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各級、各部門響應號召,安排駐村干部吃住在村,攻堅克難,助力脫貧。我就分在玉蘭駐村。年輕人多了,心就不太安分,人人躍躍欲試,想發(fā)光發(fā)熱,做出亮點特色。有個星期六,大李子慫恿說,你們不是想搞全域旅游嗎?我?guī)銈內(nèi)ヂ溷y廠瞧瞧吧。
落銀廠坐落在貴州最高峰韭菜坪逶迤而來的巨大山脈之上。因其盛產(chǎn)鉛鋅礦聞名,被縣列為文物保護單位。鎢鉛壩、楊家綠、灰沙坡、罐子窯等古地名延用至今。據(jù)傳嘉慶年間,因過度開采,洞老山空,拱山陷落,數(shù)百曠工死于非命,血水滲進礦洞下的陰河,從龍井涌出,流了三天三夜。
玉蘭是深度貧困村,尖山、涼山和拱山壩子一帶,地勢高寒,土地貧瘠。低矮的平房、瓦房,成了這一帶的“標配”。甚至還夾雜著茅草房和窩棚,非常扎眼。
“這些人太懶了,土地大片大片的丟荒,不窮才怪!崩匣粽f。
大李子說:“年輕人出門打工去了,在家的都是些老年人,除了喂豬養(yǎng)雞,種多也沒用!
我說:“現(xiàn)在倡導搞全域旅游,要是能開發(fā)古礦洞資源,說不定能幫助他們富起來。”
阿花說:“李哥,找不找得到繩子,我們進洞去看看!
“繩子我車上有,不過,古礦洞地質(zhì)條件復雜,女生不適合去!贝罄钭诱f:“礦洞內(nèi)沒有升降機,只能用繩子吊下去,沒有誰能承擔墜落、失足的后果。”
老霍說:“阿花、小荷、小月,你們在外面就行了,你們?nèi)シ炊抢圪槨!?/span>
阿花有些不服:“哼,瞧不起女生是不是?”
我忙打圓場說:“人多力量大,女生細心多了,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多個人不是更好嗎?”
老霍有些激動:“確保安全?在光線比較好的崖壁或房頂,也沒幾個男人膽敢憑一根繩子就從高處降下去,何況在伸手不見五指、空氣稀薄、地質(zhì)條件復雜的古礦洞中。如果他們?nèi),那么我就不去了,出了事我背不起!?/span>
“你們倆別爭了。”阿花說:“凱哥,霍哥,我們會照顧好自己,決不成為你們的累贅,我相信古礦洞內(nèi)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也非常危險,但只要發(fā)揮聰明才智,團結一心,沒有什么能阻擋我們凱旋歸來!你們說是不是?”
“凱旋歸來!凱旋歸來!耶耶耶耶!”小荷小月?lián)]動手臂,隨聲附和。
我說:“這次探險,不是為了尋求刺激,而是察看古礦洞有無開發(fā)價值。出發(fā)之前,大家要統(tǒng)一思想,充滿必勝信心,安全第一!去不去,去到哪里,取其自愿,不愿意參加的可以走,但不能泄大家的氣!”
阿花說:“我們需要一些火把,如果火把熄滅,立馬返回!”
我說:“火把早準備好了!
小月說:“原來你們是有預謀的。俊
我說:“我這個人啊,骨子里有一種不安分的基因。我早就想有一天,去探測這個廢棄了兩百多年的古礦洞,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可我需要有人作伴,互相照應。大李子和我一拍即合,提前做了些準備工作!
小月說:“好啊,你們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要是你不講,到現(xiàn)在我都還蒙在鼓里。”
“我也不知道!卑⒒ㄕf:“現(xiàn)在談旅游,有些不合時宜,人多嘴雜,難免有人說三道四。此去,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織金洞、一個地下古城,玉蘭就脫胎換骨了!”
我說:“各位戰(zhàn)友,現(xiàn)在大家都清楚了,我再重復一句,愿意與我們下洞的,就下洞,不愿意下洞的,就在頂上拉繩子。怕受連累連繩子也不拉的,請自便!
阿花問:“這個礦洞,就是傳說中白胡子老爺爺賣仙桃的那個?”
大李子說:“不錯,古礦洞垮塌那個冬天,傳說有白胡子老爺爺?shù)铰溷y廠賣仙桃,有的礦工好奇,出洞參觀,撿回一條性命!
