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桃子表叔家也才三個月時間,母親就走了。那時,巧巧十二歲,二巧三歲。母親是和別人一起出去打工,一去就再沒有回來,和她一起的懷幺爺說是在火車站失蹤的,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桃子表叔把兩姐妹送回爺爺家,出去找了半年。母親剛剛?cè)鲱^,打扮起來還很嬌艷,所以,不少人背后議論說是被懷么爺賣掉了。桃子表叔獨自一人回來,給兩姐妹買了一些衣服和吃的,除了憔悴和疲憊,似乎什么都沒有。巧巧和二巧在爺爺家的這一段時間,懷么爺和懷么娘經(jīng)常罵她們,甚至打她們,所以,看到桃子表叔,她們都哭了。爺爺說:“桃子,你是個好人,她們靠你了!睜敔斦f完,一個頭跪下,還要兩個小女孩也跪下去。桃子表叔哭著把三個人從地上拉起來,說,雖然不是他親生的,但是他會把她們當(dāng)自己的姑娘帶好。
三個人回到箐林。這里四面都是森林,幾乎沒有人家,如果要上街買東西,至少走大半天。翻幾道山梁,走十多里路,有一間小學(xué)校,學(xué)生二十多人,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老師教,有三個復(fù)式班:先上三四年級,放走了,然后上一二年級,最后上五六年級。五六年級共有六個學(xué)生,巧巧是六年級,個子最高。過去,總是母親每天遠遠地把她送到學(xué)校,下午,又到學(xué)校接她,因為除了森林和高山以外,一路上很少有行人,母親總是怕她發(fā)生什么意外,聽說桃子表叔家姐姐就是在這大森林中被綁走的,F(xiàn)在,母親不見了,只能依靠桃子表叔接送,他差不多是不能夠出門一步。巧巧很善于觀察,她覺得桃子表叔總是很疲倦的樣子,每頓飯都吃得很少。他不說什么話,很快就放碗,然后靜靜看兩姐妹吃,偶爾還給她們夾菜。吃完飯,看著巧巧開始學(xué)習(xí)了,他才進廚房,把碗筷洗了,然后喂豬,接著是到山上去。如果是下雨天,他會拿起斧頭鋸子之類的,默默做板凳桌子。他從山上回來通常都已經(jīng)很晚,巧巧在暗淡的煤油燈下學(xué)習(xí),抱著熟睡的妹妹。他不是背回來豬草,就是背回來干柴,然后又點著煤油燈乒乒乓乓地忙活很長時間,把幾條板凳或者一張小桌子做好了,才坐下來洗腳。巧巧逐步熟悉了他的習(xí)慣,所以總要給他準備好滾燙的水,看著他脫了膠鞋,將一雙大腳慢慢放進水中,閉著眼睛,雙腳相互澆水,相互揉搓。巧巧覺得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是很輕松的,似乎燙腳是一種享受。巧巧真想給他搓一搓腳,但是,就是不敢,怕他生氣。
放雙休假的時候,桃子表叔背著許多板凳、桌子要到很遠的地方去賣,家里面的活路留給巧巧,并且要吩咐得清清楚楚。其實,走之前,他總要把兩姐妹兩天吃的都準備好,還要準備好豬食,至于田和土,他不要巧巧去做,說那是大人的事情。他回來的時候,不是帶回來一塊豬肉,就是帶回來一塊豆花,偶爾還帶回來兩斤羊肉或者水果。這些東西他是不吃的,他說他在外邊天天都有這些東西吃,現(xiàn)在想吃的就是素菜。他一直看著兩姐妹吃,如果還有剩的,他收起來,下一頓讓兩姐妹繼續(xù)吃。
一個星期天,巧巧滿十三歲。桃子表叔回來很早,并且?guī)Щ氐臇|西更多。他沒有說為什么,只說巧巧又長一歲了,再過幾年就是大姑娘了,要是考了大學(xué),表叔就有靠頭了。巧巧有點心酸,她只吃了很少一點,她真想問:你家原來有個姐姐,現(xiàn)在做什么去了?她聽說桃子表叔家姐姐出生時候,桃子表叔的妻子死了,這個姐姐長到十四五歲,到山上去砍柴,卻再沒有回來,有人說是被綁走了,賣到了很遠的地方。巧巧真想知道這些情況,但是,她問不出來,她怕桃子表叔傷心。她感覺桃子表叔今天似乎很高興,吃完飯后還拿出兩個很漂亮的塑料口袋,分別裝著一雙鞋和一件襯衣,并把二巧抱在懷里,親自給她換上新鞋子。然后,對巧巧說:“襯衣是你的,看看合不合身?”巧巧走進寢室,哭起來,她的印象中,沒有人給她買過新衣服,身上穿的,都是別人家孩子穿過的,縫縫補補很多次。爸爸天天喝酒,喝醉了罵,罵夠了睡。母親說,他心里苦,不要讓他生氣,要喝隨他喝,要罵隨他罵。后來,她終于知道,爸爸懷疑她不是他親生的,所以對她特別不好。