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淑秀
張淑秀,筆名雍梅,60后,山東諸城人。諸城作協(xié)、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會員,江山文學(xué)網(wǎng)的簽約作者。作品散見省級、國家級刊物,部分作品入選《當(dāng)代中國文學(xué)作品選》《文學(xué)縱橫》和《散文精粹》等書刊,出版有長篇小說《秋天的童話》。
一
火紅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放射出七彩光芒。鳥兒們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樹上,唱著動聽的歌曲,它們的歌聲是那么的優(yōu)美動人,像是天籟之音。這天,已經(jīng)是七十三歲的賈志敏老人,她用那雙有點模糊的眼睛,看著火紅的石榴樹,在稀疏的樹影后面,太陽正溫暖而朦朧地微笑著,金色的陽光熱情地?fù)肀е?她三個女兒今天要回家,她便坐在院子里等著她們回來。
小院雖比不上大戶人家那樣氣派,但卻永遠(yuǎn)是那樣的干凈,處處洋溢著生機,尤其是栽在院子里的那棵老石榴樹,更是為小院平添了幾許情趣。每年開春,從枯干的樹枝中探出頭腳的幾片嫩葉便是她家報春的使者。隨著大地回春,萬物復(fù)蘇,許多花苞也在綠葉的陪伴之下掛在了枝頭。這些花苞被淺綠色的硬皮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但在和煦的陽光地照射下,晶瑩的花苞內(nèi)依稀可見幾許紅色——紅色的花瓣正等待著綻放的那一刻。為了那一刻,為了激情綻放的那一剎那,它在幼小的花蕾中積蓄著能量。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滿枝一團烈火般的石榴綻開了她的笑臉,把石榴樹打扮得像韻味十足的少婦。
自從去年春天她老伴去世后,她的精神打擊很大,而她一直睡眠不好,心情郁悶,晚上經(jīng)常做惡夢。她感到渾身疲憊,每天早晨起來做飯時,不想動,一點力氣也沒有。她以為自己患了感冒,喉嚨紅腫,頭昏腦脹,全身的關(guān)節(jié)也陣陣作疼。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傷風(fēng)感冒沒什么了不起,多喝茶水,美美地睡上一覺,或吃幾片感冒片什么的,很快就會過去。
可是那次卻邪了門,十幾天過去了,藥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見好轉(zhuǎn)。只好去看醫(yī)生,打點滴。 感冒倒是好了,可其它的問題又來了,一不小心弄破了手,傷口遲遲不愈合,總是有炎癥,身子也懶洋洋的,總覺得渾身不舒服,眼睛往外鼓,視線也有點模糊,看電視的時候,覺得屏幕耀眼,體重明顯下降。當(dāng)過多年赤腳醫(yī)生(村醫(yī))的她,意識到自己是得了糖尿病。她對著鏡子一照,嚇了一跳,人瘦的都皮包骨頭了。
她坐車到了縣城,中午時分,當(dāng)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艱難地爬上了二女兒馮國香的樓梯,叩響房門時,她臉上的表情頓時把開門的女兒嚇壞了,“媽媽,您怎么啦?……”
她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像是得了軟骨病,身子就那么靠在了門框上,對面的墻上有一面鏡子,鏡子里的她狼狽不堪,發(fā)梢上滴著汗水,臉白如紙。
“媽媽,您餓了吧?”馮國香攙扶著她坐到沙發(fā)上。
心慌伴隨著饑餓閃電般地襲來,她感到了人的脆弱。
女兒給她端來一碗荷包蛋,她一口氣吃下去,不一會,身上緩過勁來。
馮國香趕緊打電話給馮國蘭和馮國玲。
姊妹仨一起陪同著母親到縣城人民醫(yī)院檢查,檢查的結(jié)果,果然是糖尿病作怪,而且到了嚴(yán)重的地步!
醫(yī)生說:“傷口不好,也是糖尿病的原因,手上傷口還好點,如果是在腳上,那可更麻煩了,如果再嚴(yán)重,腳上的傷口不但好不了,還要截肢。從今往后,你必須終生服藥,嚴(yán)格控制飲食 。”從此,糖尿病像個惡魔,如影隨形,再也沒法把她從身上抖落掉了。沒人的時候,她常常坐在家里呆呆出神。
夜幕已經(jīng)降臨了,漫天的燈光灑滿了夜空,就像千萬顆珍珠一般皎潔。馮國香剛下班回到家里,她娘家大嫂打來了電話:“國香,他奶奶又病了,我給你大姐國蘭打電話,她的電話無法接通,我只好給你打電話了,他奶奶在社區(qū)打了幾天吊瓶一直不見起色……”
“那把咱媽媽,送到醫(yī)院吧。”
“說的輕巧,他二姑,住院需要錢啊,那錢呢!