小荷點頭:“這個故事流傳很廣,當?shù)厝硕贾,花姐,我們(nèi)タ纯,洞中是否真的住著神仙??/span>
大李子笑說:“神仙倒沒有,不過礦工的尸骨倒挺多,看起來像睡著了一樣。或許還有些沒有風化的僵尸可以參觀!
“你別嚇人。 毙『烧f。
“我沒有嚇你。”大李子說:“等你們離開玉蘭那天,或許你們會記得,玉蘭這個貧困村會有那么刺激的地方!
小荷說:“李哥,我和你一起!”
大李子欣然說:“OK!兩人一組,自由組合!
老霍說:“老凱,我們兩個一組!
大李子說:“洞中充滿兇險,我建議男女搭配,相互照應!
到了洞口,只見這個曾經(jīng)吞噬掉數(shù)百條生命的古礦洞,漆黑幽深,就像地獄之門,張著巨口,似乎想吞噬星空。站在洞邊往里看,洞內(nèi)漆黑,深不可測。一陣陣陰風“嗚嗚嗚”從洞里襲來,寒氣刺骨。
一向喜歡探險的老霍打退堂鼓,說:“我不去了,你們?nèi),我在這里拉繩子!
出于安全考慮,我勸說:“阿花、小荷,你們別去了,在洞邊等我們吧。”
阿花說:“哼,又小瞧人!
小荷說:“就是,有你們在,走哪我們都不怕!”
小月說:“我就和霍哥在頂上等你們了!
老霍說:“可別得罪我們哦,要不等一會就不拉你們上來了!
小月說:“萬一在洞中發(fā)現(xiàn)了金子,多撿點上來,我們就發(fā)財了!”
小荷說:“真是個財迷!
入洞的路盤旋著。有的地方有一米多寬,有的地方僅容一人通過。除了巨大的吊洞,還有盤旋而下的石壁小徑。我判斷,古人在采掘鉛鋅礦時,為了節(jié)約時間,避免擁堵,下洞均由礦工用繩子吊進洞中,背上礦石后,由盤旋的石壁小徑背到地面。
我們借助電筒光,發(fā)現(xiàn)封死的小徑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人”,想必就是遇難礦工風化的遺體了。我手心冒汗,而阿花和小荷的腿在顫抖。
老霍坐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說:“真他媽見鬼,這地方陰氣太重了,還長著青苔,要是不講義氣,我恨不得以五十米沖刺的速度離開這里。”
我說:“大家沉住氣,別驚擾了它們。”
小月說:“阿花、小荷,我們只能在這里等你們了。千萬千萬注意安全,等你們回來!”
我們六人擊手,說:“加油!”
我往吊洞中連丟了三個石頭,久久才聽見石頭落地的回聲,我心里一沉說:“從石頭落地的回聲判斷,這個吊洞約六十米深。我們用人在上面拉住繩子,慢慢往下放,下洞的人要緊貼巖壁,切不可解繩和慌亂,免得發(fā)生不測!
大李子捆好拇指粗的麻繩,說:“誰先下?”
我深呼吸口氣,說:“我先來!有什么情況,好及時反饋!
老霍知道此行兇多吉少,問:“想給組織和家里人交代啥?”
小月說:“烏鴉嘴!”
其實我的心在打鼓,靠一條繩子吊入洞中,這需要多大勇氣?但是,這不是旅游,也不是尋求刺激,而是給玉蘭村尋找旅游資源,如果一次冒險不意間發(fā)現(xiàn)一處人間天堂,為玉蘭“彎道”超車、曲線救村,我也算沒白駐村幾年。
我慢慢摸索,除了粗重的麻繩勒得全身不舒服外,下降的感覺像在飛,又像在做夢。我從未感覺到原來冒險如此刺激。
也不知下了多遠。我忽然發(fā)現(xiàn)繩子晃蕩起來。用手一摸,怎么也摸不到巖壁。借助頭上的礦燈,我發(fā)現(xiàn)礦洞就像一個無比碩大的葫蘆,入口小,肚子大,沒有蹬腳和手可攀援之處。更令我抓狂的是,繩長不足,腳下深不可測。當年科學不發(fā)達,礦工在開采時,并沒有過多的去開鑿巖層,而是循著礦脈挖掘。上百平方米的斷面,全被采空,竟無踏腳之處。
我向上看,頭上懸著巖壁,似乎隨時垮下來。往下看,腳下一團漆黑,涼颼颼的。電筒燈光,隱隱約約可看見盤旋而下的石壁小徑。怎么辦?要是時間長,大李子他們疏忽,繩子一松……好吧,就算不松手,繩子在巖壁上磨來磨去,或者捆在身上的疙瘩脫了。我越想越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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