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走進新世紀之前,我們高鎮(zhèn)距離真正的縣城不知有多少公里,雖然名叫高鎮(zhèn),還是有外姓人,鎮(zhèn)子呢,卻就是一個只有幾十號人的小村戶,人家戶么從村東頭的山腳到西邊的小河,要是仔細數(shù)下來,真的可以說是手拇指還沒有掰完,人家戶就已經(jīng)數(shù)完了。由于人家戶少,通往外面的大路便也沒有,要想出去就只能從懸崖峭壁的小路下去,沿著河流而上,翻過十數(shù)座大山,方可到達車站鎮(zhèn)坐車。
鎮(zhèn)里有山有水的,可那時候村里人沒見過什么世面,觀念保守,只要能娶上媳婦,不管是殘疾的,未成年的……只要上了床,能生娃就是真理,村東頭的外姓傻子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出生的,雖然爹娘不是殘疾人,傻子他娘卻有慢性疾病,家中除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傻子他爹為了幸福只得以倒插門的方式解決了婚姻大事,按理說這也算是正常不過的,可沒想到的是夫妻二人竟然一連生了三個傻子。他家也變得不寧靜起來。
兄弟三人,老大狗娃與老二虎娃,歲數(shù)相差還算小,但與老三鼠娃卻相差了十多歲,這三人本來都是有名字的,只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高鎮(zhèn)幾百年以來從未沒有出現(xiàn)過一家?guī)仔值艹錾清簧疫是傻子的情況,村里人都說這三兄弟是克父母的命,便以他們出生時的生肖作為名字稱呼他仨,顯示他們不受村民接見,希望借此免除厄運。
我第一次見到狗娃和虎娃的時候,他兩個一個蓬頭垢面,那頭發(fā)可能很多年沒有洗過,剪過,就像墳?zāi)股系幕牟萑斡伤L,此時已經(jīng)結(jié)成了一把破搖扇,聳立在肩背上,另一個鼻子上每天懸掛著靈魂的產(chǎn)物——被鄉(xiāng)下人稱之為大風的鼻涕蟲,如果即將跌落下來,立馬又吸收了回去,來不及的話便立即用锃亮得發(fā)銀的袖子一擦便萬事大吉,舉止之間就像一個毒性患者得到了滿足似的,至于鼠娃呢,那時候還在他娘的肚子里。
狗娃沒上過學,大字自然不識得一個,每天就在家中與父親放羊,虎娃呢,雖然也去過幾天,但整天就因為那一破搖扇天天和人打架,有時候生氣到回家連他哥也打,只不過不是對手罷了,雖然家庭情況如此,但是每逢過節(jié),村里人還是會邀請他家做客,那是一個殺年豬的季節(jié),早上還出著大太陽,不見落葉飄零的,可是殺完豬后,天卻慢慢陰冷,漆黑下來,不時還刮著風,剩余的殘葉也開始陸續(xù)從樹上脫落下來。傻子的父親可能是勤奮過了頭,不在乎這些東西,認為就是四時的變幻。吃完飯還要帶著老大去山頂放羊,村民再三勸止不住,只得答應(yīng)?赡且蝗,傻子父親卻再也沒有回來,據(jù)傻子趕著羊回來說“他父親掉下了山崖,他下去找過他,可老者正在草叢里‘睡大覺’哩,肚子呢還在微微顫抖,他餓了就先回來了”眾人一下都慌了,讓傻子帶路去看,早已經(jīng)歸西天了,可憐那時候老三連父親都還沒見到。同樣是那一年,鼠娃出生了,才兩個多月的時候,母親就在一系列的疾病中撒手人寰了,才39歲,留下的只有三個孩子和兩個無人送終的老人?衫先艘呀(jīng)70多歲了,男老人早已經(jīng)躺在床上多年,至于女老人,眼睛卻幾乎失明,還是一個駝背之人,也就是茍且度過余生,沒什么能指望的了。一年不到,男老人還是走了,棺材問題什么的,聽說還是我在縣城的親叔給他家置辦的。現(xiàn)在討論起來,一年死了三個人,村里還是心有余悸的。
