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扁擔(dān)丟了，丟在了哪兒，我記不清楚了，這是根新扁擔(dān)，大隊發(fā)給我的，拿著它，我興高采烈的往工地報到。工地其實是一條淤泥河，五十米寬，彎彎曲曲的小河。這一帶河汊縱橫，有的在田埂中穿過，有的隱沒在荒蕪里，有的繞過山包消失在廣袤的無垠中，我們工地所在的這條淤泥河，是十八望灣一路斗折蛇行的最多彎道的河，一路上它不知要繞多少個彎，現(xiàn)在被淤泥填滿，像一片沼澤地，根本想不到它的另一端是通向大海。
我住宿的地方在村莊的入口，一條黃泥的窄路，兩邊搭建了工棚，工棚很簡陋，因為這些臨時建筑要在工期結(jié)束后拆除，里面的床鋪盡是擱在長條凳上的木板子，胡亂鋪了些稻草，然后是一張草席，每個工棚里都住了十來個人，大部分是附近各生產(chǎn)隊抽調(diào)過來的農(nóng)民，貧下中農(nóng)占大多數(shù)。我不知道李強也是知青，他邋遢，身上的衣服與農(nóng)民無異，但眼睛炯炯有神，他看見我拿著根新扁擔(dān)，一骨碌地爬起，說，哎喲，新來的？我只沖著他點點頭，我得緊跟上領(lǐng)著我的村干部，他路上時就一副難看相，他顯然不喜歡我，覺得一個斯斯文文白白凈凈的奶油小生只會濫竽充數(shù)吧。他毫不忌諱發(fā)著牢騷，說怎么派來個知青？工期這么緊！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不饒人地說，這兒是賣苦力，你應(yīng)當(dāng)去唱戲班才對！我被安排在了一個老農(nóng)民的鋪位，村干部沖著他說，鋪位讓給他。他立刻讓開，一聲不吭站在村干部旁邊。我說我占了他的鋪他睡哪兒？村干部沒回答。工棚里齊刷刷的目光，讓人不舒服，我不喜歡這里的氣味，仿佛闖進了牛欄，臭烘烘，怪氣味撲鼻。村干部走了后，我拿新扁擔(dān)往鋪底下塞。草席上的汗?jié)n斑斑點點，油一樣膩人，我轉(zhuǎn)過身，看著木訥的老農(nóng)民說，你睡哪兒？他說是這個鋪沒人睡就臨時占著的。李強一個噴嚏后說，你就睡這兒，阿根伯就住村里，他是送飯的！阿根伯說是的，然后，他走到角落挑起了空桶子，慢騰騰走出了工棚。
我記得扁擔(dān)就放在鋪底下，那天我累極了，骨架子快散了，箢箕、筐子、鐵鍬、鏟子等公用工具都隨手丟在了工地上，扁擔(dān)、䦆頭、洋鎬等各人自帶的工具，必須拿走，弄丟了，該干的活照樣得完成，我記得收工時緊跟著李強，他有說有笑，嘴巴像個婦人，無遮無攔，我是南方來的知青，李強來自北方，如果不是這次，我們根本不會認(rèn)識，這些，都是他的滔滔不絕。在工棚里，阿根伯守著飯桶，蹲在一旁抽著旱煙，看見涌進來的人群，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慢騰騰站起來，拍掉了灰燼，把煙桿別在了他的后腰帶子里。李強說，在門外就聞到了飯香，他毫不客氣地揭開蓋子。阿根伯說，你這小子最油頭，哪是你一個人吃的！李強笑嘻嘻說，甭那么難聽，干了一天的重活，誰的肚子不都在咕咕咕叫？李強顯然沒有生氣，對我說快拿碗啊，吃完了到村里的坪地上看電影！看電影這件樂事，頓時讓工棚里的農(nóng)民們喜上眉梢了，他們其實早知道有電影看，并且知道了電影的名字叫《第八個是銅像》。
我以為扁擔(dān)在床鋪底下，可是它不見了，我鉆進鋪底下，只看見幾塊爛磚頭，我對李強說，扁擔(dān)不見了！李強大聲說，放哪兒丟了呢？我說鋪底下，昨天晚上還在！你確定嗎？我猶豫了，說，昨天回工棚我就把扁擔(dān)放在了鋪底下，昨天晚上看完電影回來，我沒看扁擔(dān)在不在，因為誰會偷人家的扁擔(dān)？工棚里的人忙碌起來，幾乎翻遍了，沒有看見我的扁擔(dān)。李強說，你的扁擔(dān)上有記號嗎？我說沒有，因為是一根新扁擔(dān)，我不忍心在上面刻畫。有人提議，把工棚里的扁擔(dān)都拿出來，讓我一一過目。李強拿出了根新扁擔(dān)，但上