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里的小小揚聲器輕微震蕩起來,王堯兄一邊咳嗽一邊告訴我,應(yīng)丁帆先生約他正在寫我一篇東西,準備發(fā)《揚子江文學評論》“名家三棱鏡”欄目。照欄目格式,需我供一面“鏡”:一個創(chuàng)作談,談?wù)勎倚伦鳌度松:!。正好,駱以軍?yīng)臺灣《印刻》雜志約,和我有個對話,剛出爐,還冒著熱氣,談的也是相似的話題。就不想開伙,蹭個便飯吧。偷懶也有理由:剛?cè)檎艘粋器官,身子總是秧的,勃不起勁。請丁、王二兄諒解,等身子養(yǎng)壯,需要的話篤定補過。
——麥家
駱以軍:二十世紀有一些小說巨人,創(chuàng)造的主人公是某種奇特的職業(yè),譬如卡夫卡《城堡》的土地測量員,薩拉馬戈《里斯本圍城記》的校對員,乃至徐四金《香水》里的天才香水制作師。他們皆是一種人類之前陌生的,不太能將之實體感的,比較抽象的專業(yè)。當然也給予了讀者一種前所未有的“現(xiàn)代感”:人的個性、天然性被剝奪、異化,依傍于那門極專業(yè)之技藝中,已經(jīng)和正常人類的能力,或工作所需付出的犧牲,遠遠脫離那個古典時光的地表。這若有天才說故事者,不僅是以其“怪異”隱喻這一百年,難用之前古典感性將之投影的“變形記”,且能熠熠生輝。
您的《暗算》,在我心中,便是這樣一部“奇中奇,謎中謎,局中局”的厲害小說。臺灣讀者即使未讀過原著,或鮮少不聞改編的電影《風聲》《聽風者》(當然您可能會對小說改編的電影,暗自有一大桶苦水)。神秘的701——破譯局──里頭有一撥奇人,像阿城《棋王》中的絕世怪咖天才;或張愛玲筆下的“白流蘇”那樣精算但“女妖精”化的世界級數(shù)學天才;或那位退休后仍展示其后延怪異能力的、慢速瘋狂的老人。這些燦爛珍珠的“特異功能者”,卻一齊被禁錮在一個國家機構(gòu),諱若莫深的“最”“極”機密的密碼篩濾機中,故事的陽面寫他們?nèi)纭短苽髌妗分酗w仙劍客那神之又神的能力;故事的陰面,其實他們是像波拉尼奧《荒野偵探》中那些追尋“遲到的西方、現(xiàn)代”而內(nèi)部快閃加速超車,終于崩壞瘋掉的小小個人的選樣。您把“烏密”,最高階的密碼破譯,寫得讓人瞠目結(jié)舌。西方必須十年、二十年才可能破譯、失效的變態(tài)密碼,在這小說中出場的幾人,竟然一個月、兩個月,以其奇特大腦構(gòu)造,便將之破解。對專業(yè)細節(jié)的歷歷如繪,確實把“神奇的寫實”帶進一個讀者著迷的境界。但這些天才們在現(xiàn)實人生中的境遇,卻又伏筆寫進如哈金《好兵》、格非《春盡江南》、金宇澄《繁花》。
我想或許許多地方訪問您,都問過這個問題,“何以能創(chuàng)造出那樣一批,那么真實卻又超現(xiàn)實活著的人物”?也許您已頗煩這樣的提問,但或愿意和臺灣的文學讀者談?wù)勥@個奇特的書寫?
