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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獎】鄉(xiāng)村情事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    閱讀次數(shù):25471    發(fā)布時間:2015-11-25

作者:警喻

警喻,本名華景域。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哈爾濱市作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東北小小說沙龍副主席。曾在《北方文學》《章回小說》《百花園》《歲月》《小說林》《短篇小說》《文學報》《遼河》《金山》《中華傳奇》《延安文學》《海燕》等報刊發(fā)表中、短、小小說近四百余篇。有數(shù)十篇作品被各類選刊選載、獲獎。


1


一縷青煙像蛇一樣爬出煙囪,剛躥了一個高高兒,就被山風扯碎順著山溝子扔進長滿雜樹的林子里。

梁小滿一瘸一拐地跑回屋里,一把掀開老爹梁滿倉的被子,一股涼氣撲在身上,老爹一拘攣,瞪著眼睛問,一大早的抽啥風?

梁小滿說,爹,張秀芝嬸回來了。

梁滿倉立馬精神了許多,真的?

梁小滿說,不信,你看,張秀芝嬸家的煙囪冒煙了。

梁滿倉一滾碌爬起來,叫小山快給爹找鞋,梁小滿就把趴在屋地上大黃狗踢起來,從大黃狗身下拿起鞋遞給老爹說,大黃給你焐熱乎哩。

大黃狗忸忸怩怩走到墻角又趴下來,把嘴巴放在前爪上,兩只圓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梁滿倉。

梁滿倉委到炕沿邊兒,接過梁小滿遞過來的鞋,蹬上,拍拍屁股,推開門,還沒把腳邁出去,大黃狗噌地一下躥了出去,搖頭擺尾地撒著歡顛出了院門。梁滿倉站在大門外,扯著脖子向村子?xùn)|頭瞭望,他看清了,村子?xùn)|頭張秀芝家的煙囪里果然有柴煙飄出,梁滿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大黃狗搖頭擺尾地跑在前面,梁滿倉扯著嗓門兒喊,大黃,回來!大黃狗很不情愿地轉(zhuǎn)個磨磨,之后,又壯著膽子朝張秀芝家跑去。梁滿倉跟著大黃狗的腚后,搗著小短腿朝村子?xùn)|頭走去。

張秀芝被女兒麥芽接走的時候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眼下早已大雪紛飛了。屈指算來,也不過半年的光景。他清楚地記得張秀芝臨走那晚上,兩個人坐在小河邊,誰也不說話,就這樣聽了半宿河水嘩嘩地流淌聲。

末了,梁滿倉嘆氣道,你去吧,不管咋說,孩子接你養(yǎng)老終歸是好事兒。

張秀芝抽抽搭搭地說,我走了,你們爺倆咋整?

梁滿倉說,挺!

張秀芝問,咋挺?

梁滿倉說,咬牙挺!

梁滿倉就這樣挺了半年。

張秀芝和梁滿倉東西頭著住,張秀芝的丈夫是梁滿倉的二表弟,論起來,親戚也算挺近。自從小滿他媽走后,張秀芝幾乎扮演起母親的角色。棉衣棉褲棉鞋都是她在燈下一針一線做好送過來。直到三年前,張秀芝的丈夫因得了癌癥也走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把張秀芝擊到了。梁滿倉就湯湯水水地侍候著,毎天從地里干活回來,都要先到張秀芝這兒看看,有幾天看不著,心里就空空撈撈的。

張秀芝這一走就是大半年,真不知道梁滿倉是怎么挺過來的。

令梁滿倉真得沒想到的是張秀芝會回來,或者說會回來得這么早,原本想總得三年兩載或十年八載的。是在姑娘那待得不舒心,還是放不下我梁滿倉。

梁滿倉腳下生了風,大黃狗躥躥跳跳地差點把梁滿倉絆倒,梁滿倉抬腳輕輕踢了它一下,大黃狗溜到一邊兒蹲下,偶而朝他這兒掃上一眼,看上去很委屈。

村里家家戶戶鍋碗瓢盆叮叮當當響起來,炊煙在風中集結(jié)著向林地里彌漫著。梁滿倉突然收住腳,他覺得有些不對,按理說,這個冰天雪地的季節(jié),屋里都凍得嘎巴嘎巴的,張秀芝回來應(yīng)該去他那才對,咋會回到冰屋子里呢?正在猶豫的梁滿倉,忽聽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張秀芝的大伯哥黃谷草,就問,這么早干啥去?

