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爺爺是初中的老師,退休后留在了學校做一些輔導工作,不記得是教政治的還是歷史的了。
叔叔婚姻變故的時候,堂妹只有兩歲多,留給了叔叔。
爺爺很疼叔叔,因為叔叔是爺爺的小兒子。當時,爺爺對叔叔說,小孩還小,就我?guī)е,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出門打工吧,不用管家里的事,再說我是當老師的一定能將小孩帶好。
于是,那些年都是爺爺和奶奶帶著堂妹。奶奶眼睛看不見,所以帶小孩的工作都是爺爺。
爺爺教小孩那是又嚴厲又疼。
堂妹在兩三歲時,爺爺就開始教她背詩,教她數數。
堂妹很機靈也很聰明,很多東西只要教上一兩遍,就會了,雖然很多東西在當時可能還不理解。
那時,堂妹每次去接叔叔的電話,都能對著電話那頭的爸爸背詩,一次背一首。大一些的時候就可以背長一點的了,有時在初中的教室里,別人在朗讀,堂妹就能跟著背,跟著念。
爺爺還教堂妹唱歌,跳舞。爺爺的口琴吹得很好。
爺爺不管去哪都帶著,總是放在自行車前面的藍子里。
爺爺天天幫堂妹扎最好看的頭發(fā),給她穿最好的吃最好的,那些時光爺爺就將所有的愛都付在了堂妹身上,就是當成了心頭的肉來養(yǎng)著,讓她得到最多的愛。
但爺爺教人也很嚴格,不允許有一點錯,錯了就會有懲罰,會挨打。
在這樣的教育下,堂妹變得越來越得人疼,也學習察言觀色,嘴很甜很會討好人。
曾經有多少爺爺的親朋好友和爺爺的學生都對爺爺伸出大拇指說,你教的孩子那是千里百里的好呀。
再長大一些,四五歲的時候,堂妹身上頭上長很多會流膿的胞,爺爺帶著她四處的求醫(yī),堂妹很懂事,從來不說痛。每次敷不同的藥,爺爺的心里都痛,看到每個流膿的胞心里別提有多難受,這樣熬了幾個月,終于冶好了那些胞,堂妹又變回那個水靈靈的樣了。
(二)
后來叔叔準備要再婚了,我和弟弟聽說要將堂妹送走,送給我媽的堂姐做女兒。
聽說這位遠房的阿姨家里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而且在當時有一個很大的房子,算是有錢人家。
我和弟弟都還小不懂,問媽媽說,為什么我們不領來養(yǎng)呢,為什么一定要送那么遠呢。
媽媽說,我們近親不能領呀,要不你叔叔再婚就不能再生了,太近了,你新的嬸嬸會不高興的。
我們似懂非懂。
于是爺爺和奶奶將心里的寶送人了。
堂妹離開的時候,那個哭真的是讓身邊的人都要斷腸呀,我看到媽媽都直抹眼淚,很多爺爺的親朋好友都說,這么好的孩子要送人,舍得嗎?
爺爺奶奶不舍得又能怎樣?在當時的,為了叔叔新的生活,也只能如此,太多現實的東西并不是由舍得或不舍得來決定的。
(三)
又過了兩三年,堂妹八歲了。
爺爺也從學校真真正正的退休回家來住了。
這些年,堂妹很少回來,爺爺也就很少見堂妹。聽說剛送人,不能常見,否則那么大的孩子在他人家里會不好養(yǎng)的。
這些年,也只有我和弟弟去外公家時,可以見堂妹。
堂妹也曾問我們,為什么要將我送走,我很乖,我會自己吃飯,自己洗衣,自己洗碗,我會唱歌、背詩、跳舞,為什么不要我呢?
我和弟弟也回答不出來。
這一年,電視劇里在放《婉君》,爺爺叫我和弟弟看,那時看的還是黑白電視機。
每天晚上準時追著看,當看到小小新娘不愿出嫁時,不覺就想到了堂妹。
當時以為爺爺是有意叫我們看的。因為有天爺爺問我們看了有什么感覺,你堂妹送給別人,覺得她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我和弟弟也只是十來歲都還不太懂,在那個時候我想,只要是有得吃有得玩就算好吧,我就傻傻的說,過得很好,他們家大,對堂妹都很好。
爺爺好像對這個答案很失望,因為堂妹是爺爺和奶奶一手帶大的,誰疼都應該沒有自己寵吧。
后來看到婉君在新家后,三位少爺和家人那樣疼婉君后,覺得堂妹也像婉君一樣,會得到很多人的疼愛的。也曾經以為,在我們那個農村,堂妹會不會也是一個小小童養(yǎng)媳?