麥家:我喜歡回答這問題——尤其對你,因為這問題也是你的。我以為,我筆下的奇人“聽風者”“看風者”“捕風者”,并不比你書中的“洗夢者”“賣夢者”“異鄉(xiāng)客”稀奇;我的在鐵鋼的“墻”里,你的在歷史的“縫”里,他們殊途同歸,歸到讀者陌生的閱讀經(jīng)驗去。我猜測,你落筆之初便有謀算:我不要寫鄰居,不要同窗親情,不要販夫走卒,不要庸碌之輩;我要反日常,反生活,反經(jīng)驗,反記憶。這是小說的一路,甚至是起頭的大路。這時候的小說是天真的。后來大路分岔,岔出各種現(xiàn)實主義的小徑,小徑合流,像搞聯(lián)合政府一樣,并成一條新大路,到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基本上把來路斷了。小說的這一路開始憂傷起來,但仍舊不乏天真一面,所謂“天真的感傷的小說家”(帕慕克)大抵是指這一路。到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后,感傷變成了憤怒(冷漠、清高的芯子也是憤怒),天真變成了調(diào)皮,小說的臺子(廣場)被四方拆解,小說家開始跟各種現(xiàn)代主義思潮聯(lián)姻,拉幫結(jié)派,各自為陣,唱拉彈唱,自娛自樂。這時的小說是不敢天真的,小說一天真,“文學的上帝”就嘲笑,罵你淺薄,沒有思想,沒有詩意。這一路走下來的下場是,小說走出了讀者的廣場,走進了文學史。直到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出現(xiàn),小說天真的一面幾乎被他以一己之力牽回頭。
我從馬爾克斯包括博爾赫斯那里,看到了恢復(fù)小說天真一面的契機,也受到誘惑,得出的結(jié)論是:要寫奇人。別指責我不寫常人,常人也是人,難道奇人就不是人嗎?我們要寫的是人,難道奇人就沒有人性?我的父母是最通常的人,農(nóng)民,過著最日常的生活,但他們的生命里其實并無太多人性的考驗。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看日頭作息,只為一副胃腸,甚至連愛情、孤獨都不大有,小小的山村就是天下,如何讓他們來體現(xiàn)復(fù)雜泥濘寬廣的人性?人性只有在極端的條件下才能充分體現(xiàn),這個任務(wù)我覺得奇人應(yīng)該比常人更容易出色完成?梢哉f,這也是我要寫奇人的“思想基礎(chǔ)”。
當然,奇人各式多樣,為什么我不去寫“風清揚”,不寫“棋王”,不寫“弗洛倫蒂諾·阿里薩”?這必定跟我經(jīng)歷、知識面、興趣點相關(guān)。戰(zhàn)略性的選擇哪里開戰(zhàn)是可以謀劃的,但仗怎么打,到戰(zhàn)術(shù)層面,其實是沒得選擇的,只能跟自己打,抽調(diào)自己的各種積累。我無須向你強調(diào),我寫的都是虛構(gòu)的——難道有那么多極端又典型的人事坐等我花錢去收買?當然,虛構(gòu)不等于虛假,虛構(gòu)是為了更寬廣而深入的真實。格里高爾變成一只甲蟲篤定虛構(gòu),但人在重壓之下變形、異化,這是現(xiàn)代人的一種集體真實。至于為什么是一只甲蟲而非臭蟲,為什么那家庭是那種人物關(guān)系,那屋子有那些家具等,正如我為什么要寫“特別單位”而非“特別旅館”一樣,都因于作家自身經(jīng)歷,尤其是內(nèi)心經(jīng)歷。我們有理由懷疑卡夫卡夢見過甲殼蟲(或捉拿過),我小時候經(jīng)常做同一個夢,一只翅膀張開來像蓑衣一樣的大鳥把我叼走。這只大鳥是英雄,我渴望它救我逃出那個令我倍感孤苦的小山村。這跟我后來寫了那么多天才:所謂的英雄,或許是相干的。同時我本質(zhì)上是個悲情主義者,內(nèi)心敏感脆弱,致使我對人性惡極度恐懼。我缺乏足夠的無知讓英雄無畏,在我的認知里,槍打出頭鳥,一旦成為英雄,就有明槍暗箭對準他,且自身本性中一些劣根也會暴露,所以最后他們都被摧毀。說到底,奇人也是人,他們在才藝上有異稟天賦,在人性里,在命運場上,并無特異功能;他們像一只被吹鼓脹的氣球,更易于被外力和自己戳破,破的時候就是無異于常人了。
