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 嗖的一聲一個本子從左前方飛來，啪的被吉平夫擋了一下掉在課桌上。

吉平夫有些氣惱。揀完作業(yè)本后他分了四組。第一組12本，第二組11本。誰沒交？他抬頭掃視了一眼，見鄭紅衛(wèi)在埋頭寫著什么。鄭紅衛(wèi)的側后影真好看，一條粗粗的獨辮搭在她的左肩上。她在笑，酒窩很明顯。吉平夫呆視著鄭紅衛(wèi)，心里隱隱的有點遺憾。忽然，鄭紅衛(wèi)一調臉，嚇得他趕緊低下頭來。

鄭紅衛(wèi)現在可“紅”了。從上個學期她母親來校作憶苦思甜報告后她就被列為被無產階級的好苗子重點培養(yǎng)，從紅衛(wèi)兵小隊長升到了年級大隊委。

最近，吉平夫的目光老是和鄭紅衛(wèi)的目光相撞。當兩束目光相遇時總是吉平夫先低下頭。低下頭的一瞬間他會臉紅，會感到羞恥，會有一種負罪感，覺得自己耍了流氓。因為他不僅喜歡看鄭紅衛(wèi)的臉，還愛盯住鄭紅衛(wèi)的胸脯看。而鄭紅衛(wèi)看他呢？上個月，一個同學告訴他，鄭紅衛(wèi)主動向大隊委提出幫助他改造思想，做他的入隊介紹人。因此，吉平夫認為鄭紅衛(wèi)看他是在觀察他。他知道，入得了入不了紅衛(wèi)兵大隊委最關鍵。

一直以來，加入紅衛(wèi)兵組織，戴上象征著革命的紅衛(wèi)兵袖章是吉平夫的夢想。剛進初中時他和所有同學都填了入隊申請表，可是大多數同學都入了，他卻遲遲戴不上紅衛(wèi)兵的袖章。他問過班主任牟老師，牟老師說大隊委還沒有批。他著急呀！初二的下學期都上了大半了�，F在男生中只有他和“架犯”（當時社會上對為非作歹，打架斗毆的男性青少年的統(tǒng)稱。）李金彪和爬女廁所的墻偷看女生解手被開除留校查看的“小八斤”不是紅衛(wèi)兵。女生中只有小“巫女”（對燙發(fā)穿奇裝異服，惹是生非的女青少年的統(tǒng)稱。）吳仙鳳不是紅衛(wèi)兵�？墒牵看渭t衛(wèi)兵組織活動牟老師都要叫他參加，參加的名義是“入紅衛(wèi)兵積極分子”。

吉平夫成績好，語數外都在95分以上。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會簡單的水彩畫。他還會寫詩，寫通訊。班級出墻報，墻報上那些太陽、花草，工農兵是他畫的。學校出校報，校報上那些來自七三級九班紅衛(wèi)兵中隊的文章是他寫的。學校進行這方面的評比，九班總是名列前茅。這個時候，牟老師就會對他說：“好好表現，爭取早日加入紅衛(wèi)兵。”

人家鄭紅衛(wèi)多風光�。〖椒蚩偸沁@樣想。

吉平夫讀過《青春之歌》。他認為林道靜都能在盧嘉川的指引下走上革命道路，他也能在鄭紅衛(wèi)的幫助下走上革命道路。從那天起他的心中就有了盞明燈。他覺得，自已向紅衛(wèi)兵組織靠近了。

鄭紅衛(wèi)站了起來走到了吉平夫的課桌旁放下作業(yè)本時將一個紙條往吉平夫左手心一塞閃電般的向教室的門走去。吉平夫一驚，慌忙抬起頭來。鄭紅衛(wèi)回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窗外剛剛破開云層的朝陽。

