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什么樣的城市值得禮贊?何建明書寫戰(zhàn)“疫”中的《上海表情》
“縱觀整個大疫,再看上海,哪怕以一個‘外人’目光和內心全部感受而論,不得不說大上海的的確確有比其他大城市更顯耀眼的風采,那種大氣、精致、細膩、寬宏、無私的品質,全都淋漓盡致地發(fā)揮了出來。”今年1月至4月,鼠年春節(jié)前抵滬后,因突發(fā)疫情,著名作家何建明“宅”在浦東的酒店,但他作為報告文學老兵的“雷達”一直沒歇著。20萬字文集《上海表情》記錄了他疫情期間生活在滬的日常點滴,首發(fā)于剛剛出爐的《中國作家》雜志2020年第五期紀實版,即將由作家出版社推出單行本。
90余天里,何建明目睹了這座中國大城市戰(zhàn)“疫”中的種種“表情”。業(yè)內評價,《上海表情》也是大疫情時期的中國表情的聚焦,它對世人重新認識上海和中國具有特別意義。
“對個人來說,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中生活與成長絕對很重要;而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我們生活在什么樣的城市和這個城市有什么樣的水準其實已經關聯(lián)到我們的生命長短與生命質量問題了,城市環(huán)境與城市素質有時會決定你的命運好壞和生命長短。一場大疫使得這樣的問題更清晰地擱放在我們每個人面前!焙谓魈寡,他慶幸整個大疫時間里都被一個偉大的城市所庇護著!笆裁礃拥墓芾硭胶椭卫砟芰Γ陀惺裁礃拥某鞘。對做得好、又為人民創(chuàng)造幸福、安寧和美麗城市的,理當禮贊!
在烏云密布、黑云陣陣的疫情中,誰在如此“硬核”地保衛(wèi)這個城市?文學聚光燈投向了一批“守護者”——有與病魔較量的醫(yī)務工作者,有為城市正常運轉而奮斗的勞動者,有戰(zhàn)斗在社區(qū)疫情防控第一線的工作者,有自發(fā)投身抗疫戰(zhàn)斗的志愿者……他們不分職業(yè)、無問年齡、眾志成城,齊心協(xié)力打贏這場疫情防控阻擊戰(zhàn)。
回憶起17年前那場“非典”戰(zhàn)役,何建明曾接受到前線采訪的任務,每天不能回家,蝸居在西四胡同一間房子里,過了兩個來月。今年長居上海,何建明從另一角度打量理解一座城市和人、和自然的關系。從酒店窗口眺望黃浦江景,船只不復往日熱鬧,但平靜中透著有序,“我用眼睛觀察,用實感體驗,無論是黃浦江上的船、酒店樓下的小貓還是打掃衛(wèi)生的服務員,都給我心靈的觸動。我看到的上海表情,凝重的、平靜的、溫情的、到位的……這座城市的嚴謹和果斷,遠遠精細、精致于其他城市的管理,是我的親身體驗。那些閃著燈光的大樓和居民區(qū),給這個摒牢的城市重新點燃了生機與愛的活力!
近幾年,何建明一口氣書寫多部與上海息息相關的“城市傳記”——既有全景展現(xiàn)浦東開發(fā)成就的《浦東史詩》,也有紀念建黨100周年的《革命者》和抗疫實錄《第一時間——寫在春天的上海報告》等。“城市在變化,文學也在變化,上海這座充滿活力的城市,應有與之匹配的文學書寫。我們當然需要關注普通人日常生活、具有親和力的記憶文學;同樣也需要大刀闊斧的大歷史寫作,以飽滿的激情,書寫上海的成長,乃至在特殊疫情期間的使命擔當與無私奉獻。”何建明認為,此時的“城市表情”是最生動、豐富、立體也是最真實和深刻的表情,它是城市內在的質的呈現(xiàn)。抓住了這種“表情”,也就等于抓住了“城”的精神與靈魂,以及它的本質問題,書寫也就不再盲目和無從下手。
延伸閱讀·書摘節(jié)選
上海能夠有今天“嫻熟”的對付疫情的能力,與曾經所付出的一次次血的代價有直接關系。
大上海自開埠以來經受的疫災比中國任何一個城市都要多——這是它的許多特性所決定的:開放程度最高,人口最多,又是容易產生疫情的南方,還有它歷來受列強的一次次奴役與粗暴對待……上海的這些特殊性對今天和未來的中國現(xiàn)代化城市的防疫都具有意義。
當我走進上海圖書館,去查閱相關資料和查找百年來發(fā)生在這座城市的疫情時,可謂大吃一驚:原來歷史上的上海曾經發(fā)生過那么多的大疫啊……我美麗繁榮的上海,原來吃過那么多苦喲!
