叫道:“姐!
四歲多的鐘黎明走來抱著姐姐的腿。那小嘴一個勁地喊著“姐姐”。
鐘麗彎腰抱起弟弟,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下,問:“想姐姐不想?”
“想!辩娎杳髡f。
“哪兒想?”鐘麗又問。
鐘黎明也很乖兒,他歪著頭,用小手摸著頭,“這兒想!
鐘麗見了,則大笑起來。
“爸,今天學校游行沒上課,我想回來看看!辩婝愐贿吅逯艿芡,一邊說道。
鐘炎:“唉,這蔣該死,抗戰(zhàn)勝利了,打什么內(nèi)戰(zhàn)。你大哥一走這么多年,沒個音訊兒,麗呀,你可要當心啊,別讓爸牽掛!
“嗯。”鐘麗點了一下頭,說:“國難當頭,匹夫有責,忠孝不能兩全。家仇國恨,我咋能……你說是吧,爸?”
陳桂花說:“我說你呀,別拖女兒的后腿呀!
報館編輯部的門是開著的,里面坐著幾個編輯正在工作。
鐘麗走進來,她一手在門上敲了一下。
有一個人見了問道:“同志,你找誰?”
“我找馬輝!辩婝愓f。
馬輝聞聽抬起頭來,見是鐘麗,說:“鐘麗,你來了,過來坐!
鐘麗走過來在馬輝旁的椅子上坐下,說:“馬老師,你寫的文章我看了,這篇文章在我們師生之間影響很大,我感謝你。”
“還談啥謝不謝的,這是我份內(nèi)的事情,是我應該做的!瘪R輝說。
“中午,你不用回去了,我請客!瘪R輝說。
鐘麗笑著說:“恭敬不如從命!
在報館附近的一家飯店內(nèi)。
馬輝和鐘麗一邊用餐,一邊說:“我父親叫馬許,是北平的首富,他供我上學,我又到英國留學,我才有了這份職業(yè)!
“真羨慕你的家庭,有那樣的老子,你也富有正義感。我……”
馬輝說:“有空了,我?guī)闳ノ壹铱纯。?/span>
“是別墅、大宅院。”鐘麗一邊說一邊想像著。她兩手托腮,樣子很逗人。
馬輝說:“你快成幻想家了!
“你取笑我了!辩婝愓f道,又看著他莞爾一笑,那笑異常誘人。
這天馬輝下班回來了。
馬許見了,說:“輝兒,你從國外回來,對記者這一行,適應不?適應了就好好干,那可得好好干啊!
“你光顧他的工作,他的婚事兒你怎么一點兒都不關心!瘪R夫人說。
馬許大大咧咧地說:“年輕人,他自己會關心的,也不是我那時候,中不中意,父母一句話,你給他找,可他也未必能看中,就隨他的吧!
“爸爸說得對!瘪R輝說。
馬許沖兒子一笑說道:“好樣的,不像我!
一個周末,馬輝開車回來,車上坐著鐘麗。他停了車,然后微微一笑地說:“到了,下車吧,我的大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的多不好聽,還是過去的那些禮節(jié)!辩婝悎笤蛊饋,她臉上有了羞色兒。
“媽,你看誰來了。”馬輝領著鐘麗進來。
馬夫人說:“你來了?”
“嗯。”鐘麗點了一下頭,鞠了一躬道:“伯母好!
鐘麗環(huán)視著寬敞明亮的大客廳。眼睛里流露出“羨慕”二字。
馬輝領著鐘麗一一參觀了馬府,然后進了自己的臥室。
鐘麗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往外看,又回頭看看布置得別致的臥室,她坐在席夢思床上,又按了按軟軟的床墊,在這里只能用舒坦來形容。
這時,馬輝也坐在床上,他望著異常亮麗的鐘麗,鐘麗也望著他,他倆挪動著,猛地抱在一起狂吻起來。
吻過一陣之后,馬輝把鐘麗平放在床上。鐘麗解著衣扣。馬輝脫著衣服……
這時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歌聲;
為什么愛來得這樣突然
容不得你細心去分辨真?zhèn)?/span>
只有愛過之后才知道愛的滋味
當夢醒來皆是一個空位
難道你不知他是兄
難道你不知她是妹
月老呀月老你怎么穿錯了紅線
羞得她臉上出紅緋
兄妹做愛是天大的丑聞
這不是你的過也不是他的錯
只怪老天安排錯位
……
馬輝去洗澡了,水嘩嘩地流。
鐘麗起身去穿衣服,她突然發(fā)現(xiàn)床上有一個翡翠玉墜兒,她拿起一看,似曾相識,是這么的熟悉。她的腦海里立刻浮出二哥搶她的玉墜和她追著要的情景。這時,她才明白了,原來二哥沒有被鬼子的飛機炸死,他是被馬許收養(yǎng)了,現(xiàn)在她和二哥之間卻有了這事,此刻羞得她無地自容,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馬家,就連馬夫人追問她是咋了,也沒有聽到。
等馬輝洗了澡出來,發(fā)現(xiàn)鐘麗已不在了,他叫道:“麗麗。媽,麗麗呢?”
“她走了,我問她為什么,她也不說!瘪R夫人說道。這下就連馬夫人也納悶了。
馬輝急忙跑下了樓,追到門口他站住了。他望著門外不知所措。
鐘麗和二哥有了那事兒,她羞死了。她沒臉回家了,沒法面對塵世,她想一死了之,在野地里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什么時候,天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的,她任雨的沖刷,她暈倒在地……
雨過天晴,一個老尼姑發(fā)現(xiàn)了,把她背回青山寺中。
老尼姑熬了姜湯,一勺一勺地喂她。鐘麗早已清醒過來,她看看老尼姑,又看看屋子,她什么都明白了,自己沒死。
“你為什么救我,讓我死了算了!辩婝惔舐暼碌馈K那榫w十分激動,是又想覓死覓活的。
老尼姑說:“姑娘,年紀輕輕的怎么就死?”
“我要出家,我要出家!辩婝愊肓讼氪舐暫暗馈
老尼只好姑拿來剪子,說:“你可想好,這一剪子下去,你就遠離了世源!
“來吧!”鐘麗意志堅決地說。
老尼姑給鐘麗剝了發(fā),說:“你的法號叫慧靜。”
鐘麗回想起她和二哥玩耍的情景,她快樂的童年,這時也煙消云散了。
歌聲在續(xù):
這不是你的過也不是他的錯
只怪老天安排錯位
削發(fā)為尼只為解脫
浩浩塵世卻沒有她的座位
......