黃谷草說,你不知道?張秀芝回來了。

梁滿倉故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是嗎?

黃谷草沉吟了一會兒說,只是……

看黃谷草的神態(tài)梁滿倉預(yù)感有些不妙問,有什么不妥嗎?

黃谷草嘆了口氣,黯然地說,只是,回來的是一把骨灰。

你說什么?梁滿倉驚駭?shù)南裰簧瞪档尼笞樱瑑赏榷秳又,一步也邁不得。

黃谷草悲慟地說,張秀芝病故了。

梁滿倉愣怔了一會兒,倏然像一頭被火炮獵傷的狍子蹭地一下躥起來朝村東頭跑去,大黃狗被他嚇了一跳,也縱身躍起一路狂奔追了過去……

北風肆虐著,卷著雪面子呼呼亂飛。不一會兒就把梁滿倉和大黃狗卷到了村東頭。張秀芝家緊靠豬蹄河,河岸上的彎曲八溜的榆樹像是被風按住了脖子發(fā)出嗚嗚聲音。梁滿倉拐進院子的時候,張秀芝的女兒麥芽正在院子里燒紙,見到梁滿倉叫了聲叔,便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梁滿倉問,你媽這是咋啦?

麥芽眼睛紅紅著只是哭。

梁滿倉兩腿一軟,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張秀芝呀,這是咋了?梁滿倉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2


梁小滿走在綽羅河的右岸上,正是清晨。一片一片的野花冒面似的開在腳下,黃的、粉的、紅的、白的漫山遍野。梁小滿彎下腰掐了一朵,舉到鼻子下,嗅了嗅。

梁小滿的雙腳慢條斯理地很不規(guī)則地移動著,可能是怕踩著遍地的野花,身子總是歪斜不定地扭動著。跟在他身后的媛媛兒哏哏地笑個不停。

梁小滿收住腳,舉著手里的野花搖晃著示意媛媛兒跟上,媛媛兒便風一樣飄到他眼前,梁小滿把野花插進媛媛兒的秀發(fā)上。

媛媛兒問,好看嗎?

梁小滿端詳了一會兒說,好看,絕對好看。

媛媛兒走到河岸邊,俯視水中的倒影,清澈的河水映出她那嬌好的面容、飄逸的秀發(fā)還有嬌艷的野花。

淡藍色的河水不但把媛媛兒映在里面,還有身后的梁小滿和岸上的柳條通。岸上一簇風景,河里一幅圖畫。

河水彌漫著魚腥和水草的味道,媛媛兒撩著水,水里圖畫動起來,飄飄蕩蕩的。

媛媛兒看著看著,花樣的笑容漸漸地消失。揚著臉慍怒地問,啥意思?

梁小滿不知哪出了錯,啥啥意思?

媛媛兒指著頭上的野花說,你往我頭上插朵野花啥意思?你是把我當成了野花?

梁小滿驚慌失措地說,沒、沒那意思,只是為了好看。如果你愿意,我把你當家花養(yǎng)。天天給你澆水,施肥。

那還不把我浸死、燒死!媛媛兒說著哏哏地笑起來,掬起一捧水揚在梁小滿的臉上、身上。

梁小滿躲閃著,媛媛兒在后追趕。兩個人嘻鬧著追逐著漸漸地消失在柳條通里,幾只水鳥驚得撲撲棱棱地射向天空。

河面上升騰起水霧,白白的像云。

好大的霧!