由于賈志敏是農(nóng)村戶口, 由于沒有退休金養(yǎng)老保險和醫(yī)療保險,為了挽救母親的生命,三個女兒和兒子一樣平攤藥費。
馮國香說:“嫂子,給老人看病這個錢不會讓你自己掏的,還是老規(guī)矩。”三個女兒每人每年都要拿錢給母親治病,另外還要每人每月掏500元生活費給母親,過年過節(jié)還要給她大嫂買衣服,討好著大嫂,就怕她甩臉子給老人看。
馮國香的大哥馮國新原來是鎮(zhèn)供電所里的正式職工,有了一個女兒的他,為了兒女雙全成為一等命的人,竟然和國家做對,因為違反了計生法,而被單位開除。誰知,他的兒子,在他24歲結(jié)婚時生了一個兒子, 前年他妻子不小心又懷了孕,小夫妻倆要把孩子打掉時,而他總覺著傷害無辜的生命就是犯罪,他和兒子兒媳商量著堅決要留下孩子。他兒媳說:“爸爸,做B超時醫(yī)生說,是兩胞胎啊,如果是一對兒子怎么辦?”
“兒子女兒都是生命,你奶奶和你爺爺能把四個兒女都拉扯的成家立業(yè),而我也能幫著你們拉扯大這三個孩子!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送子娘娘竟然給他送來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小夫妻倆慎重地考慮了良久,為了這倆孩子有更好的前途,他倆給這倆孩子找好了養(yǎng)母養(yǎng)父要送人,馮國新夫妻倆堅決不同意。 在這對小兒子過完一周歲生日時,夫妻倆把這大的和小的三個兒子托付給父母,到大城市打工去了。 52歲的馮國新,種著幾畝果園幾畝地,農(nóng)閑時還在建筑隊干瓦工,為了兒女和孫子,每天像老黃牛那樣起早貪黑任勞任怨拼命的干活。
“大嫂,你家人財兩旺啊,花了錢也是又添上了倆小子,也值,不過,大哥能干,一年的收入也不少啊……”
“能掙也是能花,照顧著大的,還得照顧小的,你侄女讀博士也伸手問家里要生活費呢,每月都得給她錢啊……”
“大嫂,誰家不卻錢啊,養(yǎng)兒防老是責(zé)任,你看著辦吧,明天我們都回家,你告訴母親一聲。”馮國香有些生氣的掛斷了電話,然后,她又急忙給那倆姐妹打了電話約好明天一起回家。
二
“媽媽,聽說您又病了,我們不能眼看著您遭罪,咱們上縣醫(yī)院住院吧,照顧您,我們也方便啊!瘪T國香說,“大姐,您到屋里給媽媽拿換洗衣服,我和三妹攙扶著媽媽上車。”
“好。”
汽車很快行駛在國道上,到了縣城醫(yī)院,馮國香給母親辦理了住院手續(xù)。
以后的日子在緊張忙碌中度過,每天,姊妹三人輪流著早起做好飯捎去醫(yī)院,伺候老母親,晚上三人輪著班去醫(yī)院看護。
賈志敏住院期間,馮國香曾打了很多個電話給大哥馮國新,只因他所在工地工期很緊,老板催著趕工期,晚上也在亮起燈搞建筑,工頭沒有準(zhǔn)他的假。
日子匆匆地滑過,窗外半個月亮爬了上來,星星只有幾顆,都市的霓虹遮掩了星光的璀璨。病房里,馮國香和母親吃過晚飯之后,她便給母親修剪起指甲蓋來。
“國香,我們出院吧,別在醫(yī)院糟蹋錢了,你們的日子我都知道,誰也過得不容易啊。”
“媽媽,我們千難萬難,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給您治病啊……”她說到這里,又給大哥打電話,結(jié)果沒有人接。
剎那間,往事從馮國香腦海里一閃而過。
賈志敏在醫(yī)院的費用每天最少得六七百元,兩個多月下來,三個姐妹湊集的五萬多元錢都花完了。
昨天,馮國香又給大哥馮國新打電話,結(jié)果是嫂子接的,一聽說叫湊錢,就叫起苦來:“家里哪能攢下錢?你哥干活的工錢沒有發(fā)下來,另外我還問我娘家的兄妹借了一部分,給你侄子添上交了罰款,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都急著要呢……”
賈志敏現(xiàn)在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糖尿病并發(fā)腎衰竭、最近還視力模糊,有些雙目失明的跡象,生活勉強能自理,每周要做兩次透析。她的兒媳在心里早咒罵著她快點死去了,好擺脫這個老累贅。
“大嫂,你再借一部分錢拿到醫(yī)院來,你養(yǎng)少的是義務(wù),那你養(yǎng)老的也是責(zé)任啊,母親有病,你不拿錢,你不怕別人笑話嗎?”
“我怕啥,母親身體沒有病時,她和咱父親不給我家干活,而給你們姊妹輪流著照看孩子,那時你們怎么不說,養(yǎng)兒防老。
“大嫂,你怎么老翻舊帳,再說,父母還給你家看大了你那倆兒女,你不能忘恩負(fù)義一分錢也不掏啊……”她在電話里和嫂子吵了起來。
賈志敏說:“你們別吵了,我真的要求出院,我死也要死在自己家的炕頭上!