鐘麗好長時間沒有回家,鐘炎預感發(fā)生了什么,他到女兒上學的大學一問,師生們也不知道她的消息。鐘炎失去了兩個兒子,現(xiàn)在又失去了女兒,他長時間的痛苦。
這年入冬,陳桂花生下了老五鐘解放。
鐘炎在廠里已成師傅,也有人給他做徒,他的生活不算富裕,但也還說得過去。
又過了二年,陳桂花生下了老六鐘建國,家里的熱鬧氣氛又添了許多。
六年后,老四鐘北平也已十五六歲了,長得跟父親一樣個子高大。
這天,鐘北平在家里,父母也都沒有去上班。幾個國民黨士兵闖進家來,不說一不說二拉著鐘北平就往外走。
鐘北平一邊掙扎一邊問道:“你們抓我干啥?”
“讓你小子去當兵。”一個士兵說。
鐘炎聞聲走出來,說:“不能啊,他還小著呢?!”說著上前去拉兒子。
“去你的吧!”一個士兵用槍托砸了一下鐘炎的腿。
疼得鐘炎唉呀一聲:“你們還講理不講?”
“吃糧當兵還是好事呢!币粋士兵說。
這時,陳桂花跑來拉兒子。
另一個士兵將她一腳踢開:“滾!”
陳桂花被踢翻在地上。
“爸,媽。”鐘北平回頭叫道,被兩個士兵拉出去。
“哥!辩娎杳骱暗。
鐘北平就這樣被國民黨士兵抓走了。
鐘家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兒。鐘炎和妻子合計著要去青山寺抽簽求神的保佑。
這天,夫妻倆來到位于南郊的青山寺。陳桂花搖了半天,抽出了一支簽遞給慧靜。鐘炎在一邊盯著慧靜看。
慧靜接過簽看了一下,一邊掐著佛珠,道:“女施主抽的是下下簽,這幾年來,你家連遭不幸,你的四兒子才被抓了壯丁,可你還有一喜,必添丁,而且女 施主還有一難……”
“神了!标惞鸹ㄕf。
鐘炎也是一怔。
倆人抽罷簽出來,走到寺院中,鐘炎拉著妻子說:“桂花,我覺得這個尼姑,咋看咋像我們的女兒鐘麗!
“你看我也光顧抽簽了,沒注意到她,走回去看看!闭f著倆人忙折了回來。
鐘炎夫婦回到屋中,見是老尼姑,剛才的那個尼姑不見了。也就在鐘炎夫婦出去之時,慧靜急忙找到師傅說心中不舒讓師傅去坐禪。
老尼姑說:“施主說的是慧靜吧,她在西屋!
鐘炎夫婦來到西屋,倆人仔細看了一番,異口同聲地叫道:“鐘麗,我的女兒!
慧靜淡淡地說:“施主認錯人了,本尼叫慧靜。”
鐘炎:“不,你就是鐘麗,我的孩子你咋不上學到了這里!
這時,慧靜流淚了。在鐘炎夫婦的一再追問下,她說出她被特務追捕時,記者馬輝救了她,再后來她與馬輝接觸中,她不知不覺愛上了馬輝,一天,她和馬輝一起去了馬家,后來她和他做下了那事,事后她發(fā)現(xiàn)他有一個翡翠玉墜,而這個玉墜正是她的。這時,她才知道二哥沒有死,是被馬許收養(yǎng)了。她覺得她沒臉見父母,就出了家,十個月后,她生下了一個女孩兒。
“這,你看看這,鐘家一個個都成了啥樣了!辩娧渍f著又是抱頭,又是捶頭的。
陳桂花:“孩子,錯也不全是你的錯兒,你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隨我們?nèi)グ!?/span>
慧靜淡淡地說:“我沒法面對,爸、媽,你們權當沒我這個女兒,我死也不回去。”她看破了紅塵,態(tài)度是那樣的堅決。
陳桂花見再勸也是無用,就客隨主便了,但她又問道:“那個玉墜呢?”
慧靜說:“還在他那里!
這時,慧靜的女兒從外面回來了,她叫了一聲“媽”,然后看看鐘炎夫婦。
鐘炎夫婦不用問便知道,她便是他們的外甥女。
“孩子,來讓外婆抱抱。”陳桂花欲抱那女孩兒。
那女孩卻一下?lián)涞交垤o懷中,她看看鐘炎夫婦,再看看媽媽,不知所措,驚恐萬狀。
“小曉,他們就是你外公外婆。讓她們抱抱你吧!被垤o說。
這時,陳桂花抱起孩子,她撫摸著她哭了。鐘炎也接過孩子,抱著看。
等他們抱夠了,看夠了,親夠了;垤o說:“施主請回吧!
鐘炎夫婦望著慧靜,不,自己的女兒,他們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當鐘炎得知鐘偉沒有死,并且是被北平的首富馬許收養(yǎng)且這么多年了。想相認可不是件易事。他和妻子商量了一下,怎么認鐘偉這個兒子。
這天,陳桂花來到報館,她找到正在上班的馬輝,說:“有個人想見你,我?guī)闳!?/span>
“伯母,誰。俊瘪R輝問道。
陳桂花說:“你只管吧,去了你就知道。”
馬輝見這么神密只好放下手中的事兒,向主任請了個假,隨陳桂化下了樓,他打開車門,讓陳桂花也坐上了車,車開出了報館。
在陳桂花的指點下,車來到一家飯店前停下,又隨陳桂花進了飯店。
鐘炎早已等在那里,他見陳桂花把馬輝帶來了,他望著眼前的這個西裝革履的馬輝,不,自己的兒子鐘偉,他直直地盯著馬輝,道:“你就是鐘偉兒!
“不,我不叫鐘偉叫馬輝!瘪R輝說道。
在一旁的陳桂花打破僵局問道:“你是不是有一個翡翠玉墜兒?”
馬輝一聽說翡翠玉墜兒,他急忙取下脖子上掛的翡翠玉墜兒一看,再仔細端詳著鐘炎,再看看陳桂花。這時,他終于認出眼前二位老人就是自己的父母:“爸,媽。你們怎么沒死?當時我以為你們死了!
“小子,你可真讓我熬煎啊!辩娧渍f。
馬輝淚流滿面地說:“爸,媽,兒也是呀,當時鬼子的飛機轟炸,我嚇得不知所措地跑,一個炮彈落在我的身旁,是馬許伯父把我按在地,當我起來時,地上躺著幾具死尸,哥哥、妹妹也不見了,我哭啊,哭啊,是他見我可憐便讓我坐上馬車,到了馬家,他沒兒子,供我上學,又讓我到英國留學,回國后在報館任職。爸,我……這個玉墜我
一直戴著,我愧對妹妹,是我當時搶了她的玉墜鬧著玩……!
