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美麗的季節(jié)。和煦的風,溫暖的光。我從學校回來。頭蓬沒有高中,要讀高中必須去蕭山,平時我住學校的宿舍,周末回來。到家的時候,看到鄰居家的舊屋只剩下殘垣碎瓦。曾住這兒的婆婆死了,是在去年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很不幸的日子,別人都以為她至少能撐過新年。—不少工人在宅地上來回的走動。她的兩個兒子都在,指揮工人。婆婆以前住的低矮簡陋的小屋也拆掉了。。
記起前幾個月與奶奶的對話。
奶奶告訴我,隔壁婆婆得了癌,晚期,沒治了。
我聽了很難過,婆婆信佛,人很慈悲,少吃葷食。對我們這群孩子尤為疼愛。小時候跟她孫女是玩伴,所以我常去她家。婆婆常將念經(jīng)得來的糖果分給我吃。后來,她孫女隨她父母,也就是婆婆的小兒子小兒媳,搬了家,我便也少去了。
奶奶絮叨似的向我抱怨婆婆大兒子的種種不孝行徑;不照顧婆婆;不愿踏進婆婆的屋子;不肯掏醫(yī)藥費,反而伸手向婆婆要錢。說到這,奶奶更氣了,她告訴我,這些錢都是婆婆早出晚歸做短工掙來的,是想死后辦理后事用的,沒料到大兒子卻硬說錢是爹留下的,要跟弟弟分,因為大兒子是婆婆丈夫前妻的兒子,他擔心婆婆偏心,把錢全給了親生的小兒子。
就我所知,婆婆對大兒子不薄,可沒想到……我為婆婆感到不值,幾十年辛苦拉扯大的孩子,卻抵不過“血緣”兩字,與她形同陌路。
“我問,為什么沒住院?”
奶奶道,都晚期了,有什么用,還不是費鈔票。
我沉默了。農(nóng)村的人都這樣,生了癌就跟被死神判了刑似的。不醫(yī)不治,就等閻王來找他了。特別是年紀大一點的,有錢還好,沒錢的話,就像自己犯了罪,不用親眷責難,自己便整日唉聲嘆氣,生怕拖累兒女,前陣子,就有一個老人被檢查出得了晚癌,他跟兒女說:“我活夠了,不會拖累你們的!钡诙欤桓K吊死了。
也是當天晚上,婆婆的小兒媳上門來,說婆婆死了,要奶奶過去幫個忙。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晚上都傳來哭聲,連大年三十,也是哭聲震天。聲量最響,模樣最哀慟的是婆婆的大兒媳,一個近兩年沒踏進婆婆屋子的女人,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挺諷刺的。
我會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婆婆出殯那天我也去了。奢華的景象很難想象,婆婆死前還要自己做小工賺藥費,“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人,生來仿佛就是為了兩件事。一件是懷念,一件是遺忘,懷念只在行動上,而遺忘卻在心里。
中國人歷來對死去的人都是很尊敬、很懷念的,人死后,“頭期”、“二期”、“五期”、“六期”、還有“百日”、“一周年”、封建一點的,“十周年”、“二十周年”都會做。婆婆也一樣,熱熱鬧鬧地請幫道士吹吹打打,再邀三五親朋好友來湊興。我不知道開支誰付的,或許是婆婆留下的錢,但想必婆婆在天之靈不會太開心。擴音嗽叭裝得響,能聽見的,也不會是亡魂。
過了“百日”房子被拆了,我猜不久要蓋新房了吧。工人們是那么的賣力。
濃濃淡淡的落寞像風一樣侵襲著我的心,冰冰涼涼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為何遺忘還來得這么快呵……
回到家,奶奶迎了出來。奶奶是個道地的農(nóng)村老婦,不過,在家里她的地位要比爺爺高,爺爺是個老革命,對國家大事了如指掌,當過生產(chǎn)隊的小隊長。但對家中柴米油鹽的瑣事卻是一概不知,因而讓爺爺理家是萬萬不能的。還有一點,爺爺很“懼內(nèi)”,說通俗一些便是“妻管嚴”。
奶奶兇歸兇,對我卻好的不得了,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
門外傳來工人的吆喝聲,我問奶奶,他們要造新房子嗎?
奶奶搖首道:新房要緩一緩再造,磚價天天都漲,明年或許會跌一跌。
我笑著問奶奶,人死了,魂靈還會不會住在家里面?
其實我想問的是,魂靈會不會像生前那么喜歡住新房子?我記得婆婆過去總用羨慕地眼光看著旁邊聳立的新房,喃喃地說:“不知道有沒有福住這大房子了……”
奶奶瞪了我一眼,瞎說!
點評:這是一篇信手拈來的隨筆,沒有太多的贅述,只是簡單地把身邊發(fā)生的事隨手寫下來,也正因如此,才更真實可讀。
(作者系蕭山十中花雨文學社學生,推薦:張旺)
【編輯:楊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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