三
賈志敏對自己病情最終效果的恐懼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多的擔(dān)心不斷地糾纏著她的的內(nèi)心。還有一件事令她更加糾結(jié),按農(nóng)村的規(guī)矩,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養(yǎng)兒子是留著養(yǎng)老的,所以做老人的都竭盡全力給兒子蓋房子,好娶媳婦,即使老的沒有錢借錢也得打點房子家具齊齊全全,而女兒出嫁,有則給,沒有什么不給也中。所以,老的有病有災(zāi)的,都是兒子靠前,女兒盡心即可。而自己有些愧對女兒。
馮國香因為前年家中突遭變故,老公因投資失敗,公司破產(chǎn),欠下巨額債務(wù)。變賣了所有的家產(chǎn),又找了個廉價的房子,居住在里面,依然欠債三十多萬元,女兒讀大學(xué),都得需要錢啊。幸虧她當(dāng)年應(yīng)聘到重中當(dāng)教師,工資高一些,而以前是公辦教師的老公,因為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xù),做生意虧本欠債累累想東山再起,但苦苦沒有資金,只好求爺爺告奶奶又回到學(xué)校在后勤上班。
雙方的老人都已經(jīng)年邁,需要掏錢為他們養(yǎng)老,丈夫所在的學(xué)校是縣城中工資水平最低的,他的同學(xué)一起畢業(yè)在外縣市的一個月能掙他兩個月的工資。因著他所在的縣城沒有大型工業(yè)作支撐,僅僅靠山區(qū)的果林收入來養(yǎng)活眾多吃財政飯的人,所以,工資一直提不上去。 而整個家庭的吃穿用,供孩子上學(xué),贍養(yǎng)老人以及還要還債,兩人都很長時間沒有買件新衣服新鞋子穿了,日子過得挺寒酸的 。
大女兒馮國蘭夫妻在六年前,雙雙下崗,在親朋好友的贊助下,開了一個加工皮鞋店,一年四季做皮鞋,夫妻倆不舍得雇人,忙的連個休息日都沒有,總算把欠債換上了,另外攢了一部分錢,他倆交了首付款,在縣城買了一套120的樓房,裝修好之后,搬了進(jìn)去,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為了緩解就業(yè)的壓力,又考取了研究生,真是雙喜臨門,但為了掙錢,夫妻倆每天像一個陀螺不停的轉(zhuǎn)動,如今為了住院的母親,她只好花錢雇人幫忙。
三女兒馮國玲在縣城是財政局小職員,一個月掙不到兩千,丈夫在市政府當(dāng)公務(wù)員,他的工資要高一些。他倆十年前交了首付款,在縣城買了一套140平方米的樓房,勤儉節(jié)約,總算還完了房貸。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去年夏天單位組織的旅游時,只因她的老公因這場車禍去世,她的日子便被痛苦所浸泡著。賠償?shù)哪枪P撫恤金,給了他公婆一部分,剩余的那些她不敢動用,她要留著給在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上大學(xué)的兒子用,學(xué)美術(shù)花銷太大了,簡直是個無底洞……
賈志敏想到這里,像一股強大的寒風(fēng)齊刷刷的向她襲來,立刻,穿透了她的衣服,直擊肌膚,她忍不住猛烈的打了個寒顫,渾濁的眼淚“嘩嘩”流出來,她從床頭摸起衛(wèi)生紙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對二女兒說:“唉,國香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你們都活得都不容易啊,我給你們擋不了風(fēng)也遮不了雨,而自己竟然還是你們的累贅,我心里有愧啊……”
“媽媽,我們千難萬難也要給您治療,我們不能眼看著您受罪啊,再說,那些家庭連咱們都不如的兒女在父母有病時,不也是盡心盡力嗎?常言說,養(yǎng)兒防老,您現(xiàn)在有病,我們做兒女的照顧您是應(yīng)該的,媽媽,您不要胡思亂想了,您睡吧……”
“唉,都說養(yǎng)兒防老啊,我養(yǎng)的兒子還不如女兒,我不能再拖累你們了……”
“媽媽,十個指頭還不一樣長短呢,孝順沒有標(biāo)準(zhǔn),再說我哥哥和我嫂子不也是來看過您嗎?”
上一個星期天,馮國新夫妻倆一起來了,提著一箱蒙牛奶,連二十分鐘都不到,嫂子對馮國新說:“走吧,走吧,有他姑她們在這就行了,你在工地累了一天了,快回家去歇歇,順便和我一起照看著那三個孫子,唉,這三個小祖宗把我鬧死了,那個也得我操心啊。”
從她進(jìn)了病房,她一句也沒有問到婆婆的身體狀況,更沒有說過來幫著伺候,或者說做點飯送來。之后,再沒有見過她的影子,只是晚上馮國新下班又來了幾次,說要陪夜,姐妹們說他白天太辛苦,叫他走了。
“女兒啊,你娘我不糊涂,我不能……”
馮國香打斷賈志敏的話說:“媽媽,我正在打電話,過會兒您再說。”她說邊拿起電話按下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女兒她爸,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照顧咱媽,不方便出去,你問你的同事借五千元錢,等我發(fā)了工資再還他,過會兒,我回家拿!