她問過母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親總是不回答,問多了就斥責(zé)她不懂事。后來爸爸出去了,不多久帶著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回來,之后和母親離了婚,走了。那一回,爸爸給二巧買了很多衣裳和吃的東西,她沒有,所以,爸爸走的時候,她沒有去送,她甚至在心里恨著爸爸,發(fā)誓以后絕對不再見他,F(xiàn)在,桃子表叔是第二次給她買衣裳了,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該怎么表達自己心里的那份感動。
巧巧決定不讀書是緣于兩件事情。首先,她覺得桃子表叔太過于辛苦,她看到,為了她們,他已經(jīng)變得不光是疲憊,而且身上似乎已經(jīng)找不到幾個地方有肉了。其次,是上課的時候,老師如果沒有講課,總要坐到她身邊,假裝給她講題,把手放在她大腿上,甚至是胸脯上。她起初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后來,她發(fā)現(xiàn)老師的手逐漸伸向她兩腿之間,她才隱隱覺得老師有些問題了。他是一個五十出頭的代課老師,女人兩年前死了,兒女都去了外邊,所以,常常一個人半夜三更哭泣。學(xué)校租用他家的房子,上課的地方是堂屋,堂屋里面有一間屋子,是他辦公和睡覺的地方。有一天放學(xué)后,他把她叫進屋子里,關(guān)了門,把她往床上拽,說是一次,就一次。接著又說你已經(jīng)不小了,應(yīng)該聽老師的話。她不敢喊叫。他把她的鞋子脫了,然后又脫她的褲子和衣裳?墒呛芸炀头胚^了她,說怎么就遇上這個時候,只好等下一次了。走出門后,她飛快向房子邊上的小路跑去,迎面撞上匆匆忙忙來接她的桃子表叔。顯然,桃子表叔感覺發(fā)生了什么,看了她很長時間,卻沒有說一句話。一路上,她總想告訴桃子表叔什么,可是張開口就沒了話。
第二天巧巧不再去上學(xué),不管桃子表叔怎么勸,怎么問,她都不說話。他終于大聲喊叫了:“要是不讀書,你就轉(zhuǎn)你公(爺爺)那邊去!”她的淚水立即滾出來,但是她沒有讓他看見,而是轉(zhuǎn)過身就進了自己的屋子,默默收拾自己和妹妹的東西,她想,如果一定要她讀書,她寧可回到爺爺那邊。他走進來,站在后邊,說:“你這個姑娘怎么就這么犟。『冒,你今天可以不去,不過,過幾天你還是要讀書,好不好?”她不說話,收拾好東西,走出門來,拉著妹妹就要走。他堵在門口,說:“好,你可以不讀,不過,以后不要埋怨表叔。 彼c點頭,整個臉上都是淚水。
巧巧沒有想到,她的選擇不但沒給桃子表叔帶來幫助,反而是增加了他的負擔(dān)。冬天來了,整個箐林四面八方都在下雪,家里干豬草已經(jīng)用光,眼看兩頭豬就要斷食了。她不顧寒冷,到地里拔了很多蘿卜菜,裝滿了背篼,又用棕繩將更多的蘿卜菜高高地捆扎在背篼上,像一座小山,背上,迎著雪風(fēng),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天要黑了,雪團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只聽到樹林上發(fā)出唰唰唰唰的響聲。地上鋪起很厚一層雪,踩上去唧唧唧唧的,稍不注意就會滑倒。巧巧歷來是很小心的,但是原本不明顯的小路已經(jīng)很難看清楚,再加上光線十分暗淡,在一條很高的土坎子邊,她還是踩虛了,一陣搖晃,從很高的地方墜落下去,人和背篼分開,她從斜坡上翻滾下去,大腿下面一陣劇烈的疼痛。終于,她停在了一塊茅草地上,熱乎乎的血很快染紅了她的褲子。她掙扎著慢慢朝自己的背篼爬過去,地上留下殷紅的血印。
桃子表叔找來的時候,巧巧還在拼命地蠕動。他喊叫幾聲,抱著她艱難地爬上土坎子,然后往家里走。血還在流,伴著劇烈的疼痛,汗水從她額頭上汩汩流下。終于到了家,二巧嚇得大聲哭叫起來。他將她放在床上,看見她一條左大腿褲子撕碎了,一條鮮紅的傷口上還在朝外面冒血。后來,她感到疼痛減輕了許多,對桃子表叔說沒大問題,過幾天就會好。桃子表叔說,看來摔得不輕,一定要找醫(yī)生。巧巧拉著他的手,說你不要去,這么遠,不放心你去。他不聽,把二巧哄睡了,打著手電筒走出門去。
