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村半坡的趙大娘,有兒,也有女;兒當(dāng)時去了縣城開會,他是個好黨員;女兒是團員,在區(qū)公所辦事。趙大娘呢,她一個人在家,只是斷炊好幾天了,早已餓得沒有一點兒力氣。
這天,李老頭進山為區(qū)部擔(dān)糧食,累和餓讓他不得不上門找一口水喝。況且,這時天也黑下來了,心想在這半坡上找一個歇腳避露的地方。
李老頭在趙家屋外頭敲門,趙大娘在屋內(nèi)只是“咳嗽”了一聲。他推開門摸進去,見一婦人癱坐在一把竹椅上,頭埋在胸前,根本看不見她的臉。
李老頭估計她是餓壞了,于是將自己懷中的飯粑團摸出來,想救她一命。老婦一見飯粑團,眼發(fā)光,竟然一把搶了過去,直往自己嘴里塞;一陣?yán)峭袒⒀,飯粑團就吃光了。老婦用舌尖卷著嘴邊的飯粒,才正眼望著面前的陌生漢子,問他敲門有什么事?
因為這一個飯粑團,李老頭當(dāng)晚就在趙大娘家住了下來。
在烤著疙瘩火的深秋之夜,趙大娘了解到面前的漢子姓李,住在山外的石寨街場背后,這次進山,是為國家擔(dān)糧食,以找一口飯吃。趙大娘也說了她的身世,有兒有女,也有一個媳婦。兒子是黨員,進城好多時間了,說是去開會,但一直沒有音信捎回家;女兒是區(qū)部的一名團員,在公社“大食堂”當(dāng)伙食員,人很忙,不是經(jīng);丶。
當(dāng)夜,趙大娘說自己仍很餓,還想吃東西。李老頭見她實在餓得可憐,說自己的籮筐底沾有一些谷子。于是,他們就來以一個石磨子前,把谷子一把一把輾成糟米,洗了鍋,滲水把米煮熟,兩個人又才了一碗不稀不干的米飯。
這一夜,倆人都沒有睡,始終坐在火坑邊,說了一個通宵的閑話。
后來,李老漢從這坡上一起擔(dān)糧的山民嘴中得知:
趙大娘在生下兒子和女兒之后,男人就被偽政府“拉兵”拉走了,時間過了十多年,一直沒有男人的消息,怕是早已經(jīng)死了。兒子是前年入的黨,這次也是餓著肚子去的縣城,說是參加一個頒獎大會,也餓死在龍村的山腳下了。女兒是一個伙食員,照理說,那是不會挨餓的;但她發(fā)揚團員的高尚風(fēng)格,寧讓自己餓肚子,雙腳都餓腫了,仍然堅持吃蒿芝,吃釣魚草。結(jié)果,還沒有等到婚期的她,就餓死在公社食堂中。死時,身上的荷包里,只有兩顆青杠籽。兒媳婦是在水庫工地與兒子舉行的“新婚禮”,后來聽說自家男人走丟失了,一個月后,她就回了娘家。趙大娘的命,說起來真是苦過了黃連啊。
李老漢記住半坡的趙大娘,在擔(dān)糧的七八天中,都在她家過夜,給她半升谷子,一起輾糟了煮了吃。那時,李老漢剛40歲出頭,年當(dāng)力壯;趙大娘的歲數(shù)好像要稍小一些,是個年青青的婦人;但是,那些晚上,兩個孤男寡女,居然什么刺激的故事也沒有發(fā)生。
據(jù)了解李老漢的人這樣講:
李的續(xù)妻(前妻七年前死于難產(chǎn))病逝后的第二年,已半百的他,還跑到大山里,準(zhǔn)備把龍村半坡的趙大娘娶回家;只是,趙大娘早已經(jīng)上了“回龍廟”,當(dāng)了一個尼姑,虔心侍佛,拒不還俗成家。李老漢在廟前的飼鴨寨放了半年的鴨子,見感動不了趙大娘,后來就一個人離開了。
也是在這個龍村半坡,三十年后,山里因開采煤礦,修通了寬敞的公路。
在過去趙大娘住的老屋基上,一家山民修了以賣煙酒兼收山貨、草藥的小店。這家的年青男人,覺得開店找不到大錢,伙起山里幾個同齡人,丟下老母和妻兒,“殺廣”去了。而年過花甲的老母,因眼花耳聾,賣東西時總會收一兩張假鈔。媳婦為這事很埋怨婆婆,于是,這個店后來干脆關(guān)閉了。