不說遠的,僅解放前的“民國時代”的上海,曾在23年間先后出現(xiàn)過6次天花大流行。
“天花”這詞現(xiàn)在的年輕人和社會里已經很少聽到了?稍谖覀冃r候似乎經常能聽說“某某家誰誰得了天花病死了”的一類噩耗……史料告知:在1926—1949年的23年間上海的6次天花大流行,死亡率相當高。傷寒病在清末的上海也曾經流行,每隔2—3年就要流行一次,從1930年到1940年的十年間,僅此一項流行病毒在上海累計發(fā)病15190人,死亡近萬人,死亡率高達59.5%。
專家告訴我,舊上海的傳染病之所以十分猖獗,其原因有四。一是市民對居住的城市環(huán)境缺少保護意識,甚至對給自身造成的健康威脅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鄰里之間“各管各的弄堂”,沒有群體和集體公共衛(wèi)生概念,更不用說相互幫助與防范。弄堂、閣樓和作坊式的小家庭生活方式,加上那個時候宰牲不統(tǒng)一、垃圾亂丟等等,市民不僅自身不注意衛(wèi)生,更無視周圍群眾的健康和生活,制造的污染太多,甚至有的弄堂里的環(huán)境污染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二是舊上海的城市污水大多不經任何處理就直接排入蘇州河和黃浦江,使上海的水質遭到嚴重污染,己經變成骯臟的“大水溝”,甚至污染到井水和市區(qū)的所有支流。再就是對尸體的處理,大多數(shù)民眾根本沒有認識到處理尸體與人類的健康有著重大的關系。近代上海乞丐、流民特別多,他們死亡之后,無人收尸,且每次大疫,定有許多人死亡,這些尸體多數(shù)裹以草席淺埋,或者干脆扔在空曠之地,不予掩埋。四是舊上海時,人們無論有錢與否都喜歡講排場大辦喜事,逢年過節(jié)聚會盛行,一到春節(jié),拜年、廟會等活動成為瘟疫擴散的主要途徑。操辦喜事時,無論大戶人家、石庫門小戶居民還是市郊農家,都是按上海舊習俗“招待親友三天”辦理。三天之內,從早到晚,幾十人、上百人聚集在一起,吃喝玩樂,又不怎么講衛(wèi)生,都給傳染病提供了廣泛流行的契機。
“城市病讓舊上海飽經疫情折磨!”這位專家如此說。
……
“一級響應”前一天,其實上海和全國各地一樣,可能更早一些感覺它已經有些空了,過去潮水般涌來的春節(jié)旅游觀光的人基本沒了,原本在城里打工的人也跑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武漢疫情的“警報”已經在全國拉響,武漢“封城”也成了那里想“趕回家過春節(jié)”的人加快腳步的一種催化劑,所以城里的人反而一下少了,尤其是像浦東陸家嘴及外灘和南京路上,突然變得異常清靜蕭條。到了1月25日大年初一之后的幾天里,上海城內幾乎很少見到有人在外面逛蕩了,外賣的飛車身影基本不見,市民們響應政府的號召,一律“宅”在家中,上海市有關部門還每天通過各種媒體和手機短訊,提醒大家一定要在家“屏牢”,意思是說不要忍不住,要有點耐心,“屏牢”了就能不讓病毒傳染開來。春節(jié)假期的那些日子里,可以感覺到從上到下,大家都對武漢的新冠病毒會不會突然在自己生活的城市與鄉(xiāng)村傳染開這個問題異常警惕和擔憂,因為誰也說不準。上海更不用說,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在市領導和專家的心頭,那十來天時間比一年還漫長……因為鐘南山等專家說了,武漢暴發(fā)的新冠病毒,潛伏期約14天左右,1月20日算作是病毒在武漢大暴發(fā),那么14天后就可能在全國各地大暴發(fā)。14天左右的時間,不恰好是春節(jié)前后那些日子嘛!我們現(xiàn)在再看看那些日子,無論哪個地方,確診病例和疑似病例,除了武漢之外,全國各地也是一直在飆升,升得比火箭還要快似的……那陣勢夠嚇人!
大上海的形勢同樣不樂觀。大城市的疫情大暴發(fā)遠快于一般城鄉(xiāng)和邊遠地區(qū),上海是除武漢之外大家最擔心的地方,只是當時人們沒有說出口而已。上海人心里清楚,我也清楚,而且我明白:相比于北京、廣東,上海的劣勢更多。一則廣東、北京都有過抗擊“非典”的經驗。二是廣東天氣比上海要熱,同樣暴發(fā)病毒傳染,廣東那邊結束得快;北京又比上海冷,太冷的天氣那病毒“不敢”出來放肆。如此這般,上海危也,上海險呵!
