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臘月二十八下午,那裝在上衣口袋里的紅色手機突然“嗡嗡嗡”地震動起來。正在擦桌子的她輕輕地放下手里的抹布,掏出手機來看。白色的屏幕上一行數(shù)字不停地一閃一閃!笆撬 彼老驳卮蜷_手機接聽蓋。
“喂,丫頭”。一個混厚的男中音從聽筒里溫柔地傳出來。
“老兄!”她熱情地回應著。
“我要回來了,現(xiàn)在正準備上車呢!彪娫捘嵌送A艘粫又f!拔铱墒堑谝粋電話就打給你了。” 她明顯感覺到來自聲音里的喜悅。
“真的?要回來過年啦?也是,應該的!彼d奮地自顧自說著,突然想到什么,問道!澳阋粋人?”
“是!孩子放寒假,她母子倆早在十幾天前已經(jīng)跟同鄉(xiāng)先回去了......”
“心兒!心兒!快下來,平來找你了!睒窍峦蝗粋鱽砟赣H有點沙啞的聲音。
“知道了,你讓他等會,我就來!彼孀≡捦矐椭,轉而言道。“就這樣,我正在大掃除呢,掛了!彼艁y地合上話筒,等不及與他道聲再見,怔怔地望向窗外。窗外不知什么時候已積蓄了一層薄薄的雪花。今年的冬天感覺特別地冷。她站在窗邊對著窗玻璃哈出一口熱氣,用手緊了緊衣服的領子!耙荒炅耍覀冋娴倪能再見上面?”她望著窗外那稀疏飄舞的雪花,嘴角微微地向上揚了揚。
她仍然清晰地記得在三年前,他與她是在同一間公司里相識,在工作上的不斷接觸合作中慢慢地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哥們”。遇事,她只要輕輕地喚上一句。“老兄!彼湍芰⒖虝。用他倆自己的話來講,那叫——心有靈犀一點通。當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她獨自在那里嘰里呱啦地東南西北地扯個沒完沒了,而他只有當聽眾的份,聊到最后,她還不忘對他進行一翻批評!澳阏Χ疾徽f話呀,真討厭!彼秃呛堑睾┬χf!拔叶紱]辦法插進去說呀!”然后她便假裝生氣地伸出拳頭往他頭上一敲。“笨蛋,你不會喊停呀你?”他撫摸著剛被敲擊過的痛處嚷嚷著說!跋麓,一定,一定......”
一年后,由于經(jīng)濟不景氣,公司進行大裁員,他倆被迫只能留下一個人在公司繼續(xù)上班,另一個將得自動遲職,自謀出路。有一天,他突然張著一對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對她說。“丫頭,我有一位好哥們在云南做得很不錯,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開了一家建筑公司,規(guī)模還不小,他從去年就一直叫我過去幫忙,我一直推辭著沒去,現(xiàn)在聽說那邊人手實在不夠,說得都快翻臉了,所以我考慮了一整晚還是決定過去那邊幫他忙!
“你不是騙我的吧?以前怎么從沒聽你提起過?你肯定是為了讓我能留在公司繼續(xù)工作才這樣說的?其實不用的,你這樣做我反而心里會很難受!彼t著眼,連說話都感到有一點急促。
“你傻呀?我干嘛要讓你?我是說真的,再說現(xiàn)在這家公司我覺得還是滿適合你的,你繼續(xù)做下去應該會有前途的。”
“真的?”她哽咽起來。
“當然了,傻瓜,哭啥?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他笑著遞給她一張紙巾。
“那咱們還會是死黨嗎?老兄?”她抬起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
“哈哈哈......”他笑著說。“那是當然了,你以后有什么事盡管打電話給我!彼斐鰞芍皇种阜旁诙呑龀鲆粋打電話的姿勢......。
她打了一個冷顫,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密了。平也只不過是過來看看她,略坐了一會就回去了。她伸出雙手不停地磨擦著,用食指在窗玻璃上劃出兩個字——沈成。她甜蜜地望著玻璃上寫得歪歪斜斜的兩個字,笑著想道。“你還會是當初的那個你嗎?”