吉平夫的心又撲通撲通的跳著。他慌忙抱起作業(yè)本去了辦公室，然后迅速離開溜進了廁所。蹲在茅坑上時他瞅瞅四下無人打開了紙條。紙條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我喜愛你”。他的心一下提到到嗓子眼。他太驚愕了。他不能相信這是鄭紅衛(wèi)寫的。鄭紅衛(wèi)是什么人？無產階級的好苗子呀！他又仔細地看著，紙上的四個歪歪扭扭字的確是鄭紅衛(wèi)的筆跡。

“叮�！� 一長串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吉平夫慌忙將紙條折好揣進了里面棉毛褲的褲兜里。

吉平夫走出廁所時碩大的操場已四下無人。他急忙奔向教室。推開門喊了聲：“報告！” 一看是教政治課的沈老師，心頓時就涼了半截，暗暗地叫了聲：“糟了！”

沈老師瞪著吉平夫問：“遲到該怎么處理？”吉平夫也不知道怎么處理。同學上課遲到的多了，老師處理過誰？上一節(jié)課班長還不是遲到，牟老師只說了句：“進來”班長就坐下了。這年月不曠課就是好學生。吉平夫不知道如果回答，埋著頭不敢吱聲。沈老師說：“罰站十分鐘。”吉平夫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沈老師。昨天“小八斤”他們幾個遲到你都沒有處罰他們，憑什么我遲到了就要受罰？他可不敢這樣問，只是在心里面這樣想。

“你還不服氣！我就要治治你這種的人！”沈老師說。

吉平夫知道“你這種的人！”的含意。因為沈老師有一次警告過他：“小**，你老實點！”

吉平夫始終搞不清沈老師是怎么知道他家情況的。他記得剛進校填那張入隊表時沈老師還沒調來。沈老師是初一十二月份才調入的，當時她還穿著呢絨大衣。

吉平夫一想起了剛進校時填的那張表心里就發(fā)悚。家庭成份：舊官僚。家庭成員：父親，吉丹青，大華勞改農場勞教人員，現留場使用……直系親屬：爺爺吉武昌，地主，已故。……

吉平夫像被**似的埋下了頭。

“大家快看！赫魯曉夫門都沒有關�！� 一個男生吼叫著指著吉平夫。吉平夫本能地用手一下了擋在褲襠前，教室里響起了一陣哄堂大笑。

先前吉平夫聽到上課鈴聲時慌了手腳，只扣緊了皮帶忘了扣鈕扣。他剛才埋下頭時腰也跟著彎了，腰這一彎褲子的前襠向外凸起，一塊向里凹陷，形成了一個核挑仁形狀的窟窿。

吉平夫的臉唰地一下紅了，紅到了頸根。他趕緊轉過身去扣上了扣子。待他轉過臉來時沈老師的目光兇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臉一瞬間由紅變成了白。

吉平夫低下頭，用余光看了一眼沈老師，只見沈老師嘴角上掛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微笑。

吉平夫心里很委曲。他問過牟老師：如果我生在工人家庭我還是我嗎？牟老師說：肯定不是。他茫然了。從被沈老師罵過后，“舊官僚、勞教人員、地主�！毕袢笊綁涸谒穷w本應充滿青春活力的心上。他看上去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很憂郁。

“回到坐位去！” 沈老師命令道。

吉平夫坐下后伏在了課桌上。有一半的學生也伏在了課桌上。對于這種現象沈老師是視若無睹的。她的課，只要學生不走動，不弄出聲來，大家相安無事。

這是最后一節(jié)課。吉平夫昏昏沉沉熬過了四十五分鐘。捱到下課，他像只兔子一下竄出了教室。身后李金彪叫著：“赫魯曉夫！看看你的雀雀還在不在！”

下午不上課，在家準備明天支農的東西。吉平夫回到家時母親正在看信。他看到母親一邊看一邊在流淚。她走到母親身邊喊了聲：“媽！”母親嚇了一跳，慌忙擦了淚水說：“去洗手吃飯�！奔椒蛑滥赣H不愿意他看到她流淚。母親很堅強。父親被抓走她沒有流淚，被趕出話劇院宿舍她沒有流淚，哥哥下鄉(xiāng)走的那天她沒有流淚。

