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我的叔叔于勒》和《孔乙己》這兩篇文章，我便酒醉似的揉捏出這篇極令人嬉笑怒罵的東西來。

安安福，那時候家在當(dāng)當(dāng)鎮(zhèn)的一個名叫云霧灘的小村莊，住的是瓦屋，并不是有錢的人家，掙的錢，也僅夠勉強(qiáng)維持生活罷了。

他有一個哥哥，已結(jié)婚生子；兩個姐姐，均已出嫁。他是超生的。其實(shí)，他的母親嬡梓根本不想再生，可他的父親清曾認(rèn)為，在農(nóng)村怎么樣至少都要有兩個兒子，以免受別人的欺凌，因此硬是違反計(jì)劃生育，生下了他。

他的父親做木匠，掙的錢不多。他的母親對拮據(jù)生活感到極其痛苦，但她能算計(jì)，會節(jié)省，當(dāng)當(dāng)鎮(zhèn)百里難挑一。她總是等著鎮(zhèn)上的鋪?zhàn)有即鬁p價(jià)的時候去買點(diǎn)便宜東西；就算花幾塊錢買點(diǎn)零碎，也要討價(jià)還價(jià)，爭論好半天。

……

每個月的最后一天，是安安福在君悅大酒店領(lǐng)取工資的日子，他的父親總要說他那句永不變更的話：“唉！如果安安福存夠錢，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那會叫人多么驚喜呀！”

安安福，當(dāng)時是全家的希望，在這以前則是全家的恐怖。

聽人家背地里談?wù)摚舶哺Ｒ簧铣踔芯蛥拰W(xué)且常常曠課，直至讀到初三第一學(xué)期，他的父親花了些錢，讓他參軍入伍了。之后，他到了廣州，在一家電子廠上班。過了兩年多時間，一天下午，他跟著朋友出去玩耍，竟不知不覺就被朋友騙進(jìn)了非法傳銷組織，父母親并不知情。他打電話給父母親，居然編造謊言，說他開著一輛從朋友處借來的摩托車，不慎把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撞成重傷，必須賠一萬元。父母親東挪西借，終于把錢匯給了他。在生活困難的人家，一個人要是欺騙父母，逼得父母低聲下氣地向別人借錢，那就是壞蛋，就是流氓，就是無賴了。

安安福在廣州待了三年多時間，便回家了。他的父母親為了挽救他，便請?jiān)谠Ｆ羁h君悅大酒店當(dāng)廚師的一個叫潘墩的親戚幫忙，安排他在酒店保安隊(duì)上班。安安福一到那里，就必須要踏踏實(shí)實(shí)做人，認(rèn)認(rèn)真真做事了。

一年后，安安福打電話回家說，他存了點(diǎn)錢，并且希望能夠賠償父母親的損失。家里人十分感動。大家都認(rèn)為恐怖的安安福，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

兩年后，安安福又打電話回家說，他工作成績顯著，晉升為保安隊(duì)副隊(duì)長，升工資了，存夠錢，就會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他希望為期不遠(yuǎn)，到時全家就可以一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了。

每個月的最后一天，他的父親總要說他那句永不變更的話：“唉！如果安安福存夠錢，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那會叫人多么驚喜呀！”他的母親也說：“只要這個好心的安安福存夠錢，我們的境況就不同了�！�

對于安安福存夠錢，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這樁十拿九穩(wěn)的事，他的父母親還擬定了好多種計(jì)劃，甚至計(jì)劃到要用他的錢在當(dāng)當(dāng)鎮(zhèn)開一家酒店。

三年后的端午節(jié)，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這一天正午時分，在君悅大酒店，身高一米七二的安安福與晴嵐相遇。她，來自河南農(nóng)村，中專畢業(yè)，在縣城東路工業(yè)園一家服裝廠當(dāng)組長。兩人一見鐘情，相互乘勢打量著對方的容貌、身材、體態(tài)、舉止等。人生的感情或許的確就是這樣。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卻在不經(jīng)意之間，被看不見的紅線牽了，兩顆心碰撞在一起。安安福點(diǎn)了兩個特色菜，與晴嵐共進(jìn)午餐。

當(dāng)天晚上，安安福邀請晴嵐到一家古色古香、弦音繚繞的茶莊喝茶。談話間，點(diǎn)一壺茶香四溢的人參烏龍，揭開壺蓋便有一陣特殊香氣撲鼻而來。先聞香再品味，滿口生香，回味甘美。他紳士般的給她倒了一盞清茶，看那清澈的茶水，好比純凈透明的愛情，讓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得見了美人兮，如癡如醉。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幾個月交往，牽手的感覺，幸福的味道。