正在這時,馮國玲來了,她說:“二姐,你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晨你在來換我上早班!
馮國香安慰了母親幾句,看見母親睡了,她便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漆黑,微風(fēng)簌簌有點涼意,路兩邊的綠化樹就像一個個幽靈,獨自夜行多少有些怯意,不知誰家的貓猛然從路上穿越而過,沒絲毫戒備的她嚇了一身 冷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他用鑰匙打開房門,屋里的燈光驅(qū)趕了她心中的恐懼。她喝了點熱水 ,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
“我們給老的治病應(yīng)該,咱伺候老的也應(yīng)該,但是,你哥哥身為老大不掏錢,說不過去,誰家不是過日子?”她老公坐在沙發(fā)上休息,突然生氣地對她說,“咱拉這么多饑荒何時還清?不行,我得找你哥說理去!
“算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以后的事,以后再解決,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往醫(yī)院拿錢,否則就停藥!
“你母親治病的錢,你自己去想辦法吧,女兒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占線,她只好打座機,她又要生活費和雜費,說是她卡上還有十元錢,你看著辦吧!
她岔開話題耐心地對他說:“我們還年輕錢以后我們還可以掙,在母親生命垂危的時候,做為她老人家的女兒不能盡自己的所能出一份力量,我終生都會愧對母親的,我們不多拿也應(yīng)該少拿一些,其實……我的那倆姐妹拿的都比我多啊!
他很不耐煩地對她說:“廢話你不用再說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借的。”
她憤憤地對她說:“你現(xiàn)在也是父親,等你老了也得了病,我們的孩子假如也這樣對你,你會怎么想!
“那是以后的事,我想不了那么遠(yuǎn)!彼幊林樥f。
馮國香被他不講道理的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她瞪著仇恨的眼睛,用手指著他的臉怒吼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太自私,我真的瞎了眼選擇了你,你這樣做怎么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傷感和氣憤,她又說:“我母親治病的錢,我問我的同事借,從今往后,我每月從工資中取出一部分還給朋友,現(xiàn)在我就借,女兒的生活費我明天給她打了卡上,而你欠下的債務(wù)我是一分也不會幫著你還了,我現(xiàn)在要全力以赴的給我母親治病,我不想留下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的遺憾……”
他們又開始為錢而爭吵,這件事給她造成的情感創(chuàng)傷難以愈合,她對他的愛早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兩個人相互指責(zé)著對方,甚至兩個人相約等著賈志敏身體痊愈的時候,兩個人便可以辦理離婚手續(xù)各奔東西,免得相互傷害,讓彼此傷心了。
她拿起電話問她的同事借錢時,而他如瘋獅般猛撲過去,奪過她正通著電話的手機,狠狠摔在地板上?蓱z的手機在地板上反彈了幾下后,成了幾塊破碎片。
馮國香氣憤至極,拿起茶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朝他甩去,而他竟然躲過去了。茶杯掉在地上,成了無數(shù)碎片,在發(fā)著寒光。
她帶著無可抗拒的痛苦和悲哀又返回醫(yī)院。
“二姐,你怎么又回來了,有事嗎?你說出來,看看我是否能不能幫你,否則,憋在心里會憋出毛病來的!瘪T國玲看到她臉色蒼白,慌忙問她原因。
她望著入睡的母親,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沒有什么,我只是有些累,現(xiàn)在我不放心母親,我再來來看看她。”
馮國玲也長嘆了口氣說:“二姐,你就是累的。這么長時間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你自己也得好好在意自己的身體啊,自己健健康康地才能保證照顧好母親!”
“我就像海面上漂泊的孤帆,當(dāng)我感到孤寂、憂傷或迷茫的時候;當(dāng)我感到疲憊的時候;當(dāng)我想放松一下;當(dāng)我渴望得到關(guān)愛、呵護的時候,別有一番滋味擁上我的心頭,我不知道屬于我的港灣在哪里……”馮國香長長的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和馮國玲說話。
正在這時,賈志敏感到身體不舒服,便坐了起來,馮國香趕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手中,“媽媽,您喝水吧!
她喝了幾口熱水,意味深長的的勸道:“國香啊,夫妻之間吵架鬧矛盾是正常現(xiàn)象,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自身的弱點和缺點,不要總是想著和他離婚,雖然他對你缺乏足夠的關(guān)愛,但他人品不壞,多去寬容他吧,我多么希望你的家庭能和你大姐的家庭一樣充滿溫馨和幸福。你的性格中有軟弱的一面依賴性很強,以后很多事都要靠自己,你要學(xué)會在逆境中磨練自己,做一個剛強的人。”
馮國香的眼淚撲漱漱地掉著,她對母親說:“媽媽,您放心吧,我會寬容他的,我會好好地和他過日子的!