電視劇里婉君是一夜長大了,跟著長大后的問題,就一個個呈現出來了。曾經的福星現在卻成了最大的禍害。我們也一起跟著婉君的喜悲看著,過著,感受著。
《婉君》的歌詞唱出了所有的情節(jié)與感情。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尋,小小新娘緣定三生,恍然一夢千古傷心。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明眸如水綠鬢如云,千般恩愛集于一身,驀然回首冷冷清清。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冰肌如雪纖手香凝,多少歡笑多少淚痕,望穿秋水望斷青春。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尋,幾番風雨幾度飄零,流云散盡何處月明。
婉君和她的家人很快都有了結局,應該說結局也不錯。
我們家的堂妹卻只能慢慢的長大。
(四)
堂妹慢慢長大,也讀小學了。但我們仍是堂妹最親的人。每次去外公家,只要可以的話就多陪堂妹,只要有好吃的,都要叫上堂妹,在我和弟弟看來,這是我們最親的妹妹。
堂妹偷偷對我們說,不想換掉自己的姓,但是沒有辦法,新的爸媽要換,只能換姓但名不換。堂妹說,姐、哥,有人在的時候,你就叫我的新姓和名,沒有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們還是一個姓的。
堂妹說,我還是要叫伯父伯母為伯父伯母,我不要叫姑父姑姑。
堂妹說,我其實恨我自己的爸爸,當初要送我走。我后來不恨我媽媽,我只是可憐她。
那時我們才知,堂妹其實不是和爺爺最親,因為小時候太小了,爺爺又嚴厲,而我和弟弟是和她接觸最多的人,所以她對我們總是依賴。
后來,爺爺老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我們和堂妹的關系,只是在過年或是過節(jié)的時候見上一面,平時也是少有聯系,慢慢的親里有些疏吧。因為我們只有一年一節(jié)才可以親近,才會表達我們的感情,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的生活是她的新家給她的,不是我們。
(五)
我們都在長大,出門讀大學了,出來工作了。
堂妹也到城里讀高中,有時也住在我們家里。聽我媽說,我們外出讀書與工作后,她也把堂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也有一個人可以在我們不在家的時候陪她去逛街、爬山。
只是再親近的人,越親近的人,住在一起久了如果產生了矛盾的話,這個隔閡是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化解的。
我們也不清楚我媽和堂妹之前有些什么矛盾,只是覺得她們之前沒有以前親了,不是再無話不說了。
堂妹和她自己親爸爸及他新家的關系一直不好。我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因為大人的事,我們也不好說。
后來,堂妹也出來讀大學了,曾經對堂妹承諾說,只要你來我工作的城市讀書,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的。而是堂妹來了我工作的城市讀書。
入學時,是我一手操辦的,一種做姐姐的榮譽感。
只是也都才剛出來工作,沒有太多的照顧,想疼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生活總是匆匆,也總是無奈。我們都以為這些一點點的關心或是一點點的物質幫助就是對堂妹的照顧,卻沒有了解堂妹的內心世界,不知道她的內心里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要些什么。有時覺得很親,有時覺得不了解。
堂妹畢業(yè)后,出來工作,我和弟弟都給她介紹過工作。
只是真的不了解堂妹要的是什么,而有些事情也不是想幫就可以的。
后來堂妹自己找了份她認為還行的工作。
日子還是一樣過著,我和堂妹在一個城市,弟弟在隔離的城市。雖然我們離得不遠,但是我們一年也只是見幾次面。
(六)
很久以后,聽說堂妹也談男朋友了。才發(fā)現,堂妹原來長大了。
堂妹的感情聽說也不是很順,自己的原因、對方的原因、家人的原因。
這時我又想起了婉君。堂妹新家的大哥早就結婚生小孩了,但是二哥到現在仍未娶,這個年齡在我們農村已算不小了,所以曾偷偷的問,會不會你那新家會要你嫁二哥呀?
堂妹說,不會的,不用想太多。
工作后的堂妹,雖然收入不多,在大城市里養(yǎng)活自己都有點緊,但是卻每月堅持寄點錢回去給新家的爸媽,因為覺得怕虧欠了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
我和弟弟都曾勸說著,自己力所能及就行,有時實在不行,就和新爸媽說說,不用一定的嘛,家人會理解的。只是堂妹還是堅持著。
出來工作的人都知道,對家里總是報喜不報憂,如果真的要說些什么,也是等事情變好后,過去后才會說。
堂妹也一樣,生病了,失業(yè)了,換工作了,都是過后才說,不管是對家人或是我和弟弟。
也許這個城市就是這樣,所有的人都是忙著自己的生活,顧不了其他的人,連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月半年的才有個電話,一年才回一次家,更何況其他呢。
(七)
堂妹后來對我說,生活不管你覺得喜歡或不喜歡,這是你的命,你就得受。有些事也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它已經發(fā)生了,你還是得接受。很多事只能讓自己看淡,淡漠了自己,也淡漠了生活。
婉君的生活早就有了結局,但是堂妹的結局還需慢慢的譜寫……就像《步步驚心》里的若曦一樣,我們不會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我們期待著。
【編輯:婁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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