“孩子,你哥哥和妹妹都沒有死,后來你哥離家出走了,說是去參軍為你報仇,你妹妹上了大學……”陳桂花說。
馬輝驚訝地說:“她上了大學?難道那個叫鐘麗的就是她,我認為當時你們都死了,天下這么大,重名重姓的多的是,是我救了她,我愛上了她,我……唉呀,我真該死,我真該死。”他跪在地上打著自己的臉。
鐘炎夫婦忙拉著了他的雙手說:“孩子,別太自責了。”但他們有點兒哭笑不得。
“自從她從我家走后,我一直找她,卻沒有她的消息,我也不知為什么。一年后,我結了婚,有了一兒子一女兒。”馬輝說。
陳桂花說:“你妹妹出家了,在青山寺,她生下了你的女兒,可她死活不愿跟我們回家!
“她有了女兒?”馬輝問道,“天哪,你把我給劈了吧,我……”
鐘炎:“孩子你回來吧……”倆人抱著兒子慟哭。
“爸、媽,我不能跟你們回去,我不能對不起馬家,是他救了我,他年紀大了。這樣吧,哪天我?guī)е膬合焙蛯O子、孫女回去看您!瘪R輝說道。
不管怎么說總算他們相認了,馬輝特意點了飯菜招待了父母。
終于挨到了星期天,馬輝開車帶著妻子和兒女回到鐘家。
鐘炎聽到門外面車笛聲,心想可能是兒子回來了,他走出屋來,見果然是馬輝領著妻子、兒女走進院來。他們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回自己的家了,還拿這么多東西干啥?只要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鐘炎說道。
馬輝向介紹道:“這是爸爸!
“爸,您好!”馬輝妻向鐘炎問好。
鐘炎接過兒媳懷中的小孫女:“來,讓爺爺抱抱!彼н^孫女沖屋里喊道:“我說當家的,你看誰回來了!
“回來了?”陳桂花走出屋來,邊擦手邊笑著說。
馬輝妻甜甜地叫了一聲:“媽!
“哎,”陳桂花把聲音拉得長長的,然后問孫子:“想不想奶奶。”說著,她又接過孫女抱,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下。
“二哥,二嫂回來了!辩娎杳髡f。
馬輝:“這就是四弟,都長這么高了!
說著一家人進了屋。馬輝說:“姝嫻,你去幫媽干點活兒!
鐘炎說:“你媽知道你們今天要回來,早就忙開了!彼е鴮O女逗著玩。
沒過多久,一桌飯菜弄好了,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坐下來吃。
馬輝拿出自己帶來的酒,他打開先給父母各倒了滿滿一杯,然后又敬了酒。
吃了飯后,馬輝妻去刷碗筷。
馬輝塞給爸爸一些錢,他感到這么多年來,愧對父母,就這樣,他也挽回不了一個做兒子的職責。
鐘炎道:“現(xiàn)在你爸不缺錢花,有,有……”
“拿著吧,快拿著吧,別讓姝嫻知道了,這也是做兒子的也該盡點孝道了!瘪R輝說。
又過了半年多,陳桂花生下了老七鐘和平,臨盆大出血,她離開了人間。人生中最大不幸就是中年喪妻,這還讓鐘炎趕上了。他悲,兒子悲,還有哇哇待哺的嬰兒怎么辦。
悲歸悲,鐘炎還得挺得住,妻子的后事等著他去料理。他打發(fā)老四鐘黎明去給鐘偉報喪,至于鐘麗必須由他親自出山,那次分別時她態(tài)度冷淡,可是她的媽媽死了,他不想落下埋怨,他得豁出這張老臉去 請。他把剛出生的兒子托附嫂子照料,他去了青山寺,此行他 可是沉重之行。女兒能不能諒解和他一起回來,他心中很是茫然。
鐘黎明頭戴孝帽身穿孝服走進了編輯部,他的到來引起了人們異樣的目光,他徑直走到馬輝身旁,他叫了一聲“二哥”,撲嗵跪在地上。
馬輝一見忙將四弟攙起,“這是……?”
“二哥,咱媽去世了!辩娎杳髡f。
馬輝急切地問:“是怎么死的?”
“生弟弟時,血流不止,剛送到醫(yī)院就死了。”鐘黎明哭著說。
馬輝聽到噩耗,他流淚了,說:“你等一下,我請一下假!闭f著,他撥通了家的電話:“爸,今天我要出差,得一兩天吧,姝嫻說了她帶著孩子在她娘家多住兩天,好,我掛了。”馬輝這樣做,是怕馬許知道了心中不悅,甚至誤解。他又和姝嫻打了電話說:“嫻,你趕緊回娘家?guī)虾⒆樱轿疫@里,我親媽去世了,快些兒!
馬輝向報館總編請了假。沒多久,姝嫻也帶著孩子來了。他領著他們來到車旁,打開車門,他們上了車。
“輝,別太傷心,開車要小心!奔依锍隽诉@樣的事兒,姝嫻關心著丈夫。
車開出了報館。
在青山寺內(nèi);垤o木然地坐在那里。
“孩子,你媽死了,你爸才豁出了這張老臉來請你,你啥不看出得念你媽生了你一場,你隨爸回去吧!辩娧渍f著給女兒跪下去。
慧靜哭著說道:“爸,您起來吧,女兒勞駕不起,我媽是怎么死的?”她把爸爸攙扶起來。
“唉,你媽生時大出血,剛送到醫(yī)院就死了,都怨你爸沒本事啊,就讓你媽這么走了。”鐘炎站起來說道。
慧靜說:“爸,你別說了,我隨你回去!
鐘炎父女走出寺院,為避閑鐘炎抱著外甥女,但鐘麗的衣著格外扎眼,就這樣也難免避開世俗的眼光。
靈棚內(nèi)的供桌上擺著陳桂花的遺像。
馬輝和妻子、弟弟哭道:“媽呀,剛相認沒多久您就這么走了,您讓兒子咋活呀!
這時,慧靜也隨父親回來了,她撲嗵跪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媽媽你這不孝女兒回來了!
“妹妹,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媽媽也不會再回來!瘪R輝拉著妹妹。
鐘黎明也來拉:“姐姐,你起來吧。”
慧靜不管誰拉誰勸,就是哭著不起來,好像她認為媽媽的死是她的過錯,她再向媽媽贖罪。
“就讓她哭吧,哭夠了興許會好些兒!辩娧渍f。
陳桂花出殯這天,天陰陰的,嗩吶聲聲。靈柩在前行進在街上,后面跟著馬輝、姝嫻、慧靜、鐘黎明、鐘解放、鐘建國和他(她)的子女們,披麻戴孝,手持白柳棒,一邊哭一邊撒著紙錢兒。
風呼呼地刮著,紙錢兒滿天飛。
“入土為安,兒女再送一程!币晃婚L者喊道。
馬輝等人哭著走上前一步。
陳桂花的靈柩下葬后。
那位長者道:“長子給母親棺材上壓锨土,因為長子不在,由次子代替,請大家不要哭了。”
馬輝進到墓坑中,在母親棺材上放了燒紙、弓箭,然后又往棺材上押了一锨土,他就上來了。
人們開始埋了。埋好后人們散去。
燃放鞭炮。馬輝等人在墳頭上哭起來。
“妹妹,二哥對不起你,這玉墜原本是你的,二哥還給你!瘪R輝來到慧靜身旁,他摘下脖子上掛的翡翠玉墜給她。
慧靜看了一眼玉墜,淡淡地說:“不必了,此乃身外之物,我乃本是出家之人,不配擁有!