終于有一天，晴嵐休假。安安福在溢滿陽光的清晨醒來，他便騎著摩托車去服裝廠員工宿舍找晴嵐。晴嵐剛起床，他叫了一聲：晴嵐。晴嵐身上穿著一套白色薄紗黑色蕾絲邊透明睡衣，微笑著走過來與安安福打招呼。

晴嵐，真的好美：瀑布般濃密的秀發(fā)披在香肩上，一抹粉紅色的纖薄緊小的胸衣把晴嵐的乳房裹住，乳房被暗分在兩處，隱隱約約的酥胸似玉脂初凝，如蘭花芬芳，那乳房的嬌蕊，像新鮮飽滿的豆子，青嫩可人。那對峙雙峰，讓安安福浮想聯(lián)翩，銷魂奪魄。

安安福對晴嵐說：“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卑舶哺５囊痪湓挘谇鐛沟男母C里添了一把火，她渾身都被燒得熱乎乎的。

晴嵐回應(yīng)：“安安福，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如果你給我一縷陽光，我一定會給你整個春天�！�

安安福一把將晴嵐緊緊抱住，說：“嫁給我吧！”晴嵐依偎在安安福的懷里，釋放出別樣的柔情與魅力。

安安福和晴嵐都鄭重其事地把人生中最美的相遇與快樂，告訴了自己的父母親。雙方家長欣然同意。安安福和晴嵐按照選定的日子，手牽手走進(jìn)了婚姻的殿堂。

安安福結(jié)婚后第二年的六月份，他打電話回家說，晴嵐懷孕有好幾個月了，他又升工資了，明年冬天就可以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他的家人非常高興。

安安福小心翼翼地把晴嵐送回了家。十一月二十八日，安安福和晴嵐的孩子出生了，他們給孩子取名為：弘哲。晴嵐說，有了孩子的感覺真好，當(dāng)媽媽的感覺真好！從那以后，晴嵐便一心一意在家?guī)Ш⒆�。安安福把五萬多元存款轉(zhuǎn)到了晴嵐在銀行開的賬戶里。

晴嵐記得甚至非常清楚地記得，接連五個月，安安福每周都會打電話問候晴嵐和兒子，每個月的第一天也會準(zhǔn)時把工資打到晴嵐的賬戶上。晴嵐認(rèn)為自己算是跟對人了。

可是好景不長。

之后，安安福打給家里的電話少了，工資也沒有準(zhǔn)時打到晴嵐的賬戶上。出現(xiàn)這種情況，這與兩個人有關(guān)。

這兩個人，這兩個家伙：一個叫毛毛蟲，一個叫牛蛙。

那一天，天熱得發(fā)了狂。太陽一出來，地上已經(jīng)像下了火。太陽烘烤著大地，就像烘烤著一塊面包。

快到中午的時候，毛毛蟲開著一輛桑塔納，載著牛蛙直奔君悅大酒店。停車的時候，毛毛蟲一聽安安福說話的口音，就知道安安福是當(dāng)當(dāng)鎮(zhèn)云霧灘人。毛毛蟲告訴安安福，他老家在當(dāng)當(dāng)鎮(zhèn)，鎮(zhèn)上有一棟別墅，去年又在縣城北路買了一套別墅。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當(dāng)然十分高興。于是，毛毛蟲邀請安安福共進(jìn)午餐。安安福本不敢答應(yīng)的，以免回請，可是經(jīng)不住毛毛蟲再三邀請，只好勉強(qiáng)去了。

幾杯酒下肚，想不到毛毛蟲說起諸如國家局勢、趣聞軼事、健康養(yǎng)生、美食烹飪、生活情感、職場人生等話題，竟也這般滔滔不絕，讓安安福和牛蛙聽得如癡如醉。安安福和牛蛙，這兩個人的口才與毛毛蟲相比，實(shí)在是相形見絀。