梁滿倉做好飯不見兒子梁小滿,就來到院子里小滿小滿地喊了幾聲。不見動靜,梁滿倉只好來到大街上,小滿小滿地喊著。

霧越來越濃,像冬天豆腐坊里熬豆?jié){時蒸騰的熱氣,密匝匝的,一眼看不透十米,濃霧漸漸地把綽羅河淹沒,只聽到河水嘩嘩的流淌聲。

梁滿倉順著河堤喊著,走著。走著走著,他見河堤下有人影在晃動。就喊小滿——

那個人影不晃了,像根木頭樁子似的釘在那兒一動不動。

梁滿倉喊,小滿!

那人往近湊了湊,一大早,扯脖子喊啥?

聽聲音,梁滿倉知道是張秀芝。就問,大妹子,這么早來這兒干啥?

張秀芝說,給鴨鵝剜點野菜。

哦,我尋思你在這兒等我呢?說著,梁滿倉已到了張秀芝的眼前。

張秀芝笑嘻嘻地說,別沒正經(jīng)的,小滿沒在家?

早晨起來就沒見著影兒,不知蹽哪去了。梁滿倉向四周撒眸了一下說,這霧真大。

早晨下霧一天晴,今個兒又是好天。梁滿倉瞅著張秀芝的眼睛說,過來。

張秀芝說,這么大的霧,你知道枊條通里有人沒?

梁滿倉嘆了口氣,管他呢,要是天天在一塊兒,就好了。

張秀芝也嘆了口說,誰不想!

梁滿倉說,等著吧,等小滿結(jié)了婚,有了一定,你就搬過來。

那就等吧。張秀芝說著淚水打著轉(zhuǎn)轉(zhuǎn),撲入梁滿倉的懷里。

梁小滿和媛媛兒嘻鬧著從枊條通里鉆出來,正在纏綿的梁滿倉和張秀芝一下子像被風化了千年的怪石僵持地處在那里。

梁小滿張大了嘴巴傻了,想躲,腿不聽使喚。

兩個孩子的突然出現(xiàn),就像響晴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讓人猝不及防。臊得張秀芝拎起菜筐慌亂地消失在濃濃的霧里。

梁小滿不知如何是好,拉著媛媛兒剛要走,梁滿倉這才緩過神來,喝斥一嗓子,干啥去?睜開眼睛就遙那亂竄,回家吃飯!

梁小滿哦了一聲跟著爹往回走。媛媛兒慢慢地躲在后面,把插在頭上的野花悄悄地摘下來丟進濕漉漉的霧里,一下子迷失了嘻笑的姿態(tài)。

梁滿倉的臉一直熱辣辣的難受,這種糗事兒,怎么會被人撞上,怎么會被孩子撞上,怎么會被未來兒媳婦撞上?這老臉還往哪擱?

小滿媽走的時候,小滿才八歲。小滿媽臨咽氣時,扯著梁滿倉的手說,你還年輕,有相當?shù)木娃k一個吧。記著,找個心眼好使的,別讓小滿受委屈。梁滿倉搖晃著小滿媽的手,嚎啕著,別說了,你不能不管我們爺倆!

小滿媽就在爺倆嚎啕中走了,走得是那么不舍,那么不甘。

十五年啊,梁滿倉當?shù)攱尯寥憧嗫偹惆蚜盒M拉幫成人。眼瞅著孩子要成家立業(yè)了,梁滿倉也開始琢磨起自己的事兒。

張秀芝的丈夫是梁滿倉的二表弟,三年前突發(fā)腦溢血去世的。女兒麥芽職校畢業(yè)留在外地,去年也成了家。莊稼活沒人干了,就把地租給了表哥梁滿倉。在家養(yǎng)了幾頭豬、幾只鴨子、幾只鵝,打發(fā)日子。閑著沒事兒,幫著梁滿倉侍弄侍弄莊稼。梁滿倉也不含糊,土豆開花二十天就開揀大的摸,一筐一筐地給張秀芝送,苞米能烀吃就一抱一抱給張秀芝搗騰。