“你還是不肯原諒二哥,那你就留在家?guī)桶终湛葱『推桨,哥求你了。”馬輝說著跪下了。
“姐,姐,你就留下吧!睅讉弟弟一起跪下求道。
慧靜仰了一下臉,然后看著他們,再看看母親的墳說道:“我還是你們的鐘麗妹、姐姐,我不再出家了,要替媽媽照看好小和平弟弟,你們都起來吧!
這時,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還俗歌》。
還俗回到塵世
忘掉過去 嫣然一笑
回眸笑對人生
道路鋪滿鮮花和微笑
花開花落只因凡塵世未了
世間有情 情未老
天若有情 地久天長
浩浩塵世向你張開擁抱
讓你投入生活的懷抱
花開花落只因凡塵世未了
世間有情 情未老
天若有情 地久天長
浩浩塵世向你張開擁抱
讓你投入生活的懷抱
世間有情 情未老
只有真愛才能地久天長
讓生活充滿陽光和微笑
世間的情讓你很明了
讓你快快樂樂活到老
馬輝等人見了笑了;垤o不再叫慧靜了,她還是她原來的名字,鐘麗。還俗后,鐘麗她沒事兒就在家照顧七弟, 讓父親去廠里上班。過了一段時間,鐘炎勸女兒再找個,見沒那意思,以后就沒再提這事兒。后來鐘麗去教學了
外面炮聲連連。
“解放軍來了,解放軍來了,北平要解放了!瘪R許在院中喊道。
馬夫人急忙上前去拉:“老爺,快進屋,外面打得炮火連天兒!
這時,一顆炮彈落在院中爆炸了。
二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死了。
馬輝和妻子見了撲上去失聲痛哭起來。
“爸呀,媽呀!笨蘼曊鹛。
北平解放了。人們在歡慶勝利。到了家門口,鐘立要抽空回家看看,他突然接到命令部隊繼續(xù)南下,他很遺憾隨著部隊走了。
解放北平時馬許夫婦死了。打土豪分田地時,因為馬許是一個資本家,沒收了馬家的財產(chǎn),馬輝所在報館被改編為報社,他還是做他的編輯記者工作,他只得回鐘家來住了,他又把名字改為鐘偉。
荒野里有一座孤墳,長滿了野草,墳頭上立著塊石碑,上面刻著:亡妻陳桂花之墓。
鐘炎在給妻子燒紙兒,說:“桂花,北平和平解放了,你沒等上,沒福了,我等上了。嘿嘿……”
小和平不懂事,他只是站在那里傻看。
“你看你的老七兒子都兩歲了。楊家有七郎八虎,你給我鐘家生了一女七男,你倒清靜,一拍屁股就走,留 下我這個孤男,好狠的心呀!來,和平給你媽磕頭。”鐘炎接著說。他拉過老七。
鐘和平跪下給母親磕了三個頭,鐘炎領著鐘和平走了。
二年后的一天。全國解放了,新中國成立了。
鐘炎在屋內(nèi)聽到院外有車笛聲,他想是來了,便出來一看,見院中站著一對解放軍夫婦,還一女一男的孩 子,問:“同志,你們找誰?”
來人沒作答,卻仔細端祥著鐘炎片刻,突然喊道:“爸,我是鐘立呀!
鐘炎愣了一下。
“兒子!辩娧滓舱J出了。
這時父子倆抱在一起好一會兒。那個親熱勁兒甭說了。
鐘立向父親介紹道:“這是您的兒媳李娜,孫女、孫子!
“爸!崩钅认蚋赣H深深鞠了一躬。
孫女、孫子異口同聲地叫道:“爺爺。”
“爸,媽呢?”鐘立問道。
“你媽呀,享清福去了,死了,生你七弟時。好,不說了!辩娧渍f,他還是那樣愛說愛笑。
“媽,兒子回來晚了。”鐘立聽說媽不在了,立馬哭道。
鐘炎:“好了,別哭了。兒喲,在部隊啥官?”
“爸爸現(xiàn)在是師長了。”孫女孫子搶先回答。
鐘炎:“走,進屋了再說!
一家人進了屋,鐘炎忙給兒子倒茶。
“爸,我來!辩娏⒚ζ鹕砝赣H說。
鐘炎嗯了一聲,說:“你坐哪兒,我給師長兒子倒就不中,你坐下吧!”
李娜見了笑了。
“咱家呀你是師長,老二是記者,老三被抓壯丁現(xiàn)在也沒個音訊兒,你妹妹是教師,老四上班,老五在上學,老六也在上學,惟有你七弟,還小!辩娧撞粺o高興地說。
這時,鐘和平上前叫道:“大哥,大嫂!
“我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回來!辩娧渍f。
鐘立說:“別打了,讓他們回來驚喜驚喜。
李娜騰地笑了。
鐘偉騎著自行車下班回來,見自家門前停著一輛吉普車,還有一個解放軍在站崗,他很是納悶,那個解放軍見了他忙敬了個禮,他看了他一眼,推著車進院,扎好進屋。
“鐘偉,你看你大哥大嫂回來了!辩娧酌榻B道。
鐘偉在大哥肩上擂了一拳說:“我說咋有這陣勢呢,什么級別?”
“師長,師長。”鐘炎連聲說道。
李娜端菜出來,看見了,莞爾一笑地說道:“這兄弟倆多年沒見面,見了面就是一拳,真可笑兒!
“喲,嫂子可心疼了!辩妭フf。
鐘麗一進屋:“嫂子,誰的嫂子?”
“咱的師長嫂子嗎。”鐘偉那得意勁甭說了。
姝嫻快嘴地說:“嫂子,這個不用說就是大哥了!
鐘解放和鐘建國一同回來,問道:“這是……”
“大哥,大嫂唄!辩婝愓f。
兄弟倆說:“大哥大嫂好!
最后回來的是鐘黎明,他驚訝地說:“我說咋這么熱鬧,是誰來了!