毛毛蟲和牛蛙這兩個家伙，就算談到了大度商業(yè)服務(wù)有限公司董事長錢大度的豐功偉績，也避而不談與賭博有關(guān)的話題。

通過談話，安安福得知，在大鱷鎮(zhèn)，錢大度要是跺上一腳，恐怕整個大鱷鎮(zhèn)都要抖三抖。他大概的確有些“本事”。他曾理直氣壯地揍傷過幾位村干部，被稱之為地痞；也曾膽大包天，帶領(lǐng)老百姓一百多人持械圍攻過鎮(zhèn)政府，被稱之為土匪�？墒牵�(dāng)?shù)乩习傩障矚g他，且美其名曰“英雄好漢”。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后來，錢大度可謂生財(cái)有道。他和兩個玩得比較好的朋友合資在裕祁縣城開了一家商業(yè)服務(wù)公司，獲取行業(yè)暴利。毛毛蟲和牛蛙是高中同學(xué)，也是死黨；經(jīng)牛蛙引薦，毛毛蟲到大度公司上班，后來成為錢大度的得力助手；牛蛙是錢大度的外甥，是牛蛙快餐店的老板。他的快餐店專為大度公司供應(yīng)晚餐和夜宵。每天下午六點(diǎn)和晚上十一點(diǎn)半鐘，分別把兩百個左右的盒飯送到公司，當(dāng)然還有香煙、小支的瓶裝酒、紅牛飲料等。在快餐店僅可賣到十塊錢的盒飯，到了公司里居然翻了一倍，賣到了二十塊錢。

安安福用羨慕的眼光望著毛毛蟲和牛蛙，并豎起大拇指，且一個勁地夸獎?wù)f：“真牛！真厲害！”

連續(xù)幾天中午，他們都來酒店吃飯，每次都邀請安安福參加。安安福過意不去，正好趁錢包里還有幾百塊錢，決定打腫臉充胖子，好好回請一次。他說：“隨便點(diǎn)！喝好！吃好！”

然而，這一次真叫安安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兩個家伙偏偏碰到公司放假一天，想借此機(jī)會痛痛快快地喝幾杯，美美地享受生活，因此他們專點(diǎn)昂貴的酒和菜，他們吃得有滋有味，喝得爛醉如泥。

當(dāng)安安福到柜臺買單的時候，拿賬單一看，僅一瓶酒就1888元，頓時傻了眼。他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笑了一聲，道：“完了!完了！”

他尋思道：“俺堂堂一個大酒店的保安隊(duì)副隊(duì)長，只指望回請他們一頓，不想一次回請，結(jié)果真?zhèn)€差不多用完了一個月的工資，真是自作自受。不過，只回請一次，于情于理也講得過去�！�

他囊中羞澀，這讓他很尷尬。即便這樣，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把單簽了且寫了一張欠條，然后站在那里發(fā)呆，久久才緩過神來。當(dāng)天下午，因?yàn)樗攘司�，且心情也不怎么好，便請了假休息�?/span>

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安安福的父親便要說他那句永不變更的話：“唉！如果安安福存夠錢，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那會叫人多么驚喜呀！”他的母親也說：“只要這個好心的安安福存夠錢，我們的境況就不同了�！�

安安福領(lǐng)到工資，把欠酒店的錢結(jié)清了之后，就所剩無幾了。這讓他異常痛苦。他本不需要這么煩惱，只要打一個電話回家，給家人解釋清楚就可以了�？伤螂娫捇丶覅s說：“酒店財(cái)務(wù)人員出差，要過幾天才發(fā)工資�！�

過了幾天，他便向親戚潘墩借了兩千五百塊錢，打到了晴嵐的賬戶上。潘墩有的是錢，安安福向他借兩三千塊錢，他是絕對不會過問半點(diǎn)理由的。其實(shí)，他很清楚，靠領(lǐng)工資過日子，這樣下去終究不是什么好辦法。

安安福不僅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要“用額頭上的汗去換面包吃”，還懂得“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人無橫財(cái)不富”。他心里琢磨著：為什么毛毛蟲有房有車？為什么牛蛙十塊錢的盒飯居然可以賣到二十塊錢？生財(cái)有道，必有財(cái)生。

他再三思考之后，又向親戚潘墩借了一千塊錢，請毛毛蟲和牛蛙吃飯，便毅然決然，拜毛毛蟲和牛蛙為師，學(xué)習(xí)生財(cái)之道。

安安福劈頭就問：“你們公司的辦公地點(diǎn)在哪里？”

毛毛蟲笑了笑說道：“錢大度開的公司，其實(shí)是一家賭場。開賭場，對外都稱是開公司�！�

安安福聽了之后，一點(diǎn)也不感到驚訝，反而來了精神。他睜大眼睛，直望著毛毛蟲，問：“賭錢，安全嗎”？毛毛蟲要牛蛙回答安安福。

牛蛙點(diǎn)燃一支煙，說：“我們公司已經(jīng)開了好幾個年頭了。公司一般都是找城郊結(jié)合部廢棄的且場地面積在三百平方米左右的倉庫或禮堂，作為賭場的地點(diǎn)。為了安全起見，公司一般也只租用三五天，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反正賭場都有熟客捧場。要是換了地點(diǎn)，只要打電話通知客人就可以了。就算賭場再偏僻，只需董事長抽完一支煙的工夫，染上賭癮的人也能聞著氣味找過來�！�

毛毛蟲插話說道：“賭場就像一個小社會，收保護(hù)費(fèi)的保人、股東、工作人員，環(huán)環(huán)相扣。工作人員分工明確，分別從事選點(diǎn)、賣碼、賠碼、發(fā)牌、保安等不同的工作，互相之間沒有明顯的利益沖突，都是公司按天結(jié)算發(fā)工資，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安安福也點(diǎn)燃一支煙，說：“有專門放高利貸的嗎？”

“當(dāng)然有專門放高利貸的‘大耳窿’盯場，利息高得挺嚇人，每天至少都是按3%的利滾利�！迸Ｍ艽鸬馈�

安安福問毛毛蟲：“你在賭場負(fù)責(zé)什么工作？”

毛毛蟲告訴安安福：“我之前在澳門葡京賭場賭過，只是小賭。在東莞也賭過，簡直不堪回首。我如今不賭了，只在賭場專職賣籌碼。是牛蛙推薦的，剛開始，董事長也不放心馬上讓我上崗，而是必須跟著熟練的賣碼人實(shí)習(xí)一段時間，練心算，練賭客一擁而至兌換籌碼時的從容應(yīng)對，每天晚上賭場里至少都有一兩百個客人，臺面上一把牌下注的籌碼多到十幾萬元也是常有的事�！�

“上班比較辛苦吧�！卑舶哺Ｕf道。

毛毛蟲答道：“每天從下午三點(diǎn)鐘開始上班，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三點(diǎn)鐘下班。上班時必須要打足精神。每天都平均有50萬元的錢和籌碼從我手中流水般出入，隨時都要對得上賬，一旦算錯了，那損失大得絕對扛不住。因此，我過的都是黑白顛倒的生活，白天睡覺，晚上像貓頭鷹一樣兩眼發(fā)光，腦子里裝的全是花花綠綠的鈔票和大大小小的籌碼。”

“真了不起！你的工資也一定很高吧。”安安福說。

毛毛蟲說：“在牛蛙面前，我只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如果工資很高的話，牛蛙怎么不干。”

牛蛙很謙虛地說：“我也曾專職賣過籌碼，董事長總覺得我不太適合，因此我便投資開了一個快餐店。”

毛毛蟲接著說道：“我的工資按日結(jié)算，每天五百塊錢。每介紹一個客人參賭，獎勵五百塊錢。賭客給的小費(fèi)也是我收入的重要來源。有時候客人贏了錢，心情一好隨手扔幾個籌碼給我作小費(fèi)，最小的籌碼都是一百塊錢�？丛阱X的面子上，我的嘴也越練越甜了，賭場里來來往往的都是熟客，一來二去也知道哪位客人出手比較大方。一見到他們到窗口兌換籌碼，我張口就說‘老板精神！恭喜發(fā)財(cái)！’別小看這八個字，其實(shí)卻蘊(yùn)含著兩層意思，一是奉承客人精神狀態(tài)好，大吉大利多贏錢；另外一層意思也是暗示賭客要具備點(diǎn)大老板的氣度，多給點(diǎn)小費(fèi)�！�

安安福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毛毛蟲和牛蛙這兩個家伙，說：“兩位老板確實(shí)牛！我過得太窩囊了。好想跟著兩位老板發(fā)財(cái)�！�

牛蛙拍著安安福的肩膀說：“先熟悉熟悉情況，鍛煉鍛煉再說吧。人無橫財(cái)不富。”

“賭一賭，博一博，單車變摩托�！泵x也頭頭是道地說，“你行，你能行，你一定行。相信自己，精彩無限！”

毛毛蟲和牛蛙這兩個家伙說的這些話，句句打在安安福的心坎上，仿佛是一場春雨，灑落在一塊久旱的田地里，很快就滲透了下去。

就這樣，安安福當(dāng)天晚上就成了賭場里的客人。

安安福這個月上白班。他吃過晚餐之后，騎著摩托車，徑直來到賭場。他這次來，僅僅只是圍觀，湊湊熱鬧。他在觀望中，自己的好奇心和尋求刺激的欲望慢慢得到了滿足。

第二天晚上，安安福又來了。他仍在觀望，進(jìn)而熟悉了有關(guān)賭博的規(guī)則，加上對自己的能力和運(yùn)氣的自信，逐漸滋生出一種躍躍欲試、親自體驗(yàn)的沖動。