駱以軍:對我這樣一個臺灣讀者,1990年代以降從韓少功的《女女女》《爸爸爸》,一路讀到阿城的《遍地風流》、莫言的《生死疲勞》、賈平凹的《古爐》?梢哉f,是缺乏現(xiàn)實臨場經(jīng)歷的心靈史。這有文學史家與評論家之龐大檔案,我只是個小小讀者,但也像油畫一樣,層層覆蓋了一種“文學贈予的印象”。
一如普利摩‧李維對集中營的痛苦回憶,一如昆德拉的《笑忘書》、庫切的《屈辱》、葛拉斯的《鐵皮鼓》,很多時候,“某一個時期,為何置身其中的人集體瘋了?”這是一個小說家要不斷復(fù)返、探問的超乎個人的道德辯詰。不是直描暴力本身,而是透過昆蟲學般冷酷的收集、紀錄,找尋出暴力是怎樣如一粒煤屑,不可思議地滾動,最后形成一個將整代人吞噬的巨大黑洞。問題可能比我們這樣的局外人要復(fù)雜,包括“遺忘”,或“是不是該遺忘”?
《人生海!分械纳闲#ㄓ痔枴疤O(jiān)”),環(huán)繞著他的“那話兒”,極似昆德拉說的“赫拉克力特河床”——“薩賓娜的禮帽”,同樣的一個物件,竟然在不同時代、不同人所各自遭遇的、收藏的秘密,竟有那么大差異!隨著故事的推展,回溯,讓讀者接受到一種劇烈的震顫。而這種“以為黑其實是白”“以為弱其實是強”“以為惡其實是善”“以為至善其實為人心最不幸的扭曲”,那種多層次堆棧的次第認識論崩塌,而后重建,其實是極高級的推理小說才能達到——如今的讀者多么難以用情節(jié)的翻轉(zhuǎn)驚嚇之。但這小說卻將“與生命本身沖突的人心”,其超乎人能忍的痛苦,內(nèi)稟于這其中每一個關(guān)鍵人物。包括“我”爺爺,包括最后退化成小孩的上校的老伴林阿姨,這樣最具備良善、古老教養(yǎng)、美好的人物,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出賣過上校。我們一邊慨嘆這個民族在一百年內(nèi),人們被放在何其變態(tài)的磨坊碾盤上碾碎的榖糠(張愛玲這么說她的父母),不,更像大強子對撞機,那是已將人類形態(tài)與最低微的公平對待,都完全燒熔、扭曲的超現(xiàn)實處境。
某部分來說,“上!逼鋵嵾是“麥氏簽名”的頂級諜報小說主角,但這小說寫的不是諜影幢幢的戰(zhàn)場、歡場,而是“其后”,他明明是英雄,但小腹曾因“為國捐軀”而被刺上“恥辱之符”,于是形成一個對主人公不斷施虐的“時光”,一個不斷加上人心變態(tài)形貌的渦輪機。閱讀這小說時,我出現(xiàn)一種奇異的情感,好像從年輕時讀的魯迅、沈從文,那些承受痛苦的身體和心靈,一路到莫言、賈平凹、韓少功、余華、金宇澄、格非,甚至劉慈欣的短篇……我竟然出現(xiàn)一種“時光的贖償”:這么一幕換一幕,一個年代換另一套(如莫言的《生死疲勞》),這么巨大的對人的摧毀,為什么沒個盡頭?沒個兌價償還的救贖?包括小瞎子、“小胡子”“我”祖父、公安、法官、林阿姨,及當初偷上林阿姨的陰險長官……所有人像相濡以沫的將死之魚,縛綁在一個集體的、群眾的,不知為何可以無限放大的殘忍。我覺得上校像是中國文學第一次出現(xiàn)的近乎“耶穌”的受難者。
能否請您談?wù),從最初,到整部小說發(fā)展中,您是怎么創(chuàng)作,“長出”上校這個人物的?