賈志敏突然岔開話題仰天長嘆道:“如果當(dāng)年我不辭職就好了,繼續(xù)當(dāng)我的老師,但那時候,唉,你爺爺和你奶奶他們都有病啊,我是沒有辦法啊,一大家子人都需要我去照顧啊!
“媽媽,往事如煙,不堪回首啊,不說了這些陳年往事了,睡覺吧!
面病床上的病人,因為聞不慣病房里的氣味,每天由她的女兒來回接送。打完針回家,第二天查床前再把她送回來,騰出的病床正好讓馮家姐妹在上面休息。
馮國香和馮國玲答應(yīng)著,緊緊挨在一起躺在那張床上,但馮國香眼淚依然在流著,她的心又陷入一片凄惶,她不知道將怎樣去面對自己的老公,她最近患有嚴(yán)重的神經(jīng)衰弱癥,經(jīng)常失眠夜晚睡覺總是噩夢不斷,稍微有一點動靜她就會被驚醒,醒來后身不由己地感到害怕。每當(dāng)這時候她都很想得到他溫暖的安撫,然而她常常聽到的卻是他冰冷的呼吸聲,她嘆著氣無法入睡,還不如和母親在一起睡的踏實。某一天,他深夜才回來,開門鎖的聲音把她從惡夢中驚醒。她問他:“怎么這么晚了才回家?”
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去打麻將了!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對他說:“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我忽視了對你的關(guān)心,也沒盡到做妻子的責(zé)任,我也感到很抱歉,我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夠給予我精神上的支持,能夠理解分但我的悲傷。”
“我沒必要為你分擔(dān)痛苦和悲傷,我也很忙更沒時間去替你照顧你的母親,這個家有你沒你都一樣,你還是回去和你的媽媽一起生活吧!彼哪槼榇ぶ,由于過分惱怒他扭曲的臉面目猙獰。
馮國香聽了他無情無義的話,她對他厭惡極了,她感到委屈,冰冷的眼淚無法控制地流著,她對他說:“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父母給的,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們撫養(yǎng)成人,難道孝順父母你也不能接受嗎?你這個人也太沒有良心了。當(dāng)初我們結(jié)婚時,你的戶口不在本市,我父親跑前忙后為你辦理一切,你生病的時候,父母無微不至地照顧你,而你竟然干了啥?你對得起我和老人嗎?“
……
“傻孩子,不要胡思亂想了,睡吧。”賈志敏的話打斷了馮國香的沉思。
“媽媽,您睡吧,我有些失眠!瘪T國香爬起來,拿起自己帶來的日記本,坐在那里,輕輕地敲擊著鍵盤,寫著憂愁的文字,輕埋著自己內(nèi)心的傷痛,讓心的滴血不再滲透。在這秋天的夜晚,鍵盤上每一個字母都有著一份沉重。
時間過得真快啊,東方的太陽升起來,陽光射進(jìn)屋里,鳥兒在樹上歡唱著,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四
吃過早飯,醫(yī)生例行的查房又開始了。賈志敏的兩位主治醫(yī)師都過來了,對著馮國香說:“你如果不盡快到財務(wù)科交錢,會停藥的!
“錢,過會兒就有了,我就到財務(wù)科交錢!
“醫(yī)生,我有錢,過會兒我就去交……”
賈志敏打斷馮國玲的話對醫(yī)生說:“醫(yī)生,我今天就要出院,在這里花上這么多的錢,病情也沒有見好轉(zhuǎn),我還拖累兒女,我要回家!
馮國香說:“媽媽,您要出院,我自己做不了主,我打電話和我姐商量商量!
“商量啥,我自己說了算!敝久羯鷼獾叵麓,穿起鞋來。
在勸說無效的情況下,馮國玲去開了一些藥給母親帶回家,馮國香去辦理出院手續(xù),姐妹倆離開了病房。
馮國蘭來了,她對賈志敏說:“媽媽,我二妹的住房條件不好,每逢下雨時,家中就像水簾洞,沒有地方給您住,相比而言,我和我小妹的住房條件好一些,我和她輪流著照顧您吧,這樣給您買藥查身體時我們也方便 !
賈志敏說:“我不去你們家,都上班走了,我自己一個人在家和蹲監(jiān)似的,孤孤單單;你們都在家,我還不自由。不如我在老家和那老人說說話,自己愛躺躺著,愛坐就坐著。多自由……”
馮國香和馮國玲回到病房,馮國蘭見擰不過要回老家的母親,便和她倆商量說:“從今天開始,咱們輪流著回家照顧咱母親,我是自由人,啥時候也行,而你倆歇班時再去!
馮國玲說:“我今天沒有請下假來,我就去上班,你和我二姐把咱媽送回家吧。”她邊說邊塞給賈志敏一千元錢說,“媽,我去上班了,我歇班時我再去看您,給您做飯我和您一起吃! 她走出門口時,又返回來,不放心的叮囑說,“病人吃飯講究,您一定要聽醫(yī)生的話,控制飲食,按時吃藥,我們不在時,您想吃啥,超市里就有賣的,您叫人給您買來就行!