吉平夫洗了手坐在母親的對面的小板凳上。母子倆隔著一個沙爐子，沙爐子上的炒菜鍋里煮著白菜和肥肉。那時，每人每月只有半斤肉票，母親就每隔半個月買一次肉。

今天鍋里的肥肉比往常多，吉平夫饞得流出了口水。母親將幾片肥肉夾在一塊兒，又夾起來遞進兒子的碗里，說：“你明天要下鄉(xiāng)勞動了，今天多吃點。你下鄉(xiāng)回來可能見不著媽媽了�！奔椒蚝黄嗜�，圓睜著大眼望著母親。母親又說：“醫(yī)院安排我到興城分院去，一個月回家休息一次。我不在的時候你到王奶奶家去吃飯�！�

吉平夫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流到了肥肉上。這是什么世道呀！他埋下頭，將肥肉一片一片地塞進了嘴里。

母親五點鐘就起來了。

吉平夫端著母親遞過來的面條，面條上有幾片肥肉。他問：“媽！昨天晚上不是吃完了嗎？”母親說：“我留了些在碗柜里�！彼⒉恢溃赣H舍不得吃�。∧赣H吃飯時趁他不注意起身偷偷將碗里的肉擱在了碗柜的碗里。

母親給兒子打好了背包，又幫兒子背在背上。吉平夫戴著黃軍帽，穿著一身黃軍裝，像個軍人似的。母親把糧票和錢放進兒子上衣盒包里時說：“好好表現，爭取加入紅衛(wèi)兵。”

吉平夫提著網兜下意識地看了看左手臂，心想，這身黃軍裝要是佩戴上紅衛(wèi)兵紅袖章就好了。突然，他扯下背包遞給母親又進了里屋。出來時，母親問他干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找筆記本�！�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這個時候秋收已經完了。到農村干什么呢？吉平夫不知道。反正廣闊的農村是大有作為的。

吉平夫走到校門口時就見到很多大卡車停在路上。很多同學已上了車。吉平夫正想往一輛車上爬，班長魏衛(wèi)兵命令道：“316 ！你上最后面的哪輛車！�！奔椒蚩戳艘谎畚盒l(wèi)東，心里有所怒，嘴上卻不敢言。

眼下，男生中還有一種壞風氣，誰惹誰生氣了就會喊誰父親或母親的名字，如魏衛(wèi)東的父親叫魏榮昌，他惹誰生氣了誰就會朝著他喊一聲“魏榮昌”以泄憤懣。后來不直接喊姓名了，改用音符代替。魏榮昌，就喊叫“262。沒有人知道吉平夫父親的名字，只知道他母親叫施茜雪，于是便喊“316”。吉平夫從不招惹誰，因而很少有人喊他母親的姓名或“316”�？墒�，正如大人們說的：“杮子按著軟的捏”。魏衛(wèi)東不管吉平夫惹沒惹他開口閉口不喊施茜雪，就喊“316”。吉平夫憤怒，可一想到加入紅衛(wèi)兵要魏衛(wèi)東先報就忍氣吞聲了。

吉平夫剛爬上最后的那那輛車，車隊就浩浩蕩蕩出發(fā)了。

立新公社下壩大隊艷陽高照，處處是山青水綠。這里有一條江叫漣江，盛產著鰱魚。

為安全著想，防止學生下水游泳摸魚，初三（9）班被安排在了漣江邊。這也體現了學校領導對牟老師的信任。

牟老師四十歲。她數學教得好。當班主任也當得好。就連李金彪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她面前都得乖乖的，否則她就坐在李金彪家聲淚俱下。李金彪的父親沒文化但有力氣。吊起李金彪打，打得李金彪喊爹叫娘發(fā)誓再也不惹牟老師生氣了。

下壩大隊的人挑擔子很特別，稱為“高挑”。

“高挑”是用一根中間像扁擔兩頭像紅纓槍的半截梭標的長棍來挑東西。半截梭標高的這一頭與扁擔的平面形成了個L型，挑肥時將兩頭的尖尖戳進兩只四四方方的竹筐里，手一提L型的地方便卡進了筐里。挑上肩后，筐的平面與頭頂一般齊，走起路來時咔吱咔吱的響。這種高挑非常不好挑。