麥家:我不敢保證能說清楚,甚至我也不想說清楚。說說“宇宙爆炸”的第一推力吧。我老家有座老廟,一度香火很旺,“破四舊”時廟里的和尚被迫還俗,廟屋一直空置,成了鳥窩獸窠。四十四年前,村里決定變廢為寶,拆掉廟屋,用老磚木造新校,大人負責拆和搬運大件,我們小孩子負責搬小件,主要是磚瓦。山高路遠,我才十來歲,一次頂多搬五六塊磚,中途要不停歇腳。一次歇腳時,看見一大人,四十來歲,挑一擔糞桶,在百十米外的田埂上向山腳下走去,陽光下他渾身發(fā)亮的,腰桿筆挺,步子雄健。我不認識他,多數(shù)同學也不認識,因為他是隔壁村的。有個高年級同學,似乎很了解他,向我們兜了他不光彩的底:是個光棍。為什么光棍?因為他的“棍子”壞了;為什么“棍子”壞了?因為他當過志愿軍,打過仗,“棍子”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只剩下半截。
以后我再沒有見過這人,但他也再沒有走出我記憶,那個渾身發(fā)亮、腰桿筆挺的黑影一直盤在我心頭,給了我無數(shù)猜測和想象。這就是“第一推力”,像鬼推磨,經(jīng)常推得我暈頭轉(zhuǎn)向。他的真實情況我不知道(也無需知道),但我想肯定和上校不一樣。我也不相信生活中能尋到像上校一樣的人,這全然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藝術(shù)人物:一個無所不能的能人,又是一個一損俱損的無苦不吃的受難者。我在創(chuàng)造他的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我自己:一個天真的感傷的小說家,一個能調(diào)動認知和情感創(chuàng)造文學現(xiàn)實的人,F(xiàn)實本身并不迷人,像那個黑影,我不相信他能經(jīng)歷那么多;從他到上校,像一滴顏料到一幅畫,我要給出去很多。這決定我要有很多,包括人生感悟,包括文學經(jīng)驗。所有作家都聲稱自己在描寫現(xiàn)實,但許多作家只是在寫實在的作品,而非現(xiàn)實的作品。單有個人經(jīng)歷和認知,缺少文學經(jīng)驗,只能寫實在的作品。真正現(xiàn)實的作品不是指生活現(xiàn)實,而是文學現(xiàn)實,它是天真的,迷人的,高于生活現(xiàn)實,又融于現(xiàn)實生活。
莫言看了這小說,對上校這人物有個評價,說他是“生活中不可能有的人又仿佛是我們朋友”。我覺得這就是小說造人的原則:“生活中沒有”和“又仿佛是朋友”,兩者缺一不可。一般情況,前者容易做到,后者難。但這一次,我要從人的最私處出發(fā)去抱擁高貴莊嚴的文學現(xiàn)實,在最不可描述之處著筆,在最接近一個下流故事之處長出一個高尚的故事,刻畫一個讓人同情、敬重的受苦受難者的形象,我深感并不容易。
駱以軍:“還有多少秘密可以被挖出來?”我想這是讓您這部小說的讀者,愈到后來,心中愈會冒出的震撼。每一個原本像《清明上河圖》,在那鳥瞰畫景中的群眾,一旦用鼠標拉近再拉近,每一個從幽黑人心深礦鑿?fù)诔鰜淼摹罢嫦唷保及盐覀兯玖⒌倪@個光天化日,理所當然的世界,全顛了個倒翻了個轉(zhuǎn)。
這真是不可思議,環(huán)繞著主人公上校──他既是神醫(yī)、抗日英雄、有根神屌的男人,心靈上的男子漢,卻也是造成故事中所有人墜落、受難,讓讀者掩面矜默、瞠目結(jié)舌的禍源——如一出希臘悲劇,他就像伊底帕斯,那些被重新翻出的人心暗黑惡劣,太殘酷了!