“喂,老兄,你在做什么呢?我好想你呀,現(xiàn)在少了你都沒人可以說話了,快把我活活給憋死啦。”她臭著一張臉對著話筒不停地訴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他關切地問。
“你不知道,我今天差一點就跟那胖主管吵起來,我只不過就打錯了一個字,她就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大聲地批評我,說得好像公司不景氣都是我給害的似的,真是變態(tài),你不知道我當時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想頂撞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太丟臉了,實在是太丟臉了,難怪都四十歲了還嫁不出去,這么兇誰娶了誰倒霉!老兄,如果你還在這里就好了。喂,喂,老兄,咋不說話呀?你看不出來我現(xiàn)在心情很差嗎?怎么也不說上兩句話安慰安慰?”她一張口便激動地滔滔不絕地自言自語著。
“呵呵,我正聽著呢!
“你總是這個樣子,裝什么酷!你要慶幸你離我那么遠否則我準會打爆你的頭,肯定有你好看的!彼龤鈶嵉睾暗馈
“呵呵,你老是這么兇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他調侃道。
“你還敢說,你要是不那么早結婚就好了。”她嘆著氣嘀咕著。
“干嘛?要嫁給我不成?還是算了吧,母老虎一只。”他邊笑邊說!安贿^丫頭,我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半年了,基本上也算穩(wěn)定了,我老婆和孩子再過幾天也要過來,孩子會轉到這里來讀書,以后太晚你最好還是別再打電話過來,你知道的,你嫂子那人特會吃醋!
“知道啦知道啦,說到底你不就怕我害你們吵架嗎,不打就不打!彼蝗桓械叫睦锼崃锪锏匾魂囯y受。
“以后還是等我打給你好了,老是打長途也太貴了,你一丫頭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不打窮了?”
“我樂意你管得著嘛你,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煩死了,我掛了!彼裏o故地憤憤然掛掉他的電話,眼睛似乎已被什么模糊了視線。
唉。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對著玻璃窗上那已逐漸模糊的兩個字!耙荒炅耍娏嗣嬗帜茉鯓?”
大年初三,當忙碌退卻,周圍開始漸漸恢復原樣時,她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臟悄悄地躲進閨房,摸出手機,小心翼翼地按下一行爛熟于心的號碼。嘟,嘟,嘟......“老兄。”電話剛一接通,她已急不可耐地叫出聲來。
“喂,丫頭,我剛想打電話給你沒想到你倒先打來了!痹捦怖飩鱽硭怯H熱且熟悉的聲音。
“哦!彼囍屪约豪潇o下來。
“丫頭,找個地方見面吧,已經(jīng)一年沒看見你了,難得回來一次!彼吲d地說。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老地方見?”她試著征詢道。
“好的,那我現(xiàn)在就過去?”
“好的,一會見!彼仙下犕玻咧鑾е鴼g快雀躍的步伐跳到梳妝臺前用心地對鏡打扮了一番。
還處在春節(jié)放假期間的公司里空無一人。她匆匆地一口氣蹬到公司的天臺上,踏著一層薄薄的雪花,突然迎面而來的風夾著冬天里特有的寒氣掠過她的臉龐,吹亂她的長發(fā)。她用腳在地上輕輕地跺起小步來,雙手緊握成拳頭不停地放在嘴邊哈氣、摩擦著!斑邸!彪S著鐵門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呻吟,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老兄!”她興奮地歡叫著飛奔過去,伸出手來往他頭上一敲!袄闲!你變老了哦!”
他訕訕地捂著頭說。“你這丫頭怎么還是這鬼樣子?一點也沒長大?好痛哪!不能輕點嗎?”