“那還是誰大哥大嫂唄!毙值軒讉異口同聲地說。
“這就是工人階級兄弟。”鐘立開玩笑起來。
一家人坐下來吃團圓飯了。鐘立先給爸爸敬了三杯酒,然后一家人就吃了起來。吃這樣的團圓飯,鐘炎已是第二次了,他希望吃第三次,那就是老三鐘北平。能等到什么時候呢?個個高高興興,甚是熱鬧還屬那小字輩的。
席間,鐘立向一家人講述了,那年他到延安找到了毛主席的部隊,他參了軍,轉戰(zhàn)南北,歷經(jīng)沙場。從排長已直到現(xiàn)在的師長,父親.弟弟妹妹聽了都樂了。
吃了飯后,那些上班族去上班了。鐘炎帶著老七乘坐兒子的車,讓鐘立看看他媽的墳,盡他做兒子的孝道。
他們來到陳桂花墳前,鐘立和妻子兒女們跪下了,說道:“媽,兒子回來晚了,來看你了!
“媽,兒媳來看你了!崩钅日f。
孫女哭著叫道:“奶奶!
“奶奶!睂O子喊道。
鐘和平也跪下,說道:“媽!
鐘立把一束花放在母親墳前,他燃了燒紙,等紙燃畢,他們跪下磕頭。
“桂花,你的師長兒子給你燒紙了,你也看不到咱大兒子如今的派頭。嘿嘿,我看到了,你沒福,沒福兒。”鐘炎說著。他用樹枝掃了掃妻子墳上的樹葉兒。
鐘立他們站起來,他又看了一眼母親的石碑,和父親一起走了。
“爸,星期天了,我?guī)闳タ纯幢本┨彀查T、游游八達嶺、香山……”鐘立說。
鐘炎邊走邊說:“是該去仔細看看天安門了!
星期天。鐘立帶著全家來到天安門前,他建議道:“爸,咱們照張全家福吧,如今您已是子孫滿堂了!
“中,中。”鐘炎連聲說。
這回該輪到老二記者派上用場了,他掏著相機,安裝在三角架上,讓一家人站好。
鐘炎在前,鐘立夫婦在后,姝嫻身旁空著,鐘麗、老四、老五、老六、老七站在父親前,小的一字排列蹲在前面。
鐘偉走到相機旁:“都往這兒看,好。”他按了快門,跑過去站在姝嫻旁邊。
這時,閃光燈亮了。一張全家福也就照了下來。
鐘立又包了輛小型客車全家人去游八達嶺、長城、香山,并且留影合照,處處留下了全家的歡聲笑語。然而這些陳桂花卻沒福享用,那就只怪她命薄吧!
這天,鐘炎正在家里。
“鐘炎,鐘炎,拿章來取掛號信了!编]遞員在門口叫道。
鐘炎拉開抽屜,拿了章走出來問道:“同志,哪來的信?”說著把章給郵遞員。
“臺灣!编]遞員接過章蓋了章,把信給他就走了。
鐘炎回到屋中取出眼鏡戴上一看,驚訝地說:“鐘北平!彼泵U開信,展開信紙。
爸爸、媽媽:
您好?全家好!
我被抓壯丁后,幾次想跑,但都沒有成功,就待了下來。全國解放時,老蔣逃往臺灣時強行我們這些官兵去臺,現(xiàn)在我是團長,雖說不光彩吧,我也默認了。您也有兒媳、二個孫子、一個孫女。我想,祖國統(tǒng)一臺灣不會太久,到那時我?guī)一厝タ茨?/span>
此致
祝您二老身體安康。
兒子鐘北平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老三沒死,老三還在,這七個兒子一個不少,看來老天還長著眼呢,桂花,你看你三兒子的全家福!辩娧啄弥掌岅惞鸹ǖ倪z像看。
鐘北平終于有了音訊,他給家寄來了封平安的信。鐘炎殊不知正是這封信和老三逃臺給全家?guī)砹瞬恍业臑碾y在等著他,福禍相伴。
老二、鐘麗、鐘黎明、鐘解放、鐘建國、鐘和平。鐘炎把信讓他們一一看了,老大,他立馬打電話給說了,全家個個高興不已。
席卷全國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開始了。這一年,鐘解放正好高中畢業(yè),他響應黨的號召“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踴躍報了名;氐搅思依铮麑Π职终f:“爸,我準備去河北農(nóng)村插隊!
“什么?又要去那么遠。中,去鍛煉鍛煉也行,煉一顆紅心回來。”鐘炎說。
鐘解放去插隊的那天,鐘炎特地到學校給兒子送行。在歡送的人群中,鐘解放胸前戴著大紅花,他與父親話別。鐘炎直看著兒子上了車,載著知青的車輛遠去,他慢慢地回家了。他與兒子天隔一方了。
這時的老七也開始上小學了。鐘麗也在市四十六中學教書。晚上,她輔導七弟和女兒學習。鐘炎看著這些的那個樂勁甭說了。
上山下鄉(xiāng)運動開始不久,文革卻又開始了,突然有一天,鐘建國頭戴綠軍帽,身穿綠軍裝,袖子上戴著紅袖章回到家來。
“你怎么打扮成這樣,咋不上學了?”鐘炎見兒子這樣裝扮問道。
鐘建國眼一翻說:“上什么學呀!張鐵生交白卷可以上大學,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我參加了紅衛(wèi)兵,這衣服是紅衛(wèi)兵指揮部發(fā)的。爸,你看我威武不威武,氣魄不,也像不像大哥那個樣兒!
“你威武個屁,你大哥那是英勇打仗干出來的。那個運動剛過去,這個運動又來,這是咋了?”
鐘建國說:“爸,你的思想怎么老是跟不形勢兒。是不是該挨整了!
“滾,輪不到你教育老子,我當了一輩子工人,從民國到新中國成立。我……咋了?”鐘炎說著他氣得脫下鞋朝兒子砸去。
鐘建國躲閃著跑出門去。
“翻天了,真這兒是翻天了!”鐘炎氣得直打哆嗦兒。他差點兒跌倒,他忙扶著椅子,天好像塌了一般。
學校也不像學校了,讓紅衛(wèi)兵指揮部給占了去。墻上貼的標語比比皆是。
鐘建國走進指揮部,造反派頭目命令王戰(zhàn)道:“去把鐘建國的衣服脫了。”
鐘建國一把推開王戰(zhàn)說:“你為啥脫我的衣服,總得說個道道吧?”說著他看看造反派頭目。
“據(jù)有人講我才知道,你三哥鐘北平跟老蔣跑往臺灣,你家是海外關系,得按特務漢奸論處!痹旆磁深^目說。
鐘建國低頭看看心愛的綠軍裝有些舍不得,說:“我……!
“不脫可以,要想?yún)⒓痈锩銕巳グ涯闳易,與家庭脫離關系,對革命有誠意!痹旆磁深^目說。
鐘建國:“我……”
“對階級敵人決不能手軟,那你還愣著干啥?”造反派頭目說。
鐘建國囁嚅道:“我,去!