國香和馮國蘭姐妹倆打出租把母親送了回去,當(dāng)打開門看時,兩個多月未住人的屋子,到處落滿了的灰塵,她們分工忙起來。
馮國蘭抱草燒燒炕,燒點熱水幫老人清潔一下個人衛(wèi)生。她給母親洗完頭,又洗了幾件臟衣服。
馮國香要做飯時,掀著面缸,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上次來接母親住院時,還看見以前買的一袋五十斤的面,剩了大半袋啊,哪去了?”她一邊嘀咕,一邊去找自己上次拿來的掛面和雞蛋,飯櫥也是空的。
這時,隔壁的本家二嬸聽說母親回來了,提著雞蛋來看她。她趕緊迎上去。二嬸拉著她的手小聲說:“還是生閨女好!你媽住院走了,你嫂子把你媽家的吃的都拿走了,說這么大歲數(shù)了,早不行了,說不定回來等著送殯呢,東西別放壞了。”
她聽了,心中往下一沉。嫂子也太可惡了,老人在醫(yī)院住著說地里忙,照看孩子忙。若是留老人在家,自己該多不放心。一是距離遠(yuǎn)了,而是當(dāng)語文老師的自己,又不能三天兩頭回家看。她感到心里堵得難受,頭也有些痛。
馮國新過來了,用車子推著他那一對雙胞胎小孫子。馮國香一面往炕上讓二嬸,一邊接過哥哥手中的孩子,把給媽媽買的香蕉拿了倆給孩子,然后說:“哥,媽不愿去我們姊妹家住,非要回老家,你和嫂子還得多辛苦了。我們姐妹商議了一下,一家每月再給媽媽再多加上三百元補貼你們,我們住得遠(yuǎn),你和嫂子就操操心給媽做做飯,也不用特意,你們做飯時就當(dāng)捎多做點就是了,另外媽吃點我們給她買的補品就行了。”
“我的家庭條件不好,老婆鬧孩子哭的,媽媽,您能忍受嗎?”
“我還是自己單獨過,我不住在你家里,我在自家自由慣了,不愛到別處去!
馮國新說“我沒有意見,但我回去商議一下。”
賈志敏沉思了一會兒,她又說:“你來的正好,我和你商量件事,我住的房子是我和你爸爸蓋的,這房子能賣四萬元錢,我想賣掉雇人照顧我,因為你們都忙……”
“媽媽,賣掉的話您住了哪里!瘪T國香兄姐仨一起問道。
“去年正月里你父親還活著時,咱村里的大隊書記就看中了咱家的院子,他提出來買,他說:‘只要我賣給他,房子我可以住,他只是用咱家的院子放車!愀赣H沒有答應(yīng)。”
馮國香說:“媽媽,我也不答應(yīng),我也不是指望繼承您的什么遺產(chǎn),而是我丟不起這人!
“媽媽,您缺錢您告訴我們,您把這套房子賣掉,我也不同意!瘪T國蘭也說。
馮國新看著母親,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重的嘆了口氣,站起來:“媽媽,我要回家了,我還有很多的活要干呢。”
“媽媽,我出門買點好吃的,我順便送送我哥……”
馮國香和馮國新一起走到大門口,她說:“大哥,你得以身作則。○B(yǎng)老是責(zé)任也是義務(wù),我希望別留下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的遺憾!
“誰也有老的時候,二妹,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母親的!
中午,她們用嬸子拿的雞蛋做了幾個荷包蛋,另外馮國香從超市買來了火腿燒雞和饅頭,她們湊合著吃了午飯。然后又去哥哥家打個招呼。
“你嫂子不在家!瘪T國新說,“你嫂子同意了,過會兒我們一起去看母親,你們放心的回去吧……”
她倆再回母親家告別了母親,然后去村外坐車各自回家了。
五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過著,轉(zhuǎn)眼之間,秋季最忙碌的時候到了,這期間,馮國香姐妹三個都回家去看過媽媽很多次,捎些藥捎些自己舍不得吃的東西給老媽媽,更重要的是必須捎來錢,大嫂見了錢會兩眼放光。
馮國新又要果園里摘蘋果,還要收玉米、花生等,人就經(jīng)常披星戴月才回家。那天,回到家他照例要去給老媽媽燒炕,他老婆說:“你就知道你媽,就不能先燒火做好飯再去,然后把飯端去?”
他說:“老人炕涼了躺著難受,飯,我過去燒炕時煮幾個雞蛋給她吃算了,另外再給她熱包奶喝!