大概兩個小時后桃子表叔帶著兩個人來了,其中一個是五十多歲的老人,看樣子是一個很有經(jīng)驗的醫(yī)生;還有一個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許是老人的兒子。老人說要脫了褲子才行,又說這么冷的天,還是在火邊去看。桃子表叔將巧巧抱到柴火邊,卻不敢伸手脫巧巧的褲子。醫(yī)生喊叫了幾聲,他才顫抖著雙手將巧巧的褲子輕輕地脫下來,只留下一條短褲?戳艘粫t(yī)生說,傷口倒不是大事,縫合一下就行;只是膝關(guān)節(jié)骨折了,恐怕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桃子表叔抱著巧巧,眼睛始終不看巧巧的身體。一老一少開始給巧巧治療了,巧巧痛得汗水不斷從臉上滾下,緊緊抓住他的手,或者是側(cè)過身體,死死摟住他的腰。他感覺到她很痛,心里十分難受,淚水從眼眶里面滾出來。
到半夜的時候,一老一少終于治療完畢,走了。桃子表叔搬出一張床放在柴火邊,鋪上厚厚的棉絮,又鋪上床單,慢慢將巧巧平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然后煮了一碗雞蛋,勸她無論如何也要吃下去,還十分耐心地喂她。她感到格外溫暖,長這么大,沒有人對她這么好過,所以,淚水一直在眼睛里打轉(zhuǎn)。之后,她居然睡著了,醒來,天快亮了。她看到桃子表叔坐在柴火邊,頭伏在膝頭上,用雙手墊著,似乎是睡著了。她伸出手,輕輕摸摸他的耳朵,很涼,像是從雪地里面撿回來的一塊石頭。她想撐起來,但是稍微一動下身就疼痛起來,那條打了夾板的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動彈。桃子表叔似乎感覺到了什么,醒過來,對她笑笑。屋子里的光很淡,但是她還是看清楚了他笑的樣子,很親切,很溫暖。從來沒有看見他笑,突然看見他笑,她感覺心里甜透了。
桃子表叔不能再出遠門,上山做活路,也是很快就回來,他總是不放心巧巧。其實,二巧雖然小,卻還是很懂事的,一直守在姐姐身邊,千方百計幫姐姐做一點什么。可是,很多事二巧辦不到。最讓他為難的是巧巧大小便的問題,畢竟,她已經(jīng)不小了,發(fā)育已經(jīng)很成熟。多次試著讓二巧扶她站起來,卻都無法成功;他很多次都想伸手幫一幫,可是卻心驚肉跳。他不忍看她那樣痛苦,最終不得不大著膽子靠過去,將她從床上扶起,然后輕輕給她退去內(nèi)褲,小心地抱到便桶上,然后給她穿上內(nèi)褲,再抱回床上。開始的那一刻,她的臉就像一張紅紙,嘴唇在微微顫動。他真想閉上眼睛,可是他又不能不將眼光轉(zhuǎn)移到她的下身……他感到有一種熱力反復(fù)沖擊自己,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熱力,使他全身似乎都在燃燒。
“你是我的姑娘……”他這樣說,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也像是在解釋什么。
巧巧沒有說話,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的依賴和信任已經(jīng)不只是這樣,她甚至感到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激動,淚水從她的眼眶里滾出。以后,她總希望他能夠多抱一抱她,甚至很愿意就這樣將自己長時間裸露在他的眼前。雖然身上還在疼痛,可是,她感覺在他懷里格外溫暖,格外幸福,疼痛會輕松許多。有一天,她對他說:“我想抹汗……”他起初好像沒有聽清楚,好長時間才似乎明白過來,然后燒水,找衣服,把二巧叫來,讓二巧幫姐姐的忙,之后走出門去,乒乒乓乓地忙活起來。可是二巧幫不了忙,巧巧也不愿意二巧幫,所以干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眶里面蓄滿淚水。二巧出門喊他,說姐姐不洗。
“我不能……”他走進來,看著巧巧說。
“你不就算了,不洗了……”她有點生氣,似乎很委屈。
“不是……這樣不好……”他解釋。
“我是你的姑娘……”她說。
“是……是……”
他有點結(jié)巴,終于走過來,把她從床上扶起,她趁機倒在他懷里,緊緊抱著他的腰,將嘴巴貼在他散發(fā)著汗味的頸項上。他猛然顫動一下,然后感覺全身布滿了熱浪。他將手伸過去,但是很快又縮回來。
“給我脫衣裳……”巧巧說,那聲音充滿激情。