張秀芝也隔三差五地把小園的黃瓜、豆角、茄子摘些給梁滿倉。時間一長,就覺得離不開了,有幾天不到一塊兒,心里就空空撈撈的。

接下來,那個事兒就在苞米地里拿大草時發(fā)生了……

滿山坡子的莊稼青青翠翠茂茂密密,一眼看不透。梁滿倉躬著腰一步一挪地在苞米地拿大草。早晨的露水很大,梁滿倉的布衫和褲濕個響透。

當時,張秀芝正彎下腰薅一棵楊鐵葉,那楊鐵葉很粗,很壯,根扎得很深。張秀芝費了很大的勁兒也沒拔掉。梁滿倉就從另一壟溝過來,想幫她一把,剛走到她身后,張秀芝就把那棵楊鐵葉薅斷了。由于用力太大,在楊鐵葉被拔斷那一刻,張秀芝的身子向后一傾,就倒在了梁滿倉的懷里。四目相對,孤男寡女,又在這茂密的青紗帳里,烈火遇了干柴,就自然地燃燒起來。

起初,張秀芝還是很猶豫的。這一步邁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想收就難了。

張秀芝就問梁滿倉,往后咱倆能到一塊么?

梁滿倉說,等小滿結(jié)了婚吧。

張秀芝幽怨地說,八字沒一撇,對象還沒有呢,跟誰結(jié)?

梁滿倉說,孩子大了,終歸要結(jié)的。

風靜止來下,兩個人坐在壟臺上嘮扯起與風、與蒿草、與莊稼無關(guān)的事來。

兩個人便期待著孩子的婚事早一些有著落。日子就這樣在期盼中一天天地過著,直到半月前,梁小滿把媛媛兒領(lǐng)回來。

梁滿倉的心就像這遍地的野花怒放起來?蛇@怒放的野花如同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

梁滿倉并不看好小滿和媛媛兒的婚事兒,媛媛兒是兒子梁小滿在外打工領(lǐng)回來的。人長得到是清清爽爽,身板卻干瘦干瘦的,就像根拴馬的樁子。

梁小滿看出爹的心思,等媛媛兒不在場就說,現(xiàn)在流行骨感美,身材好,臉蛋又好看。

臉蛋好看有啥用?長不出莊稼生不出米。莊稼院重要的是體格,有了好身子骨,干活才有力氣。

雖然著急讓孩子結(jié)婚,但總不能剜到筐里就是菜。梁滿倉想,小滿媽過門時身子就單單薄薄的,平平常?偸遣〔⊙暄甑摹<依镉袀病老婆,總歸是鬧心的事。不能為自己一時的快活,不管孩子一輩子的大事兒。孩子的幸福要比自己的幸福重要的多。畢竟自己一把年紀了,孩子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就在梁滿倉還在堅持己見的時候,河邊事件發(fā)生了。這對梁滿倉來講,是致命的。梁滿倉覺得自己的衣服被剝了下去,而且剝得一絲不掛。他無顏再對孩子的婚事支手劃腳,也真的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對于女人來說,最讓人抬不起頭來的事莫過于此。張秀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沒心思切野菜,從筐里把野菜一把一把地抓出來丟給鴨鵝。鴨鵝異常的活躍,撲撲棱棱地爭搶著野菜。

她后悔不該和梁滿倉嘮那個事兒,如果不嘮那個事兒,就不會勾起她的情愫,勾不起她的情愫,就不會撲入他的懷里,也就不會被孩子撞見……

這一切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眼前,發(fā)生在孩子眼前,這讓她始料未及也無地自容。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一幕看見的不單單是梁小滿和媛媛兒,還有一個女人,這女人就張秀芝的大伯嫂水蓮。別看她有個水靈靈的名字,人卻長得干干瘦瘦的沒什么水分,就像一塊風干了的蘿卜條咸菜。當時,水蓮正在河邊洗土豆,濃濃的晨霧就把梁滿倉和張秀芝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了水蓮的耳膜里。早就聽說弟媳和梁滿倉有一腿,可始終沒見上。這一大早晨就跑到河套來干啥?好奇心驅(qū)使她立起身尋聲而去。