“當然不能了,我要把這一年來你所有久我的拳頭全部補回來!彼手炫e起雙手準備來個連環(huán)打。
他趕緊退后說!拔疑稌r候久你什么拳頭了?咋還是這么不講理。≡龠@樣我可走啦!彼傺b轉身要離開。
“算啦算啦!今天就放過你。”她急忙拉住他羽絨服后背的帽子說!澳憧次医o你帶什么來了?”她得意地晃著手里一塊包得圓鼓鼓的絲綢棉布。
“那是什么?他好奇地問。”
“伸出手來,把眼睛閉上!彼衩氐卣f。
“什么?還要閉上眼睛?不會是什么炸彈吧?”他呵呵地笑著問。
“快閉上眼睛,手伸出來,快點快點。”她興奮地晃動著手里的東西。
他無奈地閉上眼睛伸出右手去!盁岷艉舻氖鞘裁?”當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手里已被安放著一顆被染成紅色的雞蛋。
“還有還有,你看。”她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小的蠟燭來。
“這是要做什么?”他張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問。
“十五不是你生日嗎?我提前給你過生日,把這蠟燭插在上面就可以了!彼槐菊(jīng)地把插著蠟燭的雞蛋送到他面前,一只手攔住風圍著蠟燭,另一只手輕巧地擦亮打火機把蠟燭點亮!吧湛鞓罚闲。快點許愿,快點!
他還愣在原地想了一會,喃喃著道。“哦,我生日?我都忘記了!
“發(fā)什么愣哪!快許愿,快!”她晃著手里插著蠟燭的雞蛋踢了他一腳。
“哦,哦,許什么愿?我都沒這樣過,不用了吧!彼嬷刺幷f。
“一定要一定要,快點!彼龥_他瞪著眼催促道。
“那就,那就身體健康平安吧,呼......”他一口氣把蠟燭給吹滅了。
她拿過還帶有溫度的雞蛋把它一分為二,遞了一半給他說!澳弥,一人一半吃了!彼χ鴱乃掷锝舆^一半雞蛋,小心翼翼地把蛋殼卸下來,放進嘴里。“你什么時候走?老兄!彼炖锖u蛋含糊不清地一邊問一邊遞過一杯溫熱的飲料給他。
“后天,坐下午一點半的車。”他接過飲料喝了一口。“藍山咖啡!哪來的?”他驚喜地問道。
“剛才要過來時我順道買的,你最喜歡的口味,沒記錯吧?嘻嘻!”他吸著來自咖啡給予的溫度,心里感到一種無以言表的曖和。雪花悄悄地在他倆身邊起舞,輕輕地灑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慢慢地,悄無聲息地融化開去......
當沈成背著一袋行裝剛踏出門準備走到對面公路攔車時,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奏起悅耳的愛爾蘭音樂來!拔?”他掏出手機。
“老兄,是我,你再往前走一點,我已經(jīng)叫了車在前邊等你了!
“你叫了車?”他意外地問。
“是。∷湍愕杰囌韭,還愣在那里干嘛?再走前一點,看見我了沒?”等到他走近了,她便打開車門走出來向他招手。
“你這丫頭怎么也不先說一聲?不被怕你嫂子撞見哪?”
“嘻嘻,想給你個驚喜嘛,我可是在這兒等了有一會了,準備要是看見嫂子送你,我就走人的!彼龑χ{皮地伸伸舌頭。
“什么時候變滑頭了?不錯不錯,有進步了嘛。”他邊把行裝放進車尾箱邊說。
“謝謝夸獎,嘻嘻,快請進吧,老兄。”她打開車門伸出一只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來,然后尾隨在他身后也鉆進了車里。汽車快速地向汽車總站的方向駛去!吧┳釉趺床灰黄鹱撸俊
“孩子還要再過十幾天才開學,晚些她倆再跟同鄉(xiāng)一起搭車上去!
她沉默了一會說!袄闲郑芙枘氵@一半用一用嗎?”她用手指在他的身體中間劃了一下。他笑著不做回答。她拉過他的胳膊用兩只手環(huán)抱著,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一動不動地把頭轉向窗外。過了一會,她低沉著聲音說!拔覌屒岸螘r間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他昨天跟我求婚,我答應了!
她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地顫嗦了一下!斑@么快?”
“他爸爸年前查出得了肺癌,老人家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著兒子結婚!
“哦......!彼貞艘宦,臉始終望著窗外。她的淚悄無聲息地從她的眼角溢出劃過臉頰,落在他的肩上,宛如一粒不小心跌落到海里的沙子般,立刻消失不見,連漣漪也被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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