“哦,好……”他說,笨拙地脫掉她外面的毛衣,又脫掉她的內(nèi)衣,只剩下已經(jīng)有些破爛的乳罩。他看到了她的乳溝,順著乳溝,看見了她正在崛起的乳峰。他趕忙收回眼光,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后淘洗了毛巾,遞過去。他不敢再看,更不敢接觸她的身體。
“我下身痛,我動不得……”她說,語氣有些生硬。
“我喊二巧幫你……”他說。
“她不懂,就要你幫,”她有點撒嬌的味道,“你不幫我就不洗!
他只好走過去,但是他感覺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努力使自己盡力鎮(zhèn)定一些,然后,把她重新抱起來,從頸項上慢慢擦下去。她把手反到背后,解掉了乳罩,一對鮮嫩的乳房呈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
她說:“我不是你的姑娘……”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面全是蕩漾著光芒的淚水。
“可是,你太小……我的姑娘比你大很多……”他說,話音在打抖。
“不,我不小了,我懂!彼焉砩系臇|西掀開,整個玲瓏剔透的身體全部展現(xiàn)在他面前。
二巧喊道:“表叔,姐姐的奶奶(地方話讀maimai,乳房的意思)!”
他拉了被子蓋了她下身,用毛巾給她擦拭上身的每一個地方,卻不給她擦下身,把毛巾放到她手里。她喊叫起來,說你哪個地方都看過了,為什么不能擦?要是當(dāng)時摔壞的是屁股,你怎么辦?她又哭了,說,你不幫我,我以后怎么辦?
他終于還是給她擦拭了全身,然后給她換了衣服,蓋了被子,接下來走到外面去,站了很長時間。他看到了她身上的一切,那雪白的肌膚,那蓬蓬勃勃的胸脯……一切都使人心旌搖曳,一切都使人難以自控。他知道,以后他還會給她擦拭全身,她神奇的身體會不斷折磨他,會讓他難以平靜。箐林茫茫的森林和高山差不多都是皚皚白色,雪風(fēng)在凄厲地呼叫,不斷撲打他全身,他感到骨頭里面都裝滿寒冷。他終于平靜下來,走進屋子,看到她已經(jīng)睡著了,而且似乎格外幸福。二巧坐在柴火邊,用火鉗夾著一個苕(紅薯)在火苗上烤,看來是餓了。他走進廚房煮了飯,然后再煮了幾只雞蛋,擺在火邊一條板凳上,把二巧抱在懷里,看二巧狼吞虎咽地吃,淚水從眼角邊竄出。二巧吃飽了,他叫醒巧巧,把她扶起來,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飯放到她手里,自己坐在一邊,一手扶著她的膀臂,一手端著二巧留下的雞蛋。但是,她不吃,她說你這樣做我不同意。她夾了雞蛋,一定要放進他嘴巴。他生氣了,說你這個姑娘就是不聽話,你不吃,病幾時好?她也不高興了,說,你還是把我當(dāng)成你的姑娘,我不是!他迫不得已吞下一個雞蛋,她才把剩余的吃完。
春天到來的時候巧巧終于能夠站起來了,還能夠做很多事。看著她一天比一天好了,那天晚上,桃子表叔對她說,他想出去,就是不放心她兩姐妹。她一聽就哭,一直哭了半夜。他說:以前,我也有一個姑娘,有你這么大,后來不見了,F(xiàn)在啊,表叔就是想出去找錢,有錢了,我就帶你們離開這鬼地方。他后來聲音開始哽咽,有幾滴淚水掉到了地上。她還是哭,后來抱著他,說,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箐林,我一輩子守著你。他說,你是個酣包(傻子),表叔一點都不好,你是表叔的姑娘。她說:我不是你的姑娘……除非你答應(yīng),要不然,你就不能走……
晚上,巧巧走進桃子表叔的房間,倒在床上,哭個不停。他有些沖動,甚至有一種瘋狂的感覺。但還是冷靜下來,坐在床邊,輕輕撫著她的肩膀,熬過了艱難的一夜。
天亮之后,他走了,很堅決,任由巧巧和二巧在房門外撕心裂肺地哭泣。
桃子表叔來到鎮(zhèn)上,每天幫人做木工,這是他唯一的手藝。那時,鎮(zhèn)上很多人家都在建房子或者搞裝修,差不多都在請他,并且工資也拿得比別人要高,因為他勤快,從不偷懶。但是,每天他都想著巧巧,總擔(dān)心她在家里出什么事,擔(dān)心她和二巧是不是能夠吃飽肚皮。菜花盛開的時節(jié),他買了一些衣服,再買了一些豬肉、羊肉、水果,回到箐林。還好,二巧似乎又長高了許多,巧巧的身體也完全沒問題了。吃過飯,巧巧燒了水,把他拉進房間里面,要幫他抹汗。他不同意,她哭了。