第三天晚上，安安福來到賭場，向毛毛蟲借了三千塊錢。他在毛毛蟲這個家伙的攛掇下，便半推半就地參與賭博，走出了賭徒墮落的第一步。雖然不一定所有走了第一步的人都會成為賭徒，但所有賭徒都是從第一步開始的。剛開始，他也只是打打撲克、賭個撥玉米粒什么的。董事長說了這么一句黑話：“開甜！”意思是讓其先贏幾次，嘗嘗甜頭瞅準(zhǔn)機(jī)會拉下水。安安福的手氣還真不錯，第一次賭錢就贏了近一萬元，可以抵得上在酒店上班三、四個月的工資。

安安福暗暗得意于自己的運(yùn)氣。他把借毛毛蟲的三千塊錢還清了。不過，向親戚潘墩借的三千五百塊錢，他還不打算還。他要用這筆錢做本金，去贏更多的錢。

第四天晚上，安安福換著花樣玩，手氣出奇的好，也許確實(shí)他天生就是贏錢的命，這次可謂淋漓盡致，足足贏了五萬多元。他終于知道什么叫一夜暴富了。

毛毛蟲一見到安安福到窗口兌換籌碼，微笑著張口就說“老板精神！恭喜發(fā)財(cái)！”安安福贏了錢，心情自然特別好，隨手扔了三個籌碼給毛毛蟲作小費(fèi)。

安安福把借潘墩的三千五百塊錢也還清了。為了感謝潘墩，他特地請潘墩吃飯，并且買了近一千塊錢的禮品送給潘墩的家人。潘墩見其變得財(cái)大氣粗，極為驚訝。他這才想起要問明實(shí)情，安安福便如實(shí)回答，毫不隱瞞。他得意忘形地說：“贏錢來得太快了，手里一把一把地籌碼扔出去，就像不是錢一樣�！辈还茉鯓�，潘墩還是極力勸他，說：“賭海無邊，回頭是岸�！笨伤睦锫牭靡姲朦c(diǎn)意見。

如果安安福在這個時候收手，再加上僅有的存款，就可以滿足家人的希望，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了，這會叫家人多么驚喜�。�

安安福竟然有這樣一個謬論：始終相信自己的預(yù)期目標(biāo)會到來。他要用贏到的錢做本金，去贏更多更多的錢。

第五天晚上，說來也怪，安安福手氣最旺的時候，賺了一大把，贏了十八萬元。贏贏輸輸，輸輸贏贏，最后還是贏了九萬多元。

毛毛蟲一見到安安福到窗口兌換籌碼，嘴巴像抹了蜜，張口就說“老板精神！恭喜發(fā)財(cái)！”安安福贏了錢，一高興，隨手扔了五個籌碼給毛毛蟲作小費(fèi)。第二天中午，又邀請了毛毛蟲和牛蛙到酒店吃飯。

盡管他贏了這么多錢，他也沒有給家人打一個電話問候一聲，更談不上告訴家人說自己發(fā)財(cái)了。

第六天白天，安安福就到酒店找了一個理由辭職了。他又對潘墩說，他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工作。當(dāng)他離開酒店的時候，潘墩還是極力勸他，說：“賭海無邊，回頭是岸。”可他哪里聽得見半點(diǎn)意見。潘墩本應(yīng)把安安福辭職的事情告訴其家人，可他卻忘記了。

賭博就像吸毒一樣，最可怕的是心癮，它能鉆到人們的骨頭里、心窩里，把正常的生活全部打亂，根本無心上班或做事，贏了的想乘勝賺一把，輸了的想咸魚翻身撈回來，不管輸贏都卷到漩渦里去了。

從那以后，安安福像著了魔變了一個人似的，賭注下得越來越重，有時候一把牌押上上萬元連眼都不眨一下。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一個月時間，安安福就把原來贏的錢輸了個精光。毛毛蟲和牛蛙也感到非常驚訝。

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安安福的父親便要說他那句永不變更的話：“唉！如果安安福存夠錢，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那會叫人多么驚喜呀！”他的母親也說：“只要這個好心的安安福存夠錢，我們的境況就不同了�！�

這個時候，安安福沒有給家人打電話，也沒有錢給家人。安安福變成這個樣，其家人還一直蒙在鼓里。可是，安安福這個家伙，為了翻本，竟瞞著家人，借高利貸，變成了一個不顧家的賭徒，走上了一條翻本之路。專門放高利貸的“大耳窿”替安安福取下一個綽號，叫作翻本哥。

