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把武約出來。娟約武出來的時候,娟的丈夫文還專心致志地坐在電腦前,很投入地敲鍵盤寫小說。娟約會武沒有讓文知道,她只是告訴他出去一下。娟經(jīng)常這樣出去的,文從不過問,他圖清靜——娟不在家,他的寫作思路打得開,仿佛行云流水,手指敲打鍵盤的速度會快很多。
娟和武現(xiàn)在在“初吻茶樓”,這是他們的老地方。娟就是在這里認識武的。
娟告訴武,她懷孕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武愣住了。
快說呀!這可怎么辦!娟很急。
她不能不急。當年單位落實計劃生育措施,文讓娟去醫(yī)院放節(jié)育環(huán),他不想這幾年有孩子。娟說那東西很不舒服,再說等想要孩子時還要去取出,太麻煩了,就堅持不干,只在單位發(fā)的調(diào)查表上填節(jié)育措施是使用避孕套。在醫(yī)務室領(lǐng)些避孕套回來,用完了,再去領(lǐng),很方便的。
其實,那東西文使用得很少的,他倆的房事次數(shù)少,而且不是很和諧。文是夜貓子,晚上的時間一般在電腦旁,一些長篇,需要整夜整夜的熬夜整夜整夜地寫。娟獨守空房,睡不著時,跑到文身后,愛撫地拍拍肩,摸摸臉,捏捏耳朵。文沒有反應,文整個心思在小說里,懶得站起身。娟雖情火燃燒,卻也無可奈何。
娟雖然經(jīng)常情欲似熊熊烈火,但是只能寂寞孤守青燈。
這天,在老地方“初吻茶樓”。娟著急告訴武,她懷孕了,這讓武感到很突然。武不習慣用避孕套,他的妻子梅實施的節(jié)育措施是放節(jié)育環(huán),他與梅行房事從不用避孕套。而娟告訴他懷孕了,這很讓他為難。他和娟從認識到在一起,有一年多了,他一向很小心的,深怕事情敗露,可事情終究是發(fā)生了,這是他意料之外的。
武是公司部門經(jīng)理,是娟的頭,娟的懷孕,會毀了他的仕途。這點,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比娟更著急。
武和娟從上下級關(guān)系發(fā)展到情侶,緣于一次巧合。那時,梅的單位派梅去進修,一去就要兩個月。武夜間難入眠時,就出去走走。
他常去的地方就是“初吻茶樓”。他家離那里不遠。
那天夜里,娟的心情特別不好,她想要那個,偏偏文像木頭人似的坐在電腦桌前寫作,憑她怎么拍肩,怎么摸臉,怎么捏耳朵,文硬是無動于衷。文對娟說,出版社催稿呢,他們要我快點把這部長篇修改出來,發(fā)過去。你先睡吧!啊?
娟哪睡得著,索性披件風衣,出了家門。
她沒有目標地走著。晚風吹拂著她發(fā)燙的臉,如果這風是文的手掌心該有多好!晚風頑皮地往她衣領(lǐng)里鉆,柔柔地撫摩她的胸,柔柔地撫摩她的腰肢,還再向下,還再深入,在某部拍拍,在某部摸摸,在某部捏捏,酥酥的,癢癢的,她感覺好舒服、好愜意。她索性脫去風衣,脫去外衣,脫去……她要向路人展示美玉般白生生的膚肌、曲線柔和錯落有致的胴體,享受年輕女人該有的幸福。
但是,她不能這樣。這里是現(xiàn)代文明城市,道貌岸然、衣冠楚楚是文明的表現(xiàn)。她不能做些傷風敗俗的事。她很有修養(yǎng)地走著,走著……可惡的文,怎么就不理解妻子的需要?怎么就不能滿足妻子的渴求?
她想去喝點什么,就走進了一家叫作“初吻”的茶樓。
娟沒想會在這里碰見武經(jīng)理。但,她恰巧碰見了他。武招呼她過來坐,給她要了一杯咖啡,和她談一些工作以外的事情。
輕音樂悠悠地飄著,壁燈燦燦地笑著。娟和武靜靜地坐著,很隨便地交談著。他倆在同一層寫字樓辦公,但武有個單間,且又是上下級關(guān)系,很難得這樣近距離面對面坐著。
你過得好嗎?武問。
娟不置可否。
武說,聽說你的先生是個作家,寫了不少溫馨家庭的浪漫故事?上,我一本也沒有讀過。
娟說,我也沒有讀過。
她說這句話,似乎違心了。她不僅讀了不少文的小說,而且是文的小說牽線搭橋讓他們走到一起的。她是文的忠實讀者,新華書店擺出文的新書,她總要購回一本,擺在宿舍床頭,每晚需看幾個章節(jié)才能入眠。文的小說中,主人翁的浪漫愛情故事,讓娟羨慕不已。她想象作者是個怎樣浪漫的、風度翩翩的人,直到有一次文的新小說出版,文在新華書店簽名售書,娟才認識了他。那天,鵑鬼使神差地一次買了兩本,讓文簽名,才使文注意到這個漂亮的女生。后來,他們交朋友了,文知識淵博、性格開朗、幽默健談,足以征服了娟的心。一年后,他們走進了愛情的殿堂。蜜月是在新、馬、泰浪漫的旅行中度過的。旅途結(jié)束回國后,文有了新的寫作計劃,便沒日沒夜地電腦前敲鍵盤了。感情豐富的娟這才發(fā)現(xiàn),文的浪漫情調(diào)背后,是對文學創(chuàng)作一心一意的執(zhí)著,他一旦投入寫作中,便如入無人之境,旁的一切就全然不顧了。
娟對武說的我也沒有讀過,這是指婚后文寫出的小說,她一本也沒有讀過。這是為什么?她自己也沒搞清楚。也許,她與文成為夫妻后,失去了距離美。
坐在電腦桌旁專心寫作的文,冷淡了妻子娟,失去了浪漫開朗,失去了風度翩翩。更讓娟不能容忍的是,文不理解女人的需要,不理解妻子的心,丟失了作為丈夫的責任。
所以,武問及文的時候,娟盡量回避,違心地說些與事實不符的話。