那天晚上,大約是半夜的時候,她推開他的房門,那時,他還睜著眼睛,在床上反反復(fù)復(fù)睡不下去。屋子里面很黑,也靜的出奇。她推門的聲音驚動了他,他走下床,伸手就摸到了她的身體,那是格外光滑細膩的身體,是觸摸到就會讓人立即燃燒的身體。他把她摟進懷中,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快要融進她的肉體了。她急促地喘息著,一雙小巧的手在他身上滑動,他感覺要爆炸了。
“不行,你回去……”他有些結(jié)巴地說,“種完包谷我就走,不過很快又會回來,你不要擔(dān)心……”他取開她的手,摸黑走出門。他聽到她哭泣了,一種十分壓抑的哭泣。
第二天吃完早飯,把家里的事都做妥貼了,他就背著糞,一手扛鋤頭,一手抱二巧,上山了,巧巧走在后面。箐林漫山遍野都是綠色,清爽的風(fēng)吹得樹林嘩啦啦地響,四面八方,還有鳥兒清脆的叫聲。陽光十分明朗,藍色的天空飄動著幾縷白云。盡管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他心情卻相當(dāng)不錯,他說起小鎮(zhèn)的情形,還說以后想在那里建一座房子,把兩姐妹都接到那里,二巧可以在那里讀書,將來考一間好的大學(xué)。他說箐林太落后了,十多戶人家,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外面都已經(jīng)打手機了,這鬼地方還照煤油燈。要是有電,就可以買電視機和接收設(shè)備了,兩姐妹在家也就不寂寞了。巧巧說,反正,這一輩子,我是不離開箐林的,以后,二巧走了,我就留下來陪你。他說,你個酣包,你以后還要嫁人呢!巧巧說,我不,我就守著你!他說,你還小,你以后要后悔……巧巧又哭了:我是一個沒人要的姑娘,你不要我,我就跳巖……
桃子表叔感覺這幾天過得很快,盡管每天巧巧都要哭泣,但是,巧巧在身邊,他格外有精神。包谷種完,家里的活路已經(jīng)不多,他還是必須出去。
這天晚上巧巧沒有睡著。她不知道桃子表叔此時在想什么,她想不通他為什么總是拒絕她的要求,她不相信他不懂她心里想什么,他應(yīng)該什么都明了。她想起母親,有些恨母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爸爸親生的,母親應(yīng)該向她解釋清楚,可是,現(xiàn)在,母親不見了。她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否還想著母親,想著那個和他一起過了三個月的女人。她總覺得他對母親沒有什么感情,不然為什么不會提起母親?也許,他是想她女兒了,她女兒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二十歲了吧?他真是太苦了……
不知什么時候她終于迷迷糊糊睡著了,再后來似乎聽到一聲輕輕的響動。黑暗中,分明看到了桃子表叔:他站在她床前,在急促喘息。她一翻身就坐起來,然后滑下床去,緊緊抱著他的身體。他也把她抱得緊緊的,同時,一雙手開始在她身上滑動,背上,腰上,腿上,最后是胸脯上……她感覺到的是一種炙熱,一種翻天覆地的感覺……可是,很快,他倏然不見了。她叫喊起來,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就站在一座懸崖邊上。她拼命掙扎,然后瘋跑,接著她看見他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她向他沖過去……
桃子表叔一直在胡思亂想,半夜時他聽到了隔壁奇怪的響聲,接著巧巧的房門似乎打開了。他趕忙下床來,打著手電筒走出房門。是巧巧,她正在盲無目的的在房間里面亂竄,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叫一聲,又叫一聲,她還那個樣子。他上前把她抱在懷中,她逐漸安定下來,接著在他懷里睡著了,眼睛里竄出兩行淚水,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他坐下來,把她放在自己的胸前,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她的頸子,她的手。天終于亮了,她在他懷里醒來,緊緊摟著他的頸子,嘴角現(xiàn)出羞澀的笑容。
他說:“我走了!