深秋的一天,一個在山里包個小煤窯經(jīng)營、名叫西門的男老板,坐煤車出山,在黃昏時,車到半坡,因載得太多,把后半軸壓斷了。司機呢,坐便車到石寨街請師傅來現(xiàn)場修理,晚但天黑了仍不見他和師傅上山來。西門在一刻比一刻冷的無奈之下,見半坡有一豆燈光,就打手電筒走到亮著的窗口,用手指頭猛敲窗戶口,希望找一個避風(fēng)歇腳的地方。大娘好心腸,開了門,讓自己有過幾面之交的西門坐到爐邊,還不停地說爐中燒的煤塊,還是自己半月前到煤窯那兒背的,很感激老板少收了她五角錢。
媳婦見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竟就是煤窯的“大老板”,一下子來了精神,問煤窯還要不要煮飯的人,她情愿不要工錢到窯上服務(wù),只求有兩頓飯吃就行了。那時,她男人因搶劫犯了法,在佛山坐班房,但山里人不知這么一個情況,還以為她男人在廣東搞建筑。
這一夜,西門在意外中吃了媳婦煮的三個開水蛋;他上床之后,因為冷,怎么也睡不著。半夜,他因灑尿開門上茅廁,竟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的公路上停車那兒,婆媳二人正打著手電筒,年輕的一個在車上,年老的一個在車下,倆個忙著下塊煤。西門自知今夜遇上老狐貍小狐貍了,雖吃了啞巴虧,但什么話也沒有講。
在接下來的日子,為能到煤窯上為本門煮飯這個美事,媳婦白天常到窯上來,纏著西門說這說那,特別是把西門吃她開水蛋的事講得天響,很讓挖煤老二們?nèi)⌒,說看不出老板的為人,竟搞了這個媳婦。西門呢,未沾一點腥,卻惹了一身騷,很覺得冤枉。
一天早上,煤窯上“忌日”全天放假,西門一人在窯洞前的棚子中睡覺,迷迷糊糊的,那媳婦竟像一只那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扭開了門上的鐵線絲,躡手躡腳地鉆進棚子來。西門覺得自己在她那兒早已說不清楚了,現(xiàn)在她本人就坐在床邊,于是就把她當(dāng)成自己的老婆,用力抱住了她,兩人滾在床上;媳婦還哈哈大笑,說那有貓不沾腥的,倆個很瘋了一陣。
媳婦盡管與西門有上一腿,但西門始終沒有讓她上煤窯來煮飯。理由是,窯上不能有婦人,不然要出事。想女人時,他就搭煤車去她那兒;當(dāng)然,也會下一些塊煤給她家。不久,煤窯挖穿暗河,死了人,西門在這事故中陪了不少錢,就再也不干這一行了。
大約過了一年半的時間,在一個秋陽高照的日子。媳婦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出現(xiàn)在石寨街,他人很精瘦,短發(fā),左邊差一只耳朵;他在三岔路口攔下一輛運煤的卡車,要司機告訴他西門老板住在哪兒。司機不認(rèn)識他,以為他找西門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就把西門家地址詳細(xì)告訴了他。
當(dāng)天傍晚,這個剛從班房出來的男人,在一張煙盒紙上寫了“毒誓”,用一把匕首,狠狠地釘在西門的正堂屋大門上。當(dāng)天,西門妻子從石寨街趕場回家,發(fā)現(xiàn)明晃晃的匕首,以及寫有“毒誓”紙條,便一口氣跑到螺水河邊,找到在河岸上撒網(wǎng)捕魚的西門,與他大吵了一架,說自己非離婚不可。
西門兩口子婚沒有離成,倒是妻子將寫了“毒誓”的煙盒紙,連同那把匕首,一起送到公安派出所,算是報了案。她婦人家膽小,害怕坐過班房的家伙,真的會向自家男人和孩子下毒手。當(dāng)然,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編輯:婁山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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