且不說他家如何度過了最慘的十年,自從國家提出全面實現(xiàn)小康社會的國策以來,公路要求戶戶通,人民要能夠穩(wěn)定就業(yè),有正常的收入,尚且上過幾天學的虎娃終于剪下了他的破搖扇,樣子么也還說得過去,便跟著其他的小青年出山打工就業(yè)去了,只聽說是在云南。狗娃大字不識一個,就只能幫外婆割草,放羊喂牛養(yǎng)雞的。外婆呢怕鼠娃讀書受欺負,每天要陪著他去,送著他來的。可送給鼠娃吃的東西還是經(jīng)常被學生搶去,鼠娃說起來這些事還很高興?墒菦]想到的是這大傻子在家里就行一些憨包事情,外婆一去送鼠娃讀書,在地里放羊,羊不聽他的指喚,他便扔大石頭打,有一次一下便把羊腿打斷了,家里有一頭老母牛,外婆嫌買主的價格不厚道,又多養(yǎng)了幾個月,牛的肚子越來越大,大傻子又說牛太能吃了,硬是把一個長達幾十厘米的大白蘿卜塞進牛嘴,牛窒息而死,最后幾百塊錢的低價賣給了開食管的牛戶,當時剖開肚子的時候,母牛居然懷孕了,況且小牛已經(jīng)成形了,恐怕不要多久便要降生于人世。
你要說傻子一家命不好,可政府的政策卻十分好,給他家眾多的優(yōu)惠政策,危房改造,補貼三萬塊錢,還給扶貧的雞鴨幾十只,為了讓狗娃有一份工作,村支書又給他安排了去掃通往兩個村的路,保證雨水帶來的泥土不淤積水道,這傻子卻認真到用手捧嘴吹的方式清理路上的灰塵。好不容易掙來的辛苦錢又被殷三叔的人拿去了,這個人是他父親的兄弟,平時不管他家的事,聽聽聞國家對侄子家有政策,便奔走于傻子家,政府給的養(yǎng)老錢什么的卻全他撈走了,只說是借用,卻沒有半個字據(jù)。
這時外出的兔娃在過年的時候回來了,沒有掙到大錢半分,卻西裝革履的回來,不料坐車錯過了下車點,跑去陽光城去了,沒有錢回來,又給我那叔打電話弄了車費錢回來了,到家時都已經(jīng)大年初一了,腦子不好使,可個兒卻高了許多。世道輪回躲不過,就在過完年不到一個月,外婆也因年事已高,壽終正寢了,殷三叔擄走的錢也隨著女老人的辭世,石沉大海,據(jù)估計被他黑吃了的恐怕也有三四萬塊錢。可是拿他也沒辦法,由于那時間老人的死正巧碰上防控疫情的一個關(guān)鍵時間段,老人的后世只能以幾只大公雞解決,至于那些處理了老人后世留下來的大公雞,人們都勸傻子賣了,換一些錢好好整理一下房子,看看能不能娶一個傻媳婦什么的,傻子不賣還笑著對村里人說:“這是國家給的,他要每年吃一個!北娙丝嘈ε率浅缘缴底幽闼懒艘彩浅圆煌甑摹6底踊貋懋斎灰矝]有閑著,處理完后事以后,又到了農(nóng)忙時節(jié),不忙著種莊稼,卻想著大公雞散養(yǎng)會破壞別人家的農(nóng)作物,背著大竹籮筐把大公雞放到了山上的隱蔽之處,卻不曾想被什么動物吃的寥寥無幾,村里人叫大傻子把剩余的公雞背回來,大傻子又說:“背回來,虎娃會打他的,他害怕”。原來這二傻子還是改不了打人的習慣,現(xiàn)在的他打的比以前更猛了。打起來親兄弟也是往死里打,村民只能感嘆“傻子,真傻”!
這就是我們村的傻子軼事,畢竟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傻子兄弟的最終命運將會如何……
(編輯: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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