“這才是革命的好同志嗎!痹旆磁深^目說。
鐘建國為了那身綠軍裝,他豁出去了,他與家庭劃清了界線兒,他帶領幾個紅衛(wèi)兵去抓他全家了。
鐘建國帶領紅衛(wèi)兵闖進了自己的家來,他手指著父親說道:“把鐘炎這特務漢奸抓起來。”
“你……”鐘炎見狀氣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紅衛(wèi)兵上前扭著鐘炎。
一個紅衛(wèi)兵東瞅西看,他忽然看見墻上鏡框里的照片,摘下鏡框摔碎了,拿起鐘北平的全家福照片高高舉起說:“這就是他的鐵證,鐘炎你還有什么說的?”
“還有里通外國的那封信,鐘炎,你給我交出來!辩娊▏f。
兩個紅衛(wèi)兵威逼著鐘炎去找,鐘炎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封信,一個紅衛(wèi)兵見了一下子奪了過去。
“他不也是我家的人?你們怎么不把他也抓起來!辩娧讘崙嵉卣f。
一個紅衛(wèi)兵說:“他不是你的家人,他與你脫離了關系,是革命的同志!
恰恰這時,鐘麗前腳回來了,后腳跟著的就是鐘黎明和老七。
就這樣兒,鐘炎、鐘麗、鐘偉、鐘黎明和老七被抓走了。這個家也就支離破碎了。
“文革”之風是無處不鉆。這天,鐘立在家里看報,到了這步田地,他這個軍人沒了用武之地。外面的高音喇叭唱歌兒。
鐘建國帶領著紅衛(wèi)兵進來,他手指著大哥,說:“把鐘立抓起來!
幾個紅衛(wèi)兵上前去抓鐘立,戎馬一生的鐘立,他來了個掃膛褪兒說道:“老子十五歲當兵,抗日打鬼子,打國民黨,那時候你們這些毛賊兒還沒穿連襠褲呢。誰在動,我斃了誰!闭f著他掏出手槍。
那些紅衛(wèi)兵們見鐘立掏出了真家伙,嚇得趕緊溜了。鐘建國也不敢怠慢了。
“老六,你不是個東西,連你老子、哥哥、姐姐、弟弟都敢抓兒!辩娏⒄f道。
當鐘立得知父親及弟妹們被紅衛(wèi)兵抓進了造反派指揮部里。
他讓人開車帶著幾個士兵沖進造反派指揮部,造反派頭目見了嚇得溜了起來。
鐘立又帶著士兵來到關押父親.弟弟、妹妹的牢房前要劫獄。
鐘炎見了,說道:“孩子,別蠻干,影響了你的前程,爸給你跪下了。聽話孩子,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回去吧!
鐘立隔著牢門把父親攙起,這個十分堅強的男子哭了。說道:“爸,偉、麗、黎明、和平你們要照顧好爸 爸!
父子相望著,鐘立帶著士兵走了。
后來,鐘炎等人押送河北“五·七”農(nóng)場勞動改造。在農(nóng)場里,他們表現(xiàn)得勞動積極、踏實肯干。
“四人幫”打倒后,鐘炎全家平反昭雪回到了北京,鐘炎也不再怨恨老六了,因為那時代造成的,他是無辜的。后來他高中畢業(yè)后進廠當了工人,結婚生子,過著平庸的生活。
鐘麗再次回到市四十六中學教書。
這時的鐘炎已上了年紀就在家里看看電視,再照看撈二,老四的兒女們。
因為老大家在部隊,他的兒女們不是一放了學,就是周末來家里與他們弟弟妹妹一 起玩樂,這家就好像他們的旅館,該吃了來,吃了就走。有時弄得他們的父母常打來電話訊問,家里也就成了一堂會兒。他的生活其樂無窮。
原來在河北農(nóng)村,這天鐘解放正在干農(nóng)活兒。
“鐘解放,你的信又退回來了。是不是地址錯了呢?”郵遞員在田跳下車子,他邊走邊說。
鐘解放來到農(nóng)村插隊不久,他一連給家里寫了幾封信都退回來,他想家里可能出事
了,這里天天批批這個,斗斗那個。他想一家人可能因為三哥鐘北平的事牽連進去。他試著給大哥去了一封信,大哥回信說爸爸、鐘偉、鐘麗、鐘黎明下放到“五七”農(nóng)場勞動改造。在艱苦日子的煎熬中,他依然看不到艱苦日子的盡頭。他想回城無望,就與當?shù)氐囊粋叫王云的姑娘結了婚,生了一男一女。
在一次在招工回城時,鐘解放去報名負責人告訴他,他家庭有問題,不能填表。他希望地去,又失望而歸。從此,他也就踏踏實實地要在農(nóng)村干。可是就是他想回城,也沒有他的份兒。
王云去喊解放吃飯時,見他抱著孩子在傻坐,她見了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他想回城卻回不了城,他畢竟是個城里人,農(nóng)村咋能拴著他的心呢。
“解放,我知道你的心!蓖踉普f。
鐘解放一下子摟著妻子哭了,懷中的小女兒不知哇哇地大哭起來。好像她也知道父母此時的心情。
鐘解放抱著孩子和妻子一塊回家吃飯。
鐘解放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而王云也沒少為他分擔痛苦,啥法子呢?
恢復高考時,王云就勉勵他參加高考,農(nóng)村的生活艱苦,日子也苦,但為了能使鐘解放專心學習,她攬下了家務活,為了能給他買復習資料,她省吃儉用,營養(yǎng)跟不上身體怎能吃得消呢?村中人說她傻,他考上大學就飛了,這是何苦呢。
一天,王云在干農(nóng)活時,暈倒在田間,被及時送往醫(yī)院。
鐘解放看著病中的妻子說:“云,我不考了,我就是放棄,也不能讓你為我吃苦!”
“你還算不算個男兒,我為了誰,你一聲不考就算了,讓人聽了多傷心啊!蓖踉瓶拗f道。
從這以后,鐘解放更加勤奮學習來回報妻子為他的付出,恢復高考頭一年,他就考上了北京師范大學,他終于能到北京去上學了,見到父親、大哥、他們,這是他盼望的。
在去北京上大學的頭天晚上,鐘解放對妻子說:“我畢業(yè)了,就回來把接你和孩子都接到北京去享福,住高樓。”
“你就是再找個大閨女,俺也愿意,放心吧,俺不托你的后腿。”王云說。
鐘解放開玩笑:“那我就去找了!
王云擰了他一下,笑了。
鐘解放說:“你當我是忘恩負義之人,就是你是農(nóng)民,也別想甩掉,誰讓你跟我結婚呢?粘你也得粘你一輩子!”