第二天，農民伯伯在田間教了一會兒學生便走了。

農民伯伯走后，班長魏衛(wèi)東第一個試挑。他剛一上肩，身體搖晃著像個酒鬼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筐，棍、肥分了家，同學們一陣大笑，笑得他一臉難堪，一副狼狽相。接著，幾個男班干輪留試挑，也是一上肩筐就翻了。李金彪裝熊，把幾個班干一掀，叫著：“散開！看老子的！”李金彪一抬“高挑”，肩是上了，筐翻了，肥撒了一地。誰弄翻誰將肥重新裝入筐內。李金彪將“高挑”棍往地上一摔，“小八斤”慌忙幫著把筐翻正。吉平夫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可瞥見牟老師又縮回腳來。在牟老師面前他不能與李金彪他們這些壞學生為伍。他要通過這次勞動好好的表現自己，他還要與班長搞好關系。他和魏衛(wèi)東分在一戶農民家住。他認為這是牟老師的故意安排。牟老師多好啊！

前天，出門時吉平夫返回里屋是去偷母親的糧票。他聽說魏衛(wèi)東偷家里的糧票換煙抽。告訴他的那個同學拿過家里的糧票給魏衛(wèi)東，所以魏衛(wèi)東對他好。同學要他向**保證絕不泄密，他也舉起右手向**作了保證。他偷了五斤全國糧票。他本來是想利用這次勞動的機會全部給魏衛(wèi)東的，可聽說“高挑”很難挑，他就想在牟老師和女同學們面前逞逞能。于是便在昨晚偷偷溜出住處用兩斤全國糧票請那個農戶的兒子教會他了挑“高挑”。他本想上午就一展身手的�？墒沁�沒叫到他開飯時間就到了。牟老師說：“下午接著練�！贝蠹冶愀髯曰刈√幠蔑埡腥チ�。

吃飯時，魏衛(wèi)東一個人沮喪著臉坐在大隊部的土坎上端著飯盒正為上午的事生氣。魏衛(wèi)東特好強，在女同學面前就更好強了。比如，打籃球。一個女同學就是一支興奮劑，女同學越多他的精力就越旺盛。

吉平夫看著魏衛(wèi)東，突然計上心來。他走到魏衛(wèi)東前面蹲下說：“衛(wèi)東！我知道怎么挑了�！� 魏衛(wèi)東乜斜著他說：“滾滾滾！你算老幾！”吉平夫沒有生氣，又說：“真的！你不信到那邊我試給你看�！蔽盒l(wèi)東瞪著眼質問道：“真的？”吉平夫使勁地點了一下頭�！白�！” 魏衛(wèi)東說著站了起來。

兩人來到上午練習的那塊田里。吉平夫放下飯盒，一彎腰，一起身將“高挑”挑上了肩在田里走了一圈。魏衛(wèi)東眼睛都看直了。吉平夫放下來后，魏衛(wèi)東問他怎么這樣快就掌握了要領？吉平夫答非所問：“是這樣，你先運運氣，……”魏衛(wèi)東聽完，一上肩，又翻了。吉平夫又給他指點，可魏衛(wèi)東腦子像進水了老是領悟不到要領。吉平夫心里說：真笨！嘴上卻仍舊耐心地教。折騰了一個小時，魏衛(wèi)東終于掌握了要領。魏衛(wèi)東說“平夫，你放心，我向**保證，回學校就幫你解決紅衛(wèi)兵的事！”

“平夫！”多么的親切呀！從來還沒有人這樣稱呼過吉平夫。吉平夫頭皮一陣麻酥酥的感覺，臉上，手臂上也起了雞皮疙瘩。

下午繼續(xù)練習挑“高挑”。魏衛(wèi)東迫不及待地說：“牟老師，我知道咋個挑了�！庇谑�，他一彎腰，一抬手，一上肩，十平八穩(wěn)地挑在了肩上。他挑著轉著圈子，田地里響起了咔吱咔吱的聲音。同學們一陣喝彩，魏衛(wèi)東眼睛笑成了一條縫，目光在所有的女同學的臉上掃蕩著。