安安福始終相信自己的預(yù)期目標(biāo)會到來。在賭癮和貪婪欲望驅(qū)使下，他的理智差不多喪失殆盡，自控力嚴(yán)重削弱，甚至人性也快全無了，他不顧一切地在賭場上搏殺，幾乎到了不能自拔、不可救藥的境地。也難怪，回望我們的中小學(xué)教育給學(xué)生灌輸?shù)拇蠖际且环N愈挫愈勇的頑強(qiáng)精神，在樹立人生標(biāo)桿的時候卻忽視了教導(dǎo)學(xué)生去理性思考以及學(xué)習(xí)那種“知其不可為而不為”的理性精神。

安安福為了還高利貸，為了翻本，他首先想到了欺騙親人。他打電話給他的大姐說：“我要學(xué)會自己創(chuàng)業(yè)，請大姐借一筆錢給我�！彼拇蠼慊卮鹫f：“創(chuàng)業(yè)是好事，我打一萬塊錢到你的賬戶吧�！彼拇蠼闳缓蟠蛄艘粋€電話給他的父親。當(dāng)天下午五點(diǎn)鐘，他拿到錢后，就關(guān)掉手機(jī)，立即來到賭場“翻本”，結(jié)果沒過多久，又輸了個精光。第二天，賭場工作人員休息。安安福去向潘墩借錢，找了一個理由說，準(zhǔn)備建房子，今天到縣城買鋼材沒有帶夠錢，還欠七千塊錢，潘墩二話不說就把錢借給他了。不過，安安福離開之后，潘墩馬上打了一個電話給他的家人，這才知道他在說謊騙錢，他昨天已經(jīng)騙了大姐一萬塊錢。

第三天下午四點(diǎn)鐘，安安福又來到賭場“翻本”，結(jié)果贏了三萬多塊錢。

下午六點(diǎn)鐘，牛蛙和他的伙伴把盒飯運(yùn)到賭場。只要安安福一過來取盒飯，所有人便都看著他笑。

有的叫道：“翻本哥，你又借高利貸了！咸魚翻身了！”

他不回答，對牛蛙說：“再要一瓶酒，一瓶紅牛�！�

牛蛙又故意地高聲嚷道：“你一定又騙了你家里人的錢了！”

他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胡說八道!”

“什么胡說八道？毛毛蟲昨天上午回鎮(zhèn)上到了你家，聽你哥哥說的，你騙了你大姐一萬塊錢�！�

安安福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姐姐的錢不能算騙……騙錢！……姐姐的錢就是我的錢，能算騙么？”接著便是一句口頭禪：堅(jiān)持就是勝利，堅(jiān)持就一定能翻本。眾人都哄笑起來。

安安福喝過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fù)了原。

旁人便又問道：“翻本哥，當(dāng)真可以咸魚翻身么？”

安安福點(diǎn)上一支煙，猛吸了一口，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

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還欠那么多高利貸呢？”

安安福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里說些話。最后，還是不忘說那一句口頭禪：堅(jiān)持就是勝利，堅(jiān)持就一定能翻本。在這個時候，眾人也都哄笑起來。

在這些時候，毛毛蟲也附和著笑。安安福知道毛毛蟲沒有惡意，便只好向毛毛蟲說話。

他說:“我翻本之后，一定請你吃飯。”毛毛蟲回過臉去，不再理會。

安安福便很懇切的說道：“我說到做到，翻本之后，一定請你吃飯！”

毛毛蟲暗想，你翻本，等下輩子吧！毛毛蟲不耐煩，便輕聲偷偷地回他道：“我后悔當(dāng)初拉你下水，把你害了。不要再往人家口袋里送錢了！”他顯出極不高興的樣子。毛毛蟲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yuǎn)。安安福便又嘆一口氣。

安安福的父親打電話給他，叫他明天回家。安安福為了暫時掩蓋事實(shí)的真相，也為了不讓家人的希望馬上破滅，他馬上把一萬塊錢打到了大姐的賬戶，把七千塊錢還給了潘墩。

他回到村里。在安安福眼里，村里的那些瓦屋好像一團(tuán)團(tuán)淤血，村子四圍的紅磚房就好像是未干的血跡，而大地就是時代的衣衫，人就是時代的工具。回到家，家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像欣賞怪物一樣。他一回家便拿出一萬塊錢給了晴嵐。然后他給家人一一作了解釋。他的父母親只是希望他踏踏實(shí)實(shí)做人，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也希望能夠早點(diǎn)把房子建好。

晴嵐她那美麗的大眼睛滿含著淚水說：“我一直都不舍得買衣服,買化妝品。我省吃儉用，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把父親的希望實(shí)現(xiàn)。人生就是這樣，且行且珍惜。珍惜才會擁有，感恩才能天長地久�！彼犌鐛拐f了幾句，心里的感覺酸溜溜的。