夫妻倆這晚上那個歡愛就甭說了。
四年后,鐘解放大學畢業(yè)留在北京工作,在參加工作前,他把妻兒們接到北京來和家人團聚。
這天,他和妻兒終于與父親和兄弟姐妹一起吃了團圓飯,只是頓便飯,沒有酒兒。
鐘炎對他這個漂亮賢惠的兒媳,贊不絕口,他高興,孫子、孫女把他叫迷了,摸不著東西南北了。
一到了星期天,鐘解放就帶著妻子和兒女們回到鐘家看望父親,家里充滿了團結喜和的氣氛兒。
鐘炎家所處的那個街道開始改建時,他家的那個四合院也在拆遷范圍之內(nèi),這個四合院現(xiàn)在只有鐘炎一大家子在住,其他人家有的在“文革”中被整死了;有的卻被移民海外。
那日他見拆遷辦的人來丈量,他說什么也不同意,這事就擱淺了。
后來,拆遷辦的同志找到了鐘立所在的部隊。
“立,你回去做一下老爺子的思想工作,這一家不搬遷,工程就不能按期進行。你也是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干部了。”
“好,好好,我會做好父親的工作,你等消息吧。還有別的事沒?”
“沒了,那好!不影響你的工作了。”那人說著伸出手與鐘立握手。
鐘立也伸出手與他相握,然后把他送到了門口握手道別。
鐘立下了班后,他驅車來到父親那里,經(jīng)過他好說歹說,才終于說通了父親。然后他又打電話到拆遷辦說明此事。
不久,拆遷工程如期地進行。這天鐘立陪同父親來到自己的宅院前。在拆遷工地上,一輛輛推土機隆隆地在作業(yè)。
鐘炎望著倒塌的房屋說:“住了幾十年了,說一沒了就沒了,我這心里還真點舍不的呢!
“爸,時代在發(fā)展嗎,城市要建設,我們會住上新樓的。爸,咱走吧!
父子倆往回走,鐘炎仍還是一步一回頭地看看那倒塌的宅院,然后依依不舍地和兒子一起走了。
不到一年,鐘炎一家就喬遷新居了。這一天全家像過年一樣很是熱鬧。一家人樂,鐘炎更是高興,他樂得合不攏嘴兒。
改革開放后。
鐘北平帶著妻子和兒女們回到北京,他想在北京投資辦廠。他通過僑聯(lián)終于找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家。原來,他轉業(yè)后開始經(jīng)商,幾年下來,他的資產(chǎn)已有千萬元。他特意在大飯店訂了三桌宴席,宴請全家。
讓鐘炎沒想到的是,最后這一次團圓飯,他吃得油水最大,而且是個大富翁,你看他那個樂勁兒。
鐘炎看著豐盛的宴席,說道:“兒啊,你讓全家跟著你吃了不少苦頭,今個兒我看我吃不完也得兜著走兒!
兒女們一聽都笑了,鐘偉卻說:“我看,咱爸是吃團圓飯吃迷了,詞也不知怎么用了,爸,啥叫吃不了兜著走,那可是個貶義詞。我看您是褒貶不分啊。”
鐘炎白了兒女們一眼,說道:“吃可吃了,抖開胃口地吃,北平兒,三五頓你能吃窮了他,不吃白不吃。吃,吃,來,大家都吃!闭f著他拿起筷子讓道。
“爸,讓兒子先敬您三杯,這幾年來,您,還有全家為我吃了不少苦頭,我代表張郡向您及全家道歉!辩姳逼蕉酥票f。
“你不敬,我還忘了這檔子事兒!辩娧追畔驴曜樱舆^酒杯喝了三大杯。
“我自罰六杯,來個六六大順!辩姳逼胶攘肆,他向大哥敬酒。
鐘立喝了三杯。
然后,鐘北平一一敬了酒,餐中充滿了喜慶的氣氛兒。
……
吃了飯后回到家里,鐘北平給全家老少每人都買了一件時裝。
一家人試著新裝,個個臉上流露出了喜色。這時的老七鐘北平也在北京上大學,他剛談的女朋友也來了,給這個團圓的家庭添色了許多。
最后該照張完美的全家福,就不留什么遺憾了。鐘炎只嘆息妻子走得早,走了就走了唄!他的一女七男一個不少。
這回又是鐘偉當了導演照了張全家福兒。
……
鐘炎一遇到不順心的事,他就獨自一人來到妻子的墳頭前,向妻子訴說苦衷:“桂花,你倒好,你到了那邊,你躺在這兒倒好,到很清靜!
有一段時間,桂花也常常托夢個他。
隱藏在鐘炎心中的秘密,他不想將它帶進棺材。他和妻子有個約定,不要將這個秘密告訴兒女們。可桂花早他走了,如今兒子和女兒都弄到這一地步。老二不是他和桂花所生,那是有一年他趕集回來,在路上撿了個兒子,抱回家后桂花見了很是高興?膳畠翰攀撬凸鹑A親生,他將老二視如親生,為了兒女們,他們不讓其知道這個秘密。 如今告訴了女兒。
女兒聽后,她痛哭了一場。
老二知道后,他也痛哭了一場。
“老天,你為何對我不公?”
原本一雙知心知己的戀人,卻讓陰差陽錯地給弄散了。
幾年后的一個星期天,已是八九十多歲高齡的鐘炎呆在家里。鐘麗在洗衣服。他看著女兒,讓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鐘麗,那幾年為了照顧老七耽誤了她,現(xiàn)在,他想他也沒幾年活頭了,他能在晚年看到女兒有個歸宿,對早死的妻子也好有個交待。
“外公,媽!辩婝惖囊褏⒓庸ぷ鞯呐畠夯貋斫械。
“哎!辩娧状饝。
“哎!“鐘麗答應道。
“麗,你該考慮考慮你的事了!辩娧讋竦馈_@話他也不知說了多少遍了,現(xiàn)在他不得再重復,誰讓他是他父親呢,不是有天下可憐父母心呢。
鐘麗聽了沒有言語,只顧洗她的衣服。
“媽,外公說得對,你也不能苦了自己。”女兒摟著鐘麗的脖子說。
“沒有合適的!辩婝惖卣f。她仍在洗衣服。
這時,鐘黎明走進來,說:“工廠好好的,讓下崗!
“怎么了?下崗了就沒事可干了,我看你們都會到我這里來抱怨!辩娧渍f道。
鐘黎明說:“爸,我想開家飯店,不知中不?”
