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個時日,她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橋頭,時而歡歌,時而起舞,時而微笑,時而悲傷。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兒子回來相親的日子,所以今天,她比往日更早地來到了這個橋頭,為了迎接兒子的到來,她還特意在家里給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翻,她不希望兒子見到自己憔悴的模樣。
5月26日。這個特殊的日子還是他特意找算命先生看好的。
她不知道請人給兒子寫個多少封信件,每一封信里她都特別地強調要求兒子務必在這個日子里趕回家門。
這樣算來,兒子應該從24日出發(fā)。
她知道從廣東到家里就只要兩天的時間。
24日也是個良好的日子。
俗話都說了,單不出門。
……
可是——
時間已經很晚了,怎么還看不見兒子回來的身影?
他下意識地就撫摸到了橋頭上的一根木樁。
這根木樁是小時候兒子生病時為他架橋釘下的,現(xiàn)在那搭在小河上面的幾根小棍子又不知道是那幾個調皮的孩子給弄走當釣魚桿子去了。
為了這些,她都不知道來這里重搭了幾次,可每次搭過不到一周,就又會給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弄走。
然而面對這些,她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再把它給修補起來。
她站起身來開始一步一步向著不遠處的山坡走去,那是她以前跟兒子常去的地方,因為那里有很多的小樹。
她記得常常都是她在那兒砍樹,兒子就在旁邊撿樹,他把她砍倒的樹一根一根的放在一起,等放個三五根了就跟她一起把那些數(shù)拖回了家,然后就是等著法師選個黃道吉日來給他架橋。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天都已經快黑得看不見路了,還不見兒子回來的身影?
她在山坡上那一片小樹林子里,轉來轉去地挑選著那一些小樹。
“不錯,這些都不錯”。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
“刀呢!我的刀呢!我的刀怎么不見了?”
她開始慌亂起來,開始來來回回地尋找。
然而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找到,倒是把自己累得一身汗?jié)瘛?/span>
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個土堆上,這時候她才又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出來接兒子的,根本就沒有帶刀。
她氣得狠狠地抓下了一把泥土,奇怪,這土怎么會怎么地松?
她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望向那片泥土。
這片土好像有被什么動物用嘴拱過的痕跡,活像一座小丘。
不,這哪是小丘,這分明就是剛壘起來不多久的墳墓。
她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地,雙眼淚流。
不——這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說過的,你回信上說得好好的,你說你已經跟你們工地上的老板說好了,你5月24日請假回家半月,回家去相親,你還給我保證過的,你說你保證26號到家。
可是兒!今天才是5月26號啊,你怎么可能提前那么多天就到家?
她越發(fā)地哭得厲害起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這時候,所有的記憶通通都涌上心頭。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她正在家里為兒子收拾著房間,忽然就聽見有人在門外喊話。
“請問屋里有人嗎?”
她聽見喊話,趕快放下手里的活跑出了屋子,只見門口外站著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請問你需要什么幫助嗎?”
她以為那名警察是來這里問路的,但又不能那么確定。
“請問您是海的娘嗎?”
“海?——”她欲言又止。
不知道為什么, 她開始莫名地不安起來,難道兒子在外面犯了什么罪了嗎?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他相信兒子的為人,兒子從小一直都是那么地聽話,一直都是她的驕傲,她怎么可能犯罪。
“我兒子——我兒子他怎么了,他到底在外面犯了什么罪了?”她終于止不住情緒問了起來。”
“大娘,您老人家先別激動,您聽我慢慢跟您說,您兒子沒有犯罪,您兒子是個好人,是個英雄,今天,我就是陪著他來看您來了!
“哦!——我就說嘛,我兒子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那么地聽話,怎么可能在外面會去做壞人,怎么可能嘛,你說是不是?”
“嗯——對!是的,我了解,我都知道海是好人!
她忽然高興起來。
“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做飯去,呆會等我兒子回來一起陪你喝過痛快。”
說著她就要起身走去廚房,卻被那名警察叫住。
“大娘,您別急,您兒子已經回來了,我準備把他交給您就走!
“回來了?——你剛不是都跟我說過了嘛,你跟我兒子一起回來看我的!
她回答著他,可就是有點納悶,既然一起回來了,咋就還沒有見到兒子呢!可能是在后面買酒去了吧,她只能這樣假想,可是都那么久了啊,怎么還不見回來呢?她來不及多想,只要回來了就好,回來了遲早都是會見到他的嘛。
她回頭又坐到了原來的那條凳子上,心里有些忐忑。
警察小心翼翼地打開背包,從里面慢慢取出一個盒子。
是一個骨灰盒子。
一切都明白了,她一下子攤倒在地,警察趕快起身扶起她。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說他要5月26號才到家的,怎么可能那么早就提前回家?”
她情緒有些失控起來,一下子哭得昏天暗地。
“你們告訴我,我兒子是怎么死的?——求求你們告訴我!”她聲音有些嘶啞。
“是——是為了救我——”
“啪!
沒等那個警察說完,她一個狠狠的耳光打在那個警察的臉上。
“是你害死了我兒子,原來是你害死了我兒子啊!”她使勁地抓著那個警察的衣服來回的拉扯著。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來!
可是那個警察就像是一根木頭,呆呆地立在那里,任憑她怎么捶打。
她落淚,他也落淚。
“那天,我正在一條河邊上執(zhí)行任務,突然間, 我聽到有一個救命的聲音從橋底下傳來,我撫住橋欄往下一看,我看到了一個落水的女孩,然后我奮不顧身地脫掉衣物就跳了下去,我在最后托起女孩到岸邊的時候我腿抽筋了,我拼了最后一點力氣把那女孩拋上了岸,而我卻慢慢地往下沉去,我以為我今生死定了,我靜靜地閉上雙眼痛苦地等著死亡的最后來臨,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身下有一個人在使勁地頂著我往上爬,當我手露出水面的時候,立刻就被岸邊的人給拉了上來,而下水救我的那個人,我卻再也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事后,工作人員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打撈,才最終把我的恩人從水下救起,然而這一切已近晚了!
警察熱淚盈眶地說完這些。
“大娘,您要是不嫌棄,我——我以后就是您的兒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您一輩子的!
然后,他又從口袋里取出一個信封來放在桌上 。
“這里是五萬塊錢,大娘,您先拿著去用吧!”
“不,我不要這些,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兒子,你拿走,你全都拿走!”
他仍舊靜靜地坐在那里 ,一動不動。
“滾!”她終于火了,大聲地向他吼著,可是明明心里卻是不忍的。
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她心里清楚,他也是為了救一個小女孩才下水的,都是為了救人,他有什么錯?
或許, 她真的不應該這么對他吼的,她應該感謝人家把兒子送回來才對的啊!
然而他終于還是走了,并沒有帶走桌上的錢,走出門的時候還向她說了句:“大娘,我走了,以后我還會常來看您的,您保重。”
他走后,她抱著骨灰盒子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帶著兒子的骨灰盒子來到了這個山坡,把他埋在了這片林子里。
回憶就此結束。
她浪浪嗆嗆地走回了家門,帶上刀連夜又趕來了這片林子,趁著月色,她揮起了刀,幾下就砍倒了幾棵筆直的小樹。
她把砍倒的小樹捆在一起拖到了橋頭。
她覺得,她應該趁著這個月色趕快把橋給搭建好,這樣兒子才能有路回到自己的家。
【編輯:黃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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