透過濃霧,水蓮剛好能看清纏綿在一起的梁滿倉和張秀芝,梁小滿和媛媛兒就出現(xiàn)了。水蓮急忙影在柳條通后面,見他們相繼離開,才回到河邊拎著土豆回家了。

水蓮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啥事擱她肚子里要不吐出來,就像有一泡長尿不撒出去憋得難受。盡管這樣,水蓮還是有分寸的,不管咋說這是家丑,家丑不能外揚,就跟肉臭了不能外扔一樣。再說水蓮和張秀芝妯娌關(guān)系處得還算挺好,不說像親姐妹,也差不了多少。

水蓮把土豆筐往屋地上一扔,愣愣地杵在那兒。

水蓮的男人黃谷草拎著泔水桶從豬圈地回來,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就問,咋啦?撞著鬼了?

水蓮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語,還真是中邪了。

黃谷草瞅瞅她,你沒病吧?

我看見二老婆張秀芝和……水蓮說到這兒,覺得有些不妥,就把下話咽了回去。

黃谷草見她半吐半咽地,就知道沒什么好話,把泔水桶嗵地一下丟在地上,說,別沒屁擱拉嗓子!

真的,二老婆張秀芝和你表哥梁滿倉在河套那啥了。

黃谷草預(yù)感到了事情的真實性,一屁股坐在鍋臺上,雙手插進稀疏的頭發(fā)里抓撓著。

過了一會兒,水蓮說,這二老婆蔫巴的更有主意。

黃谷草覺著弟弟已經(jīng)沒了,弟媳想找個人搭伴過日子也屬正常,就說,你少吃蘿卜淡操心!


3


大伙七手八腳地一頓忙活,總算把梁滿倉拍打過來。梁滿倉跟頭把式地來到靈堂前,頭發(fā)被揉搓得橫橫斜斜蓬蓬亂亂的像個雞窩,鼻子下的仁中處被摳的有些血殷,兩眼直直勾勾地瞅著骨灰盒,他不相信這么個小小的木頭匣子,能把那么大個人裝在里邊。

大黃狗湊過去圍著骨灰盒轉(zhuǎn)悠,坐在炕上的陰陽先生臉色都變了,嗷地一嗓子,把狗攆走!

站在一旁的黃谷草就抄起木棍把大黃狗趕到了大門外。

攆它干啥,還能借氣還魂?水蓮說。

借氣還魂?真能借氣還魂?梁滿倉發(fā)瘋似的喴著,大黃,大黃!

被黃谷草用木棍攆趕到大門外,正灰頭土臉覺得很沒面子的大黃,聽到主人叫它立馬來了精神,一蹦高高竄回院子。

水蓮嘟囔著,一把骨灰,叫它屁用!

陰陽先生敲著窗玻璃,吹胡子瞪眼睛地喊,攆走!攆走!在他的心里,人死了最忌諱牲畜在靈堂跟前亂竄,那樣會犯說道。

黃谷草再次舉起木棍,嚇得大黃蔫蔫地躲到梁滿倉的身后搭啦著腦袋坐在地上。黃谷草回過身來,抱著大黃狗那毛茸茸的腦袋,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4


秋露一點,蒿草一天天地泛黃,莊稼也開始嘩啦嘩啦地說話。空山水從山澗里淌出來,清清澈澈的注入綽羅河。

天光漸漸明亮起來,吱吱呀呀的開門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喲嗬牲畜聲,四輪車、摩托車的轟鳴聲,孩子或哭或笑聲,像一個交響曲在黑瞎溝的上空回蕩著,彌漫著……

張秀芝病倒了。張秀芝有心事,這心事就像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塞在心里絲絲地難受。這些日子,大伯哥黃谷草看見她,眼神都不對,村里婦女也在背地里指指點點。

梁滿倉來了。

張秀芝看著老實巴交的梁滿倉嚶嚶地哭了起來。

梁滿倉慌了,問這是咋啦?