“中,反正我也退下來,在家沒事干,我去給你打雜。”鐘立走進來說道。
鐘炎說:“有你大哥在,相互有個照應,我看也中,那就干干試試吧,比啥都強。
”
鐘解放走進來,把姐姐叫到旁說:“姐,我單位的王工程師,不久前,妻子死于車 禍,你看中不中,我給回個話兒,人家正等著呢。”
“老五,啥事還對我那么保秘啊?”鐘炎問道。
鐘解放:“爸,是這樣的,我單位的王工程師,他妻子死了,我想給姐姐介紹介紹。”
“可以,麗你可以想想。俗話說,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兒,這下我就放心了,哪天讓你弟弟約人家見個面兒!辩娧渍f。
鐘麗點了一下頭,算是應了下來。
鐘建國肩上搭著衣服,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算了,我也不說你了,你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你總是那個脾氣兒!辩娧卓此那樾我仓纻八九,準是也沒了工作。
……
一天鐘解放約了王工程來家吃飯。客人還沒有來,鐘麗再廚屋里忙開了。
鐘炎在客廳看電視,他看了一會兒,又扭頭問兒子:“解放,你說的那個王工怎么還不來,你再給他打個電話催催!
“爸,看你急的,又不是和你要見面兒。說好了他一準要來!
“就你會貧嘴兒!辩娧咨鞴值匕琢藘鹤右谎。
這時,門鈴響了。
鐘解放忙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進來的就是王工程師,他西裝革履,看來是經(jīng)過特意打扮的。他進了門便說:“解放,你家還真不好找啊!
“只要鼻子下有一張嘴,能有辦不了的事。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這就是我給你說的王工程師。”鐘解放一鍋連皮地說。
“伯父,您好?”王工程師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姐,客人來了,菜做好了沒,快端上來吧!”鐘解放沖廚屋里喊道。
“小王,你坐!辩娧渍泻跬豕こ處熥。
鐘麗端菜出來,他見了王工程師,嫣然一笑道:“你來了,也沒啥好招待的!
“家常便飯就中!蓖豕こ處熋ζ鹕斫舆^放在茶幾上。
鐘麗又轉身進了廚屋。
鐘解放也去廚屋幫姐姐端菜,他俏聲道:“姐,你看王工怎么樣?”
鐘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端菜處去了。
一家人開始坐下來吃飯。席間,鐘炎不停地往王工程師碗中夾肉。
鐘解放看看王工程師,再偷眼看看姐姐。
“你可吃你的菜了,你老看什么呀?”鐘麗見弟弟這個樣子,她有些不自在地說。
鐘麗和王工程師并肩地走在大街上。
走了一段時間,還是鐘麗打開了話題:“我有個孩子,我的情況想必我弟弟也給你說了。”
“是的,可我也有子女。可我更愛你,也更愛你的女兒!蓖豕こ處熌抗庹鎿吹赝婝。
鐘麗停下了,她深情地望著王工程師。而王工程師也望著鐘麗。四目相對,愛情并發(fā)。
沒過多久,鐘黎明的飯店經(jīng)過幾天的籌備終于開業(yè)了。門前燃過鞭炮之后,已有顧客們陸陸續(xù)續(xù)走了進來。
趕巧,這天是星期天,鐘和平?jīng)]上學,他和她的女朋友也來了,他給四哥站柜臺。
他的女朋友在學校里是個出了名的歌手,獲過大學生比賽一等獎,這種場合卻有她的用武之地,她自告奮勇當了業(yè)余歌手,她在臺上唱的是《黃土高坡》。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噢
大風從坡上刮過
不管是東北風還是西南風
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
一曲唱罷,人們被她美妙的聲音震驚了,都拍起手來。
這時,老六鐘建國領著一幫狐朋狗友進來,他沖七弟說道:“我聽說四哥的飯店今天開張,特領來了一幫朋友助興!
鐘和平會心地點了一下頭。
鐘建國的那些朋友坐在了一桌,一個人招手道:“小姐,上菜!
菜端上來了,他們劃拳行令。
“哥倆好啊。”朋友甲道。
“再親親,走啊,五魁手啊,一指頭。”朋友乙道。
“滿桃園!
不一會兒,鐘炎走了進來。
“老爺子,大駕光臨小店,歡迎歡迎。”鐘和平見了說道。
鐘炎白了兒子一眼,說:“沒正經(jīng)的。”說著他環(huán)顧店內(nèi),然后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這時,鐘建國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酒醉飯飽了。一個人沖鐘建國道:“建國,今天你請客,帳你結了。”說著他們一個個走了。
這些人腳底也夠滑的了。這下可輪到鐘建國傻眼了,他沒想到這幫人會這么滑,本想讓他們出出血,而他卻栽了個跟著,他坐在那里越想越生氣,不由火冒三丈,他一下
子把桌子掀翻了,盤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建國,你哥才開張,你倒好,領了一幫人卻來揩你哥的油。”鐘炎道。
“我……我苦,我倒成了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兒。”鐘建國抱著頭坐在那里。
“咋了?”鐘黎明出來問道。
“咋了?”鐘立出來問道。
鐘建國紅了眼兒看著眾人:“怎么,我成了仇人?”
“滾!”鐘炎道。他看著鐘建過說,“你什么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呢!”
鐘立說:“我咋看他咋不順眼兒!
鐘建國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喪家之犬地出去了。
鐘麗沒過多久就和王工程師的結了婚,終于有情人成了眷屬,那是以后的事。至此,鐘麗有了個歸宿,女兒也有了依靠,鐘炎也無了牽掛。這一家終于有了個圓滿的結局。我不想讓我的讀者們感到遺憾,世間的故事總是這么順理成章,你說好也罷,說壞了也罷。罷!罷!罷!
后記。
鐘炎一生養(yǎng)育了一女七男,有苦也有甜,他終于嘗到了子孫滿堂的滋味,晚年享受了天倫之樂,終年九十五歲,于二00四年的一個夜晚去世,走時他沒有遺憾,他和妻子相聚去了。子孫們披麻戴孝地送了他。我想,地下的他和妻子肯定會一起快快樂樂吧。
不知從哪里傳來了歌聲;
有一個老人
他養(yǎng)育了一女七男
生活有苦也有甜
福禍常相伴
生活原來就是這么磕磕畔畔
但也有恩恩怨怨
子孫滿堂是他的宿愿
一個老人走的是那樣坦然
惟一的遺憾是妻子走在前
為兒女奔波他任勞任怨
沒有轟轟烈烈的業(yè)績
一生是那樣的平凡
……
蘇慧敏,曾在《人民文學》《鐘山》《山花》《華文百花》《青年詩人》《星星》詩刊《星星周刊》《文友》《當代青年》《女性大世界》《幸!贰稇賽.婚姻.家庭》《時代風采》《女報》《青年月報》《都市青年報》《山東農(nóng)村報》北京《生活周刊》《文化報》《中國商報》《鄭州晚報》《河南廣播電視報》《山西青年報》《河南青年報》《河南青年報.新聞周刊》《河南青年報.特周刊》等報刊發(fā)表中篇小說.詩歌.散文.紀實文學作品60多萬字,現(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且在加拿大,美國,新加坡等國發(fā)表組詩數(shù)首。并且當過編輯,現(xiàn)退休回家休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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