中央和全世界都在盯著大上海。上海失守,全中國失守,全世界不得安寧。
“屏牢!”“把頭扎到黃浦江的底底頭,也要屏牢!”上海市府領導這樣號召,市民們相互間也在這樣鼓勵,我們每一個在“疫”中的上海人也在努力著……
然而,“屏牢”的日子又是多么的苦悶、單調、寂寞和令人憂心與煩躁。沒有家庭,沒有親人,沒有同事在一起的我等在外游蕩的人,更加苦楚與孤獨。
庚子年的春節(jié),天氣又十分不好,北方總下雪,一場場莫名其妙的寒雪,把北京人的心都吹得冷冰冰的。通常是,北京寒冷刺骨,上海和江南一帶一定是陰雨連綿,寒風肅殺。
“屏牢”的日子里,看著窗外灰暗的江面上波起波涌,沒有一艘來往的船只,兩岸寒風中的高樓大廈,也像禿枝的林木,孤獨無聲地站在那兒低泣著,天上烏云密布,地上殘落的樹葉和紙片被風吹得亂跑……那般情景,著實叫人心底直泛寒氣。
這就是上海?這就是疫情下的上海?疫情中的上海到底會走向何方?疫情襲來的黃浦江你就這般低迷無助?你往日的雄壯,你往日的氣度,你往日的風姿,你——你就甘心這樣沉淪與落?在病毒面前就這般束手無策、甘拜下風?
呵,這難道是你,是你上海的樣子?是你黃浦江的風采?
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
于是我?guī)е@樣的疑問,從酒店跑了出來,迎著寒風,迎著可能襲擊的病毒——任你肆虐吧!我要去看看黃浦江,看看我心目中的大江,看看上海的魂魄與本色……
從啟動“一級響應”到2月底時,上海無論在防控還是醫(yī)治患者方面,皆可用眼下時尚的“硬核”二字形容。累計342例(截至3月8日)的確診病例和死亡3例的數(shù)字,比最早中外某些機構預測的80萬感染者的人數(shù)少了多少?零頭之零頭數(shù)都沒到。且這342例中,有三分之一是外地來滬人員,多數(shù)是武漢和湖北來滬人員,以及近一周從國外疫區(qū)“輸入”進來的確診者,也就是說上海本身受病毒傳染的也只有200來位。2400多萬人中被感染者僅有200來位,這在如此大疫情之中難道不是奇跡嗎?3位死亡者也非全因新冠病毒肺炎所致,比如第一位高齡亡者患有其他疾病。我們自然珍惜每一個生命,然而生命的規(guī)律告訴我們,即使在最發(fā)達的國家和最富有的地方,人的生老病死仍然是自然界的一種正,F(xiàn)象。大上海在烏云密布、黑云陣陣的疫情中,如此“硬核”地保衛(wèi)了這個美麗而偉大的城市,如此“硬核”地讓這個庚子年春節(jié)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包括我在內的2400余萬人平安、健康地沒有受傷害地活了下來,難道不值得我們去贊美和感恩她嗎?
自然需要,極其需要,永遠需要。
平時我們都在說,人活著是因為有愛,有追求,那么現(xiàn)在我們所有在大上海平安、健康地活下來的人們,在大疫情漸漸消散的時候,是否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字眼:愛?!
我想是的。至少我是這樣的。
什么叫愛?愛就是一個人內心最幸福和溫暖的情感,愛就是一個人內心最激動亢奮的情感,愛就是一個人活著的動力和希望的情感,愛是我們每一個生命最重要的源泉與力量,它閃耀著最絢麗和燦爛的光芒。它能讓一個卑賤的人感到前面有金山銀山和自己的尊嚴;它也能讓一個高貴的人懂得去施舍,并在這種施舍中獲得更崇高與偉大的精神升華;愛讓政治家明白欲想成為合格的統(tǒng)治者,就必須真心實意地去撫恤和體貼民眾,用勤政、善政和明政、良政去構架國家與政體及制度……
社會和人是離不開愛的。一個城市更得有愛。有愛的城市,才可能保持永恒的光艷;有愛的城市,才可能充滿活力與生機;有愛的城市,才可能不斷變得更強大,去防御和抵御各種風險與危機;有愛的城市才可能讓我們每一個生命綻放得更加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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