張秀芝依舊地哭。

梁滿倉摸摸張秀芝的額頭,你病了?快穿衣裳,我拉你去醫(yī)院。

張秀芝哭著說,哪那么嬌氣,就是有點肚子疼,挺挺就過去了。

梁滿倉說,這可挺不得。你快穿衣裳,我回去開四輪子。

一路上,蹾蹾跶跶的到了醫(yī)院,張秀芝渾身像散了架子似的。梁滿倉把張秀芝背到門診時,張秀芝已成了一灘爛泥,大夫用手在張秀芝腹部按了按,說是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shù)。梁滿倉毫不猶豫地在家屬欄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幾天后,梁小滿來到醫(yī)院,當然是梁滿倉打電話叫他來的。

梁滿倉對小滿說,你把四輪車開回去,你張秀芝嬸手術(shù)刀口剛好蹾跶不起,一會兒,我們打車回去。

回來的路上,張秀芝說,以后咱倆背著點人,別這么放大眼湯了,留人口舌。

梁滿倉說,怕啥,手術(shù)時,家屬簽字的可是我。從那時起,我就是你的家屬了。往后,我就是一貼膏藥沾在你身上,想甩都甩不掉,誰愛嚼舌頭誰愛嚼舌頭。眼瞅著莊稼就要上場了。換了錢給小滿結(jié)了婚,咱倆就搬到一起。

張秀芝嘆道,難!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唾沫到?jīng)]把人淹死,到是一場車禍把整個事情改變了。

那天,小滿開著四輪車往回走。走到十八拐時,迎面來個大掛車,小滿躲閃不靈四輪車翻到了路溝里,大掛車司機見四輪車沒咋的,梁小滿摔得不太嚴重,上半身除擦破點皮還算完好,只是右腳不敢著地,司機把他送到醫(yī)院,一檢查膝蓋骨和踝骨兩處骨折,司機有點瞢了,等梁滿倉和媛媛趕到醫(yī)院時,司機交了三千元押金后,已逃之夭夭了。

自從媛媛得知小滿的腿就是好了,也不能吃硬,恐怕會落下殘疾,就整天淚眼悲悲的。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他們會在這個秋天里完婚,她會是小滿的好妻子,也會是梁家的好兒媳?伤幌氲綄頃鸵粋不能干活的殘疾人生活一輩子,心里就很害怕,就很恐懼,也很無奈。終于在一天的早晨,一個不好不壞的早晨。梁小滿記得那天外面風挺大,媛媛打早餐回來,眼睛紅紅的,小滿問怎么啦?媛媛說風大迷了眼睛。小滿就沒有太在意,媛媛看著小滿吃完早餐,把兜里的幾百塊錢掏出來放在小滿的手里,說她回趟娘家張羅倆錢,讓他別著急,三兩天就能回來,并說她已經(jīng)給爹打電話了,讓他過來侍候幾天,F(xiàn)在想來,其實那天媛媛很反常。她一直攥著小滿的手,眼睛一直盯著小滿的臉。應(yīng)該說,那時她已經(jīng)決定離開小滿了。小滿確定媛媛離開他,是在媛媛走后的第五天。小滿打電話給媛媛,媛媛一直哭,說她是逃婚出去的,剛回到娘家就被男人抓了回去,這輩子有緣無分,勸他好好養(yǎng)病,找個好姑娘。開始,小滿以為媛媛與他說笑,并沒往心里去。之后,媛媛把手機關(guān)了,一直沒有開過,媛媛就像風一樣消失了。

梁小滿是在打工時認識媛媛的,他不知道媛媛的婚姻狀況,甚至連家住在哪都不知道。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便給工友打電話,打了一圈兒,沒人知道媛媛是哪的人。

梁小滿突然意識到媛媛肯定不是她的真名,梁小滿絕望了!