武的眼神火辣辣的,想看穿娟的內(nèi)心。娟沒有回避,她了解男人,面前的這位風流倜儻,很男人,絕不亞于文,論事業(yè)有事業(yè),論長相有長相,又有權(quán)有勢,是公司寫字樓里呼風喚雨的人物。更何況,這時的他妻子將出差兩個月才能回來,娟自己剛才也因為情欲烈火中燒才出來的。她迎合了他的目光,仿佛觸電的感覺。
武善于洞察一切的目光捕捉到了娟的感覺。出去走走吧。武說。
他們散步,情侶般依偎著,娟找回跟文初戀的感覺,但是此刻她挽著的手臂,是武的。他們散步,從“初吻茶樓”度到了“湖濱怡苑”武的家。這種溫馨浪漫的路程,娟尋找了很久,不是文的給予,而是上司武經(jīng)理這個男人給了她。
武的家,裝潢新潮,粉紅的墻壁橘黃的吊燈,猩紅的地毯花艷的床。她想起了自家的房間,相比下差多了,那書呆子什么時候才能把家裝飾得如此浪漫溫馨?
武開了音響,一曲輕音樂飄蕩屋里。喝點什么?他問。
隨便吧。她回答。她把自己埋在皮沙發(fā)里,舒服極了。她開始嫉妒梅了,此時,這種心情特別強烈。
武挨著她坐下,微笑著。這種微笑,有別于在寫字樓里經(jīng)理對下屬的微笑,娟默默品讀著,她讀出一種欲望,一種貪婪。她何嘗沒有呢?她想起了文,文何時能給她這種感覺?
接下來的事情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是武主動呢?還是娟主動?說不清楚。反正兩人做這種事情的時候,誰都把誰忘記了,只是攝取需要,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都從對方身體獲取滿足。
天快亮了,武開車送娟回家。到家時,娟看見書房虛掩的門透出一絲燈光。她去浴室沖了澡,然后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一會兒?文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腦顯示屏。
文居然不知道娟一夜未歸。
此后,這種一夜未歸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梅在進修期間,娟和武從“初吻茶樓”散步到“湖濱怡苑”;梅進修結(jié)束回來后,娟和武從“初吻茶樓”散步到某個賓館包間。這對情侶在夜幕下幸福著,做些不讓人知的事情,而日里在寫字樓,他們道貌岸然、衣冠楚楚。
本不該發(fā)生的事意想不到地發(fā)生了,娟告訴他懷孕了!武感覺到了可怕!
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他說,你們本來就沒有孩子,這懷上了,這不是很好嗎?
這讓娟感到驚訝,說什么?你是懷疑說這個孩子是文的?
難道沒有這個可能嗎?
?好你個武,真沒想到你會這樣說話!告訴你,文跟我商量過的,這些年我們不想有孩子。所以,文從來就堅持使用避孕套,一次也沒疏忽過。這個孩子絕對不是文的!
娟說這些話時,精神差點沒崩潰。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武居然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在單位,他博得女生的芳心,女生們把他當作心中偶像。娟能贏得他的愛慕一直打心里高興。武也的確很照顧他的,讓她少干活,加夜班總沒有她,工作上出了一點紕漏,他總替她擔當起來。她覺得自己很幸福,就很信賴他,掏心窩給他……但這回出事了,他卻……
娟說,告訴你,武,我肚子里這個孩子,你認也好,不認也好,我一定要做掉!明天我就到醫(yī)院去做人流。
武說,別,別,別急嘛!我沒有說不承認這個事實?要做,也得想個十全十美的法子呀!事到如今,武還是沒有忘記保護名聲。
武想了想,說,就這樣好了。他不愧是個部門經(jīng)理,辦法有了,如此這般對娟說了。
這晚兩人走出“初吻茶樓”,破例沒有去“湖濱怡苑”,也沒有去開賓館房間。一個朝南,一個朝北,只說了一聲拜拜,明天見。
第二天,武經(jīng)理帶著娟出差了。走之前,娟對文說大概要半個月才回來。
半個月里,娟完成了人流手術(shù)。
半個月后,娟回到了家。
文看見她回來了,高興地跑出來迎接。文對娟說,知道嗎,親愛的,我的又一部長篇小說付梓了!我的這部新小說,描寫這樣一個結(jié)局,一個溫馨的家庭雖然遭第三者插足,歷經(jīng)坎坷,甚至差點毀了這個家庭。但離家出走的女主人公最終還是回家了,這是個喜劇效果,一個美滿的大團圓結(jié)局!
娟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
【編輯:黃先兵】
版權(quán)所有:西南作家網(wǎng)
國家工業(yè)信息化部備案/許可證:黔ICP備18010760號 貴公網(wǎng)安備52010202002708號
合作支持單位:貴州省青年文學研究會 四川省文學藝術(shù)發(fā)展促進會 云南省高原文學研究會 重慶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郵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滿)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