本來他老婆還火氣不算大,一聽煮雞蛋,就來了氣。家里有三箱雞蛋,孫子吃,婆婆吃,自己和老頭子干活這么累卻舍不得吃幾個。
她一聽男人說先去給他老媽燒炕煮雞蛋,就來氣了,“如今的年頭,雇個保姆每月還得花兩千多元錢,我成了你家廉價的勞動力了。”
這時,從托兒所回來好久一直在門口玩的大孫子,像尾巴似地跟著她屁股轉(zhuǎn),他嚷叫著:“奶奶,奶奶,我餓了!倍菍﹄p胞胎小孫子也餓的大哭。
哭聲就像一根導(dǎo)火線,把她引燃了,她便對她男人吼道:“他媽的,越忙越?jīng)]人幫忙,每天伺候老的小的,累的要死要活,明天你叫你妹妹來接你媽,咱也掏錢給她們,如今的年頭,養(yǎng)兒養(yǎng)女一個樣! 馮國新看見老婆生氣,忙蹲下幫著燒火。做好飯后才去給老媽送飯,燒炕。
老人就和小孩一樣,見到兒子來了,就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的,馮國新默默聽了,沒有吭聲。但最后老人的一句話也讓他生了氣:“唉,養(yǎng)兒子就是不如養(yǎng)閨女啊,閨女還能陪著媽說句話!彼睦锊粷M,但沒吭聲。
他回到家,他老婆還嘮嘮叨叨地對他說:“咱這會忙,把你媽送到你妹家去,伺候兩天吧……”
馮國新懶得和老婆多說,他知道她認(rèn)準(zhǔn)的道十頭牛也拉不回。何況現(xiàn)在真的很忙。他打了個電話給馮國香,說:“國香,我家里這段時間忙,你回家來接咱母親去你那兒住些日子吧,不忙時我再把她回來,我有時間也告訴咱媽,讓她有個準(zhǔn)備!
“大哥,后天就過中秋節(jié)了,后天我們一起來接咱媽媽吧!彼f完掛斷電話,然后又分別打電話給馮國蘭馮國玲,讓她倆一起回家。
中秋節(jié)這天上午,馮家三姐妹一起往家趕,馮國香她們剛走到院子里,只聽鄰居二嬸的音箱里傳出《老來難》:“老難啊老來難,勸人別把老人嫌。當(dāng)初俺嫌別人老,如今輪到俺頭前。千般苦啊萬般難……老來苦來說不盡,好兒好女應(yīng)細(xì)參。誰人不是父母養(yǎng),日月如梭催人老,個個都有老來難。今天你不敬老人,明朝叫你難上難。勸君好好敬老人,尊敬老人美名傳。”
她們聽了這個民間小調(diào),都不約而同的仰天長嘆起來。她們走進(jìn)屋里,只見母親蓋著被子蒙頭大睡。
馮國香說:“媽媽,我們回家看你您來了,您醒醒啊!
她們搖晃著賈志敏的手只感覺著很冰涼,突然不祥的預(yù)感向她們襲來,她們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母親自己穿著在三年前早就做好的壽衣,已經(jīng)駕鶴西天了,遺體都冰冷冰冷的了。
“大姐小妹,我看母親像是自己實施了安樂死!瘪T國香這番話就像晴天炸雷,驚得馮國蘭和馮國玲姐妹倆腦海一片空白,自己還想讓母親多活幾年的那點希望,就像路邊不肯墜落的枯黃樹葉一般,在冷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她們?nèi)齻同時望著賈志敏身邊的那個針管子。
“媽媽,您為啥想不開啊,您這樣走了,令我們悲痛欲絕啊……”姊妹仨的哭聲傳到隔壁二嬸家里,她急忙過來看看。
“好閨女,別哭了,其實你媽有這種想法已經(jīng)很久了……”
馮國香拿起炕上那幾個藥瓶,看樣子母親買了很久了,母親當(dāng)過多年的村醫(yī),她知道安樂死,簡單的說法就是注射一種藥劑,死的過程不會讓你覺得有絲毫的痛楚感。
二嬸勸道:“你們聽著,就說你母親正常死亡,否則會被人議論你哥和你嫂子不孝敬老人,讓他們無法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做人。”
馮國新正在果園里摘蘋果,中午拿著干糧準(zhǔn)備不回家吃飯了, 他和老婆商量把樹上已上好色的蘋果全摘下來,晚上回家選選等級,第二天拉到市場出去賣了,好還給他二舅子錢,他的兒子要買樓房,好拿首付款,還有自己那位讀博士的寶貝女兒打電話又要生活費了……
“唉,錢啊,錢,你盡管不是萬能的,但沒有你真是萬萬不能啊,你真是好東西啊,你與親情一樣重要啊……”
正在他感嘆萬千時,六十多歲的二嬸騎著電動車,急匆匆地來到他家的果園,吆喝道:“國新啊,快回家去吧,你母親,她,去世了……”
他慌得把蘋果和三輪車扔在果園里,坐著二嬸的車子回了家。
“媽、媽、媽……”馮國新撕心裂肺地大嚎一聲,跪倒在炕前里。
昨天晚上他和母親商量說:“媽媽,這些日子,我太忙顧不上給你燒炕做飯,你到我妹家住些日子吧!