當張秀芝得知媛媛離開后,心里苦悶至極,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顆掃帚星,如果沒有她,這些事情就不會發(fā)生,她只能給親人帶來傷害和痛苦。與其這樣,還不如一死了之。

梁滿倉正在大門外修四輪車,大黃不知從哪躥過來,對著他的吼叫了兩聲便向屯東頭跑去。梁滿倉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便跟著大黃朝張秀芝家跑去。梁滿倉進屋見張秀芝剛剛把腳下的木櫈踢翻正在懸梁自縊,梁滿倉驚呼著,你這是咋說?就伸手堵住張秀芝的屁股用力往上一托,便把張秀芝“摘”了下來。

張秀芝咳嗽了幾下,好像從千里萬里奔跑回來一樣,很疲憊地喘息著。

你咋這么傻呀!梁滿倉說著把張秀芝攬在懷里,兩個人便抱頭痛苦起來。

筋動骨一百天,梁小滿能拄著棒子下地活動,已經(jīng)是三個月以后的事了。那年的秋天,山上的活計全靠梁滿倉一個人手到,剛做完手術(shù)的張秀芝,看著梁滿倉一個人辛辛苦苦地忙秋,心里干著急,只能在家里給他們爺倆做口飯吃,侍候侍候小滿。


6


梁滿倉哭臉悲悲地蹲在喪盆前,一疊一疊地燒著大黃紙,叨叨咕咕地說,這活蹦亂跳的人,咋說沒就沒了呢?

麥芽淚眼婆娑地說,媽呀,不該把你接去。

梁滿倉問,孩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呀?

麥芽只是哽咽著,不說話。

其實,麥芽把她媽接去,并不是完全為了養(yǎng)老,確切地說是為了給她媽找個老伴。對方是個退了休的工人,兒女都在外地,只是歲數(shù)比她大了十幾歲,有房有工資,條件還算不錯。張秀芝來到麥芽居住的那個城市的當晚,姑爺特意為岳母安排了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接風宴。除了姑爺?shù)母改负图胰恕⑼,還有那個退了休的工人。

退休工人叫方程,人們都習慣叫他老方。雖然六十幾歲,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些。

那頓接風宴,是在友好熱烈的氣氛中進行的。酒也喝得張馳有度,目的也很明確。張秀芝還一口一個老方老方地叫著,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事就是板上釘個釘子,妥妥的。親家和親家母也很高興,他們覺得親家母你能過來,相互間有個照應(yīng),孩子也不用牽腸掛肚地惦念,這是好事。

之后的幾個月,老方隔三岔五地往麥芽家跑,漸漸地張秀芝發(fā)現(xiàn)老方有些不對勁兒。老方每次來都是在姑娘和姑爺上班之后,嘮些不著邊際的話,聽上去有點洗腦的意思。諸如夕陽紅了,黃昏戀了,工作上退休了,第二個春天剛剛開始了等等。張秀芝終于明白了,在她明白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無邊的恐懼。

張秀芝說,我是鄉(xiāng)下人,跟你不合適,再說我心里早有人了。

老方說,我知道,聽麥芽說過,不就一個土里刨食的小短腿表哥嘛?

張秀芝聽老方這樣說,感到一陣陣的惡心。就把老方攆了出去。

此時的張秀芝想起了鄉(xiāng)下的日子,她非常思念表哥梁滿倉,他現(xiàn)在過得咋樣?小滿的媳婦媛媛回來沒?

張秀芝愈發(fā)地感到這不是她能待下去的地方,她看不到鄉(xiāng)下的那座山,看不到那條綽羅河心里就像荒了草,不踏實。

她決定回到鄉(xiāng)下。

下班回來麥芽聽媽媽說要回鄉(xiāng)下,就急赤白臉地說,那個鬼地方有什么好想的?我是讓你和方大伯伯過日子,又不是讓你去死!

自己含辛茹苦拉幫大的女兒,能說出這樣絕情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張秀芝的心,她陌生地看著麥芽,淚水無言地流入心底。

那一夜,張秀芝翻來調(diào)去睡不著覺,眼前竟是梁滿倉的影子。

清亮亮的綽羅河水漫過她的膝蓋,漫過她的腰間,張秀芝感渾身徹骨的涼,她掙扎著,呼喊不出聲來,她終于被河水吞噬,她一個戰(zhàn)栗醒過來,被子已經(jīng)掉在了床下。

張秀芝渾身被凍得冰涼。

麥芽早晨起來和媽媽賭氣,沒吃飯就上班去了。

張秀芝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鼻子一酸,哭了好一陣子?戳丝催@熟悉又陌生的家,她覺得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外面的雪很大,張秀芝夾著包裹剛走出小區(qū)的大門,見老方從一輛出租車里下來,此時的老方也看到了張秀芝。便喊,秀芝,秀芝。你干啥去?

張秀芝慌恐著逃匿般地沖向街心,就聽“嘭”的一聲,張秀芝被撞得飛出好遠……


7


大黃狗拉著滿滿一爬犁燒柴,走在落滿厚厚白雪的綽羅河的河面上,梁滿倉和張秀芝在后面跟著。

冬陽照在他們的身上暖暖的,張秀芝腳下一滑,身子便向河面上傾倒,梁滿倉手急眼快,一下子把她攔腰抱起,張秀芝便重重地砸在了梁滿倉的懷里。爬犁在轉(zhuǎn)彎處停了下來,不見主人,大黃狗回過頭來見他們纏綿在一起便抗議似的狂叫著。

平日里,梁滿倉不怎么上山砍柴,這活兒多半都是兒子梁小滿干。自從梁小滿腿被撞壞以后,梁滿倉就把這活兒攬下了,梁滿倉只所以親歷親為,主要和張秀芝有關(guān),雖然二表弟去世了,可張秀芝還要生存,要生存就離不開柴米油鹽,柴是第一位的,它比米油鹽還金貴,柴禾是過日子的大事。在黑瞎溝誰家要沒有兩堆方方正正的柈子垛,就算不上是正經(jīng)過日子的人家。

冒煙雪一停,閑下來的人們便趕著馬爬犁、牽著狗爬犁或人拉著爬犁涌向山里。大雪炮天的,一個女人咋能上山?梁滿倉就領(lǐng)著張秀芝進山砍柴。整個冬天,兩個人一爬犁一爬犁地往回倒騰。兩家的大門外楞起的木柈子像城墻似的,一溜溜兒的。

梁滿倉這樣高調(diào)宣示,讓水蓮很不自在,心中的秘密被梁滿倉公開化了,生活中沒有故事,就像熬了一鍋湯忘記了放鹽清湯寡水沒滋沒味兒。有時她也覺得他倆還算挺搭配,只是有點兔子吃了窩邊草感覺。

就在一天下午,水蓮打電話把他倆的事告訴了麥芽。原本讓麥芽回來攪和攪和,讓這故事再發(fā)酵發(fā)酵,有點看頭兒。沒料到麥芽回竟會把秀芝接走,反到讓她很失落。


8


水蓮看著哭哭嘰嘰的梁滿倉,心里也很難受,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披麻戴孝的小滿,一瘸一拐地把梁滿倉拉了起來。

水蓮嘖嘖兩聲說,小滿咋能披麻戴孝?

黃谷草黑著臉說,這是他表嬸,咋不能?

梁小滿撲通跪在雪地上,嬸子,小滿從小沒媽,是你給我做鞋做衣服、縫縫補補洗洗涮涮,你就是小滿的親娘!

麥芽叫了聲小滿哥,便痛哭起來。

大黃哼唧著來來回回地走動著……

后來,人們常?吹,梁滿倉拿些水果、熟食和酒,坐在張秀芝的墳前叨叨咕咕喝著,有時也會看到,他手掐著酒瓶子醉倒在墳前……


【編輯:與文為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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