她說:“就是有點擔(dān)心……你早點轉(zhuǎn)來!”
在鎮(zhèn)上雖然天天想著兩姐妹,但是,桃子表叔還是強迫自己多堅持一些時間。端午節(jié)將到的時候,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想,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匆娪腥嗽谫I棕子葉之類的,他有些酸楚,于是,到街上去采購東西,他決定明天就趕回去。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主人那里,他大吃一驚:巧巧和二巧來了,兩姐妹正在等他。他差一點就掉淚了,他不知道她們是如何找到這里來的。他帶著兩姐妹去買衣服和鞋襪,但是巧巧不買,說你看你身上的衣裳起碼都有好幾年沒有換過了,你必須給自己買一套。她告訴他,二巧天天哭,所以她才背著二巧找到了鎮(zhèn)上,她說原來鎮(zhèn)上有這么大的幾條街,有這么多房子,有這么多賣東西的,還有這么多人,好熱鬧。他終于給自己買了一套衣裳,也給兩姐妹分別買了一套,然后把兩姐妹帶到餐館里面吃了一頓。
他沒有回去,巧巧說,她可以把妹妹背回去,不會有什么問題。他送了兩姐妹很遠,兩姐妹一直在哭。看不見兩姐妹的身影了,他才慢慢走回來,卻沒有心思再去幫人。他在大街上轉(zhuǎn)了很久,很孤獨,想哭。后來,他干脆走進一家飯館,炒了一個菜,要了二兩白酒,坐著喝了很長時間。他從來沒有喝過酒,更沒有這樣奢侈過。但是,他感覺心里特別難受,他沒有辦法立即去幫人。
箐林的夏天特別涼爽,也沒有蚊子。但是,每到晚上,巧巧就總是感覺非常難過,因為房子外面總是吹著風(fēng),呼啦啦響個不停。同時,四面八方,還有很多奇怪的聲音,有的很尖利,有的很沉悶,有的還帶著恐怖。她緊緊摟著熟睡的妹妹,不停想起桃子表叔,想起過去的許多事情,特別是想起那天晚上:幸福、甜蜜。他對她這么好,還為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她真想他立即回來,真想他立即把她抱在懷里。
那一天,從山上回來,看見懷幺娘坐在門口,身邊還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她不想和她打招呼,她想起過去被辱罵被毒打的情形。她看見二巧站得遠遠的,眼睛里充滿恐怖。也許,二巧是記不得過去的事了,認不得眼前這個女人了,不過,一定覺得這女人不是好人。她把妹妹叫過來,準備進門,女人卻一把拉著她,說:“你這個姑娘,好不懂事!幺娘走了這么遠,你還這么對幺娘!對了,二巧還說,你后爹脫你的衣裳褲兒,幺娘就曉得,孤男寡女的,沒好事!”聲音還是那么大,還是那么粗野,一聽就讓人身上起雞皮疙瘩。
她叫道:“我早不曉得還有個幺娘,不稀罕!還有,我就跟他睡瞌睡也不關(guān)你的事!”
女人語氣不再那么硬了,說:“我的好侄女,幺娘是來給你當(dāng)媒的,你看,這個娃兒可以吧?”