我想這部小說或許很多人會有這種印象或評論:這不是“麥家式的小說”。您放下了一個“最嚴謹訓(xùn)練之諜報員,頂尖的破譯者”的殼子,第一次感受您的“活在這時代,這樣一生流逝時光”,細說自由奔放的感悟。這些故事中的人群,合于小說家演奏之曲式,由故事的火車站各月臺,分派進出站的四面八方列車。那么井然有序的一個個活生生地走過,那些其實所有人都在那樣艱苦活著的不同時代的背景。但這些人,“甚至比一般人更高貴一點,更可愛一些的人們”,在您的演奏中,以不同方式,向我們展示人心黑暗可能旋轉(zhuǎn)的驚人景觀。不用說,這次我們得到的不再只是一個諜報故事,破譯者種種秘史那樣的“奇之又奇”、驚異與悚怖、真理在最后一塊拼圖放上的嘆服。這次我感覺您“有更多話想說”,您,串連、走過了一塊塊河流般的,將“不同時期的中國伊底帕斯、哈姆雷特,如魯迅的祥林嫂、沈從文的丈夫……這許多的不斷變形的人們的一生”,變成一條麥家個人的神秘河流。除了恐怖,其實還有溫暖和高貴,還有修補巨創(chuàng)的愛。能否請您說說這“多出來的感慨”?
這很奇妙,這是個非常長的,繩索串著漫長時光,多組人的冤恨、癡妄、殘酷的報應(yīng)故事,但同時也是一個非常長、非常長的繩結(jié)之索,一路解開纏困,人們在其中生老病死、斗轉(zhuǎn)星移,長恨如歌的、寬恕的故事。
麥家:其實還是“麥家式”的,只是我更具備了文學經(jīng)驗。文學經(jīng)驗說到底是一個如何使小說迷人、動人的經(jīng)驗:從迷人入手,向動人靠攏。以前我的小說寫的大多是在“賽場上”的“運動員”:特別的單位(701),特別的人(天才),特別的事(英雄的誕生和毀滅)。因為“特別”,占盡迷人的天時地利,但也因為“特別”,丟失了一些讓人感同身受的親近。讀者也許會覺得這種人生離自己遠,不易認他們?yōu)橛。朋友交不成,文學現(xiàn)實就沒有完成。文學現(xiàn)實就像玫瑰精油,每一朵玫瑰都認為它是自己的,讀你的作品像在照鏡子。
上校這人其實還是“運動員”,但我不把他放在“賽場”上寫,他出現(xiàn)時是個“體育老師”“教練”,身邊圍一堆平頭百姓,他平時跟人朝夕相處,嬉笑怒罵,他的命運跟多人交織一起。他解甲還鄉(xiāng),鳳凰變雞,已跟雞鴨做成鄰居、交成朋友,然后再揭開他“鳳凰”的過去、“蟲子”的后來——他后來連雞鴨都不如呢。從“鳳凰”到“雞鴨”又到“蟲子”,體現(xiàn)的是一種命運的殘忍,而在殘忍面前他表現(xiàn)得足夠有尊嚴,就更加是我們朋友了。
人生海海,起落沉浮,苦樂無常,我想寫一個人的苦難,一個人忍受苦難的能力和限度,寫一個人與時代和命運的糾纏和友情。愛一個人是容易的,我們身邊有那么多可愛的人;恨一個人也不難,世上有的是可恨之人。要愛上一個可恨之人興許有些難度,但最難的無疑是愛上自己可恨的時代和命運。我相信,當一個人愛上自己可恨的時代和苦難的命運時,他將是無敵的,也將是無國籍的。上校是我們的,又何嘗不是希臘和英國的?以你的話說,他是“伊底帕斯、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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