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老林是20世紀80年代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畢業(yè)后又同時分配到同縣一所初級中學工作。后因工作需要，他調(diào)到縣城一所高級中學任教去了。

老林的名字叫林茂盛。“老林”這個稱呼，是他所帶班級學生對他的昵稱。老林其實并不算老，今年貴庚方才四十有三。這個稱呼似乎把他稱老了，但其學生們并不以為然。他的弟子們認為，“老林”這個稱呼，表明了他們師生之間親密無間的感情。個中情愫，非局外人所能知曉。

一

我們是恢復(fù)高考后的第二批大學生。當時在我們班里，同學之間年齡參差不齊。絕大多數(shù)是應(yīng)屆畢業(yè)生，也有往屆畢業(yè)生，有的則是在工作崗位上考取的。在同班同學當中，有的當時已經(jīng)三十多歲，而有的才十六七歲。林茂盛當時是我們班年齡最小的一個，考進大學時才剛好滿十六周歲。

他長得很結(jié)實，天庭飽滿，肌腱發(fā)達。黑里透紅的臉，紅活圓實的手，烏潤發(fā)亮的頭發(fā)，明亮有神的眼睛；鼻子高而挺直，牙齒潔白而整齊；衣著樸素、大方、整潔，給人一種莊重、文雅、沉著、憨厚、堅毅、英姿勃勃的印象。

林茂盛雖然年紀最小，但活潑可愛，熱愛體育鍛煉，學習勤奮，成績優(yōu)異，頗討人喜歡。因為來自農(nóng)村學校，平時缺乏較好的口語訓練，本地方言口音較重，普通話說得不標準，明顯帶有濃厚的方言色彩。因此，同寢室的一些同學時常善意地拿他取樂，故意模仿其嗓音學他朗誦“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等古詩詞句。林茂盛頗有君子學養(yǎng)，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越發(fā)無所顧忌了，眉飛色舞，當場又用他那很不地道的“普通話”背誦起“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縈縈窗下蘭，密密堂前柳”“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喋喋不休，越背越起勁，引得全寢室的同窗們都一齊捧腹大笑。

在同一寢室里，要數(shù)林茂盛最勤快。他精力充沛，能吃苦耐勞，勞而不怨。他每天起得很早，經(jīng)常是還沒有敲起床鐘就起床了。起床后，他先到學校操場跑幾圈步，鍛煉鍛煉一下身體，然后返回寢室進行洗漱。我們住的寢室距離食堂較遠，不少同學，尤其是年紀稍大一點的，將每天打開水和早餐視為一個“沉重”負擔。因為許多同學都貪戀溫床，起得較遲，往往來不及打開水和吃早餐就到上課時間了。于是，林茂盛便主動地承擔起了為同寢室的同學打開水和早餐的“重任”。大家每天晚上都預(yù)先將開水票和早餐票一并交給了他，有的甚至干脆將一個月的票一次性交給其保管使用。偶爾也有起得早的同學，便參與林茂盛一起完成“重任”，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完成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長此以往，堅持不懈。林茂盛就這樣無怨無悔地為同寢室的同學熱忱地服務(wù)著。當然，他的付出，也博得了同學們的好感。

林茂盛在學習上很用功，有一股子篤志于學的拼搏精神。他說話方音較重，普通話講得差勁。我們第一學年開的課有《現(xiàn)代漢語》，這門課一開始就有語音訓練，老師就像教剛剛啟蒙的小學生那樣，從聲母和韻母的讀寫開始教起。林茂盛學得很是用心。除了平時認真聽課，認真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外，課余及周末的時間就刻苦練習發(fā)音，經(jīng)常獨自躲到學校后山的松樹林里面去，面對著松柏樹進行發(fā)音和朗讀語段練習。

經(jīng)過一個學年的努力，他的口語大有長進。方音明顯消除，普通話說得較為準確流利了�！冬F(xiàn)代漢語》這門課開設(shè)結(jié)束時，進行了普通話口語測試及書面考試，林茂盛均以較好的成績順利地過了關(guān)。

林茂盛年紀小，記憶力特別強，加之他勤奮刻苦，各科成績都很不錯。他興趣愛好廣泛，喜歡體育運動，喜歡唱歌。口里經(jīng)常唱一些《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校園的早晨》《綠島小夜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泉水叮咚》等當時流行的歌曲。盡管他的歌聲令人不敢恭維，可他卻獨個自得其樂，開懷放歌，旁若無人。

二

有人說“緣乃天定”。茫茫人海中,相遇便是緣。有緣能千里相聚，我與林茂盛很是有緣。1982年大學畢業(yè)后，我倆同時又被分配到N縣一所邊遠偏僻的區(qū)級初級中學任教。那里雖然條件較差，交通不便（每天只有一趟班車往返縣城），經(jīng)濟落后，但自然風光優(yōu)美，山清水秀，氣候宜人，民風淳厚。我們所供職的學校建立在一個小山丘之上，依山傍水，周圍環(huán)境幽雅，綠樹成蔭，風景秀麗。

剛到學校的第一年，可能是因我的年齡比林茂盛長幾歲，看上去要老練成熟些，所以學校領(lǐng)導就安排我上初三畢業(yè)班的課并兼任班主任，他則被安排上初一年級的語文課。

由于我是剛登教壇，初為人師，缺乏一定的教育教學經(jīng)驗。況且，一開始接觸的又是初三畢業(yè)班的課程與學生，工作負擔重，每天忙得不亦樂乎。林茂盛沒有擔任班主任，時間相對要充裕些，加之他又是一個熱心人，于是他在做好自己教學工作的同時，經(jīng)常幫助我教育學生，協(xié)助我一起管理班上事務(wù)。在他的熱心幫助下，我們班的班級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時常得到學校領(lǐng)導的表揚。

到了第二學年，學校又安排我接任初二年級“尖子班”的班主任，林茂盛也隨班從初一年級跟到了初二年級，上兩個普通班的語文課。相同的年級，相同的學科，我得到他的幫助就更多了。比如單元測試卷的蠟紙刻寫等，大都是由他代勞。每當我們班舉辦文娛晚會、組織學生春游、參加學校舉行的各項比賽，他更是全程參與組織和指導，尤其是參加校運會籃球、接力賽等比賽，他顯得特別活躍，比我這個班主任還要著急賣勁。組織我班學生組成“拉拉隊”“服務(wù)隊”，一應(yīng)事項安排得有條不紊，為我們班奪冠立下了汗馬功勞。更使我感動的是，有一次，我被學校派到省里參加由省教育廳組織的一個教研講習會，時間是一個星期。臨行前，我委托他幫我代管一下班上事務(wù)。他笑呵呵地答應(yīng)了，并且說道“你放心去吧，你們班的事情，難道我會袖手旁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