巧巧喊道:“可以?可以你就個人要!”
女人突然揚起巴掌,啪一聲,直朝巧巧飛過來,巧巧臉上立即現(xiàn)出紅紅的指印。
“我對你說,你爹媽不在,你必須聽我的!”女人說著,伸手拉年輕人,吼叫起來,“你個和尚,要死啊,過來!”
年輕人走過來,抱著巧巧就往屋子里面走,女人也隨后跟進來。二巧嚇得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姐姐”。巧巧在掙扎,但是,年輕人的力氣很大,她掙不脫。
女人說:“告訴你,你公,還有我們,還有親房,都收了他家的水禮,你就是他的婆娘了,你要敢犟,我打死你!”
年輕人也說:“我真的拿了好多錢給他們,你不要這樣,我以后會對你好的!”
巧巧還在拼命掙扎,但是年輕人就像是一座山一樣壓著她,她的掙扎是徒勞的。她只是吼叫:“你個爛婆娘,以后要殺了你!”
女人撲過來,揚起巴掌在巧巧臉上狠命地打,巧巧口里蓄滿牙血。她撲的一聲將牙血全吐在女人身上,女人就把她的襯衣嘩啦啦撕成幾片。似乎還不解恨,轉(zhuǎn)過身去對年輕人吼叫:“你個和尚,不脫褲子,你干卵子!”
突然,一個黑影一閃,桃子表叔舉著一把斧頭沖了進來。
“滾!要不滾,我砍死你們!”
這一聲吼叫像是從空中落下的,雷霆萬鈞,都要把房頂?shù)幕覊m震落下來了。兩個人回過頭的那一瞬間,看到的是一把寒光閃爍的斧頭,是帶著騰騰殺氣的一張臉。他們哆嗦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從桃子表叔的身旁走過去,嚇得喪魂落魄。桃子表叔舉著斧頭一步一步逼過去,似乎那兩個人要敢吭一聲,斧頭就會落到他們頭上,然后濺起一片血光。
晚上,整個箐林似乎更多了幾分靜謐。桃子表叔緊緊摟著巧巧,巧巧緊緊抱著二巧,三個人坐了很長時間。桃子表叔說,現(xiàn)在,是必須離開箐林的時候了,在鎮(zhèn)上,他能夠讓兩姐妹過上不錯的生活,他要在那里建一座房子,然后買電視,買沙發(fā),安電話等等。他說,二巧可以在那里讀書,以后考大學(xué),去過最好的生活。房外,風(fēng)很大,還有各種鳥獸此起彼伏的叫聲。半夜,巧巧將妹妹抱進屋子里面睡了,然后脫光自己的衣服。煤油燈的光芒十分暗淡,但是她勻稱細嫩的身體卻十分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桃子表叔怔怔地,表情有些怪異。終于,他也脫了衣服,只留下一條短褲,然后過來抱起她,走進屋子里面,把她放到床上,然后也上床去,將她側(cè)身摟在懷里。
他說:“你還小,我又比你大很多……”
她有些生氣了:“那天晚上,我和你已經(jīng)睡過了,你還要說這些……”
他說:“那天晚上,你是發(fā)夢天了……不過,我是下決心了……”
她沒有說話,輕輕咂著他的肉體,淚水也緊緊粘著他的頸項,他的胸脯。
“以后你會后悔嗎?在鎮(zhèn)上,有許多年輕人……”他突然問。
她抱緊他:“不要走,我們就在箐林住一輩子……”她喃喃低語,她真的不想離開箐林,在這里,她感覺格外幸福。
他沒有再說話,坐起來,拉了被單蓋在她身上。他感覺自己很快就要崩潰,如果再有幾分鐘,說不定他會不顧一切了。她卻掀開了被單,雙手緊緊吊在他頸子上,又將暖暖的身體貼過來。
突然,外面的門轟轟轟地響了幾聲,很快,幾個人沖進屋子,把桃子表叔從床上抓起來,啪一聲套上手銬。接著,有人命令巧巧穿上衣服,然后又命令她走出房門。
“我們是派出所的,跟我們走!”一個穿制服的人說,語氣十分生硬。
桃子表叔沒有說話,巧巧也沒有說話,他們顯得十分張皇。
這時,箐林的各種聲音突然密集起來,有幾分恐怖。門外,漸漸有了一些光芒?磥,天亮了……
【編輯:婁山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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