賈志敏坐在炕上,吃著兒子煮的那幾個雞蛋,越尋思越不對勁,他想自己就像個皮球一樣被兒子踢來踢去,自己這遭遇和《墻頭記》那個戲里被發(fā)到墻上的老頭有什么兩樣?
她想起兒子小時候,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她覺得怨得慌,忍不住老淚縱橫。老了,不是年輕時給他娶媳婦時了,不是給他哄孩子那陣,也不是幫他干活的時候了,沒有用了,就被小的當(dāng)成累贅了。唉,古語說的好。骸捌呤,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
她突然撫摸著馮國新的頭,意味深長地說:“如今養(yǎng)兒是面子,養(yǎng)女是福氣啊,如果沒有你這幾個妹妹幫著你照顧我,你會留下不孝順的罵名呢,唉,怪你也沒有,你也是當(dāng)爺爺?shù)娜肆,你也有你的難處,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給你妹妹當(dāng)好榜樣啊……”
“媽媽,您說這句話,我不愛聽,如今養(yǎng)兒養(yǎng)女都一樣,再說,過些日子我還會接您回來的……”
“是啊,如今,是養(yǎng)兒養(yǎng)女都一樣,我明天就到你妹妹家去住!辟Z志敏嘆著氣岔開了話題,“兒子,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家吧,要不回家晚了,你老婆又會嘮叨的!
早晨起來,他忙的沒有來看望母親,便安排老婆給她送飯,大概也許老婆沒有去吧……
六
“咱母親養(yǎng)育了咱兄姐妹四人,為什么咱們這么多人就照顧不好她自己一個人啊,這到底為什么啊,為什么啊?……”
馮國香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馮國新的思緒,失魂落魄的他點燃一支香煙,抽了幾口,嗆的咳嗽起來,流露出透徹心扉的傷感,痛苦使他的五官擰成了一團。
馮國香默默地流著淚,靜靜的回憶著,深深地想念著母親,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心也變的是如此的冰冷,就這樣傻傻的坐著,坐著……
村里治喪委員會的人來了,忙進(jìn)忙出設(shè)起靈堂,而馮國新和馮國蘭以及馮國玲坐在靈車上到火葬場去火化賈志敏,馮國香望著母親空空的房間,空氣彌漫著黑色的寂寞、孤獨、心痛,她感到窒息的難受。
她從屋里走出來,來到院子里,只見院子里的石榴有的裂開了縫,露出像牙齒似的石榴籽,頂端幾片葉子全攏在一起,像蝴蝶結(jié)似的,使它更加美麗。去年在這個時候,母親還在樹下,看著她們姐妹摘石榴,她們摘下一個又大又紅的石榴,剝開皮,一粒粒粉紅的寶石在里面,她們拿出一粒放在賈志敏嘴里,她說:“酸酸甜甜的好吃極了!你們打電話叫你哥也來摘,另外叫他們來一起吃團圓飯……”
“媽媽,您偏心,您就是忘不了您的寶貝兒子一家!瘪T國香又拿出一粒放在賈志敏嘴里。
“女兒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那個也心庝啊,只要你們好,我就放心了……”
馮國香聽了此話,不知不覺之間,眼淚從她的臉上流下,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望著已經(jīng)步履蹣跚,已經(jīng)滿頭銀發(fā)了的母親,陷入沉思中:“絲絲白發(fā)兒女債,兒行千里母擔(dān)擾,兒像母親心中放飛的風(fēng)箏,時時刻刻被慈愛的絲線牽著,母親的愛是無私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一生兒女債……”她想到這里,用雙手撫摸著媽媽的白發(fā),而母親也擁抱著她。
過了一會兒,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燉魚和燉肉的香味與家人和睦的氣氛彌漫了整個房間。
此時的家就像是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地流過心田,沒有人會去打擾那安靜,沒有人會去破壞那清澈。家就像下里巴人,雖然俗,雖然樸素,但卻不可或缺。就像生活一樣,雖然瑣碎,雖然繁雜,可家是一個溫馨的港灣,無論何時,都能體會到濃濃的溫暖存在。但現(xiàn)在因為工作忙而忽略了對老人生活上的照顧和感情上的慰藉, 才讓母親走了這條路啊……“
馮國香想到這里,跪在靈堂前:“媽媽,您走了,您解脫了,而您是留下一筆讓我們無法償還的債務(wù)啊,我們這輩子無法再還您了,……”
此時的她,心在咕咕地流著血,她跪在靈堂前哭暈了過去……
【編輯:與文為鄰】
記得我的一位文友給我小說的評價:她說:老人的女兒已經(jīng)做得不錯了,一個母親養(yǎng)十個兒女容易,十個兒女養(yǎng)一個母親難。忘老其實是一種人性的必然,如果每個人都只顧老,不想小,那么人類的繁衍就會受損。如何贍養(yǎng)老人,是未來社會的一個大問題,在獨生女面前,老人的未來何去何從,這是一個嚴(yán)峻的現(xiàn)在實問題,讓人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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