牟老師說：“魏衛(wèi)東！你教教大家�！� 魏衛(wèi)東放下“高挑”干咳了兩聲一板一眼地教起來。

接連幾天都是往田里送肥。

這天下雨，不送肥。牟老師安排魏衛(wèi)東去公社�？偛磕眯麄鞑牧�。魏衛(wèi)東想找個伴，便叫上了吉平夫。

“平夫，走，和我去公社�！奔椒蝾^皮又是一陣麻舒舒的感覺。

兩人取了宣傳材料后吉平夫故意走在魏衛(wèi)東身后。當他畏首畏腳地將手伸進軍服里時心里又有了偷糧票時的那種懼怕，心慌得令他的手伸進盒包里又抽了出來，接著又伸進盒包里。反反復復的幾次后他終于摸出糧票。“衛(wèi)東，我這里有三斤全國糧票。”他說。魏衛(wèi)東問：“哪來的？”吉平夫說：“我媽怕我不夠吃給我的�！毕乖�！可魏衛(wèi)東沒有這么想。

“給你�！奔椒蛘f。說著臉就紅了。莫名其妙的，臉上，手臂上又起了雞皮疙瘩。

魏衛(wèi)東奇怪地看著吉平夫說：“給我干啥？”吉平夫說：“換煙�！蔽盒l(wèi)東驚駭了：“你怎么知道的？”吉平夫沒有回答。向**保證過的事父母都不能說。

魏衛(wèi)東接過了糧票在一個小商店換了三包香煙。

立新公社處在全市最南端。這里海拔低，屬熱帶──亞熱帶季風氣候。雖然已是十二月末，但中午的氣溫也在27度左右。

學校開展了“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痹u比活動，學生們個個爭先恐后比誰擔的肥多。有的男生不但滾了一身泥巴，還滾了一身的牛糞豬屎。李金彪等人耐不住了，中午就偷偷下江洗澡。

牟老師剛剛躺下，突然聽到一聲“有人落水了！救命�。　钡暮袈�。她的第一反應是學生落水了。強烈的責任感驅使她一下子從二樓的地鋪上跳起來連滾帶滑滑到一層沖出農戶家一邊跑一邊吹著哨子。她的動作的敏捷度不亞于一個接到火警的消防士兵。

漣江邊，李金彪他們幾個男生驚呼吶叫著對著水面指指點點�？墒牵瑳]有人下水。牟老師急得吐詞都不清了。她求著跟著趕到江邊的幾個青年農民：“兄弟，你們會水，救救我的學生！兄弟！幫幫忙，幫幫忙��！” 可幾個青年農民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愿意下水。

會游泳的人都知道，水里救人弄不好會搭上自己。

牟老師剛正在著急卻聽“噗” 的一聲，一個人跳進了水里。女生們驚叫著，男生們屏著呼吸。

不一會兒，那個人從落水者背后摟著他的腋下游向岸來。李金彪趕緊淌著水前去接應，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落水者抬上了岸。牟老師撲過去一看不是她班里的學生，一屁股坐在了黃土上。一場虛驚導致她一身的汗。她呆坐了片刻，突然想，誰救的人？眼睛便東張西望地尋找起來，當看到了正在擰汗衫的吉平夫時一下撐了起來。

吉平夫抖著汗衫被牟老師猛然一下抓住手膀子�！凹椒颍∧阏媸呛脴拥�！” 牟老師激動地說。牟老師的手好似兩根電線聯接在吉平夫的血管上，吉平夫一陣感動，頭皮便有了一陣麻酥酥的感覺，臉，頸，手臂上就起了雞皮疙瘩。牟老師以為他冷，趕緊脫了春秋襯衫披在吉平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