安安�；氐郊业牡诙焐衔�，就對家人說：“準(zhǔn)備建房子吧。反正我現(xiàn)在有時間，過兩天就去買鋼材，我朋友做鋼材生意的，他說現(xiàn)在買比較便宜，可以節(jié)約好幾千塊錢呢！”他的家人都覺得行得通。晴嵐于是答應(yīng)安安福先拿三萬塊錢去買鋼材。

其實(shí)，家人并不知道這又是安安福在欺騙，他一直想著翻本，想著把輸了的錢撈回來，想著還高利貸，也想著家人的希望。他始終相信自己的預(yù)期目標(biāo)會到來。他要用假借買鋼材的錢做本金，去贏更多更多的錢。

晴嵐拿出三萬塊錢，他的父親拿出一萬塊錢給了安安福。這天下午兩點(diǎn)鐘，他拿到錢后，就溜了出去，關(guān)掉手機(jī)，帶著那四萬塊錢，打的來到賭場“翻本”，結(jié)果沒過多久，就輸了個精光。

很快，就有人把安安福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家人。有人，應(yīng)該指的是毛毛蟲。

他的母親覺得有點(diǎn)莫名其妙，就說：“胡說八道�！�

他的父親說：“也許是真的�！�

他的母親也怕起來了，吞吞吐吐地說：“清曾，你瘋了！竟然胡言亂語�！�

可是他的父親還是放不下心，他說：“嬡梓，最好還是我們兩個人，還有他的哥哥親自去把事情弄個清楚�！�

他的母親在哆嗦。她很快地說：“我想，也許是真的！”

他的父母和哥哥趕緊搭公共汽車來到了縣城，找到了酒店。他的母親叫他的父親清曾去問潘墩。潘墩說：“安安福沒有來酒店。聽說拼命賭錢，借了很多高利貸�！�

他的父親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拼命地?fù)艽虬舶哺５碾娫�，運(yùn)氣還不賴，真的打通了。這時，他的父親也已開始設(shè)計(jì)，一步步讓安安福上鉤。

“安安福啊，是不是錢不夠啊，要不要哥哥幫你送錢去？”他的父親假裝不知情。電話那頭，安安福連聲說：“是啊是啊，謝謝老爸�！�

他的父親繼續(xù)周旋：“要是錢還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的。要么這樣好了，我要哥哥幫你送錢去�！�

這次安安福信以為真了，還真的到了約定好的地點(diǎn)，結(jié)果就被哥哥扭送到了家。他對自己騙錢的事實(shí)供認(rèn)不諱。結(jié)果，兩兄弟吵架，哥哥先出手打安安福。這時候，兩兄弟單挑決斗。一交上手，誰也不退讓。他們是奮力廝殺的勇士。安安福被哥哥打傷了頭。安安福還手，把哥哥摔倒在地，也打得哥哥鼻青臉腫。這場打架，對安安福來說，意義是何等重大，將載入史冊，永志不忘。

安安福的父親埋怨大兒子打安安福，說，“我從來都沒有打過他。安安福一出生，我就知道他這輩子是來討債的。他當(dāng)兵的時候，我一邊想著為他籌錢，一邊用電鋸鋸木板，一不小心兩個手指均被鋸掉一半；我的臉龐被瘋狗咬掉一大塊肉，他沒有理過；幾年來，我小腸下垂，動了幾次手術(shù)，他沒有理過；父母親的大生日，他也沒有理過。”

安安福的母親也突然很暴怒起來，說：“我就知道，安安福是不會有多大出息的，早晚會拖累我們的�！�

安安福一言不發(fā)。

晴嵐曾給安安福最溫暖的懷抱，安安福卻給了晴嵐最痛心的玩笑。晴嵐不停地?fù)u頭，哭哭啼啼地說著順口溜：“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口碑有多壞，活這么久還是很失敗�，F(xiàn)實(shí)沒指望，怎能不慌張。幸福沒保障，難免會惆悵。這樣的婚姻，豈能地久天長。我何必還跟著你這種無賴!”

晴嵐看到安安福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心灰意冷，準(zhǔn)備跟他離婚，扔下孩子回河南娘家。安安福便在晴嵐面前下跪，發(fā)誓說下次絕對不再賭博了。晴嵐畢竟是女人，最終還是原諒了他。他接連兩天都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甚至把手機(jī)也關(guān)了�？墒堑谌欤氲搅俗约航璧母呃J，利息高得驚人。他害怕了，怕放高利貸的人跑到家里來追債；怕家人，尤其怕得了高血壓的父親知道債臺高筑之后，受不了刺激。

安安福的確長久沒有到賭場了。賭場沒有他參與，也照樣熱鬧得很。

有一天晚餐，牛蛙忽然說：“翻本哥長久沒有來了�！�

毛毛蟲說道：“他怎么會來？……他被他的哥哥打傷了�！�

牛蛙說，“哦！”

“他總?cè)耘f是騙。這一回，是自己發(fā)昏，竟欺騙到自己的家人那里去了。自己的家人，騙得的嗎？”

“后來怎么樣？”

“怎么樣？先是吵架，后來是打架。”

“再后來呢？”

“再后來被打傷了頭了�！�

“打傷了怎樣呢？”

“怎樣？……誰曉得？許是要住院幾個月吧。”

牛蛙也不再問。

又過了幾天。在一天的晚餐時間，安安福來了。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jīng)不成樣子。他見了牛蛙，便說道：“盒飯一個，煙一包，酒一瓶�！�

牛蛙說：“翻本哥么？你還有錢喝酒呢！”

安安福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我又沒有欠你的錢。”

牛蛙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翻本哥，你又騙了錢了！”

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騙，怎么會被打傷頭？”

安安福低聲說道：“不小心碰到，碰，碰……”他的眼色，很像懇求牛蛙，不要再提。

此時已經(jīng)聚滿了賭客，便都笑了。不一會，安安福喝完酒，吃完飯，點(diǎn)上一支煙，便在旁人的說笑聲中，離開了賭場。

安安福還總是控制不住，總想著能翻本。他狠狠發(fā)誓：最后一搏，不管成敗與否，與賭博決裂。晚上九點(diǎn)鐘，安安福又借了四萬元高利貸。這次他的運(yùn)氣非常好，最終結(jié)果，贏了七萬多元。他很久都沒有這么開心過。其實(shí)，他知道，如果輸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從這以后，他再也不賭了�？墒牵€欠那么多的高利貸呢？毛毛蟲會幫助他把問題解決。

一天上午，毛毛蟲開車回到當(dāng)當(dāng)鎮(zhèn)。他來到了安安福的家里，溫和地說：“安安福賭錢輸了，向放高利貸的‘大耳窿’借了高利貸，他這次自己還了七萬元，我?guī)退€了四萬元，不過得用你們家建房那塊地皮作抵押，之外，他還欠我六萬元�！�

他的父親頓時臉色煞白，兩眼呆直，啞著嗓子說：“啊！啊！原來如此......如此......我早就應(yīng)該知道了！”

他的父親，是那么驚慌失措。他的母親嬡梓趕緊對他的父親清曾說：“你先坐下吧！你有高血壓，別著急。”

他的父親坐在椅子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也許是真的！”

然后他的父親就問：“嬡梓，咱們怎么辦呢？”

他的母親馬上回答道：“你有高血壓，別著急。我們想辦法找到安安福，就真相大白了！”

他的父親撥通了安安福的電話。通話兩分鐘后，父親突然低聲嘟噥著：“出大亂子了！”

安安福的母親也與上次一樣，突然很暴怒起來，說：“我就知道，安安福是不會有多大出息的，早晚會拖累我們的。”

他的父母親坐毛毛蟲的小車到了縣城。不多久，安安福出現(xiàn)在父母親面前。他的手里還攥著一罐紅牛，他的臉狼狽不堪。他的母親著實(shí)嚇了一跳，直望著他說：“你簡直是瘋了！”

她沒再往下說，因?yàn)榍逶鴮λ沽藗€眼色。后來大家都不再說話。安安福跟隨著父母，搭公共汽車回當(dāng)當(dāng)鎮(zhèn)。

安安福的妻子晴嵐還是同上次一樣說著順口溜：“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口碑有多壞，活這么久還是很失敗�，F(xiàn)實(shí)沒指望，怎能不慌張。幸福沒保障，難免會惆悵。這樣的婚姻，豈能地久天長。我何必還跟著你這種無賴!”

好好的家庭就這樣散伙了，晴嵐撇下孩子，跑回河南了。安安福，他像個廢人一樣，眼神里一點(diǎn)光亮也沒有，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垮了。他的兒子跟隨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自此以后，在賭場，又長久沒有看見他。到了年末，也沒有看見他。再到年末也終于沒有見——大約翻本哥安安福的確戒賭了。

到現(xiàn)在，仍未見安安福在村里建一棟紅磚房。九歲的兒子，仍不知道媽媽在哪里，但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在相親，且有一次被騙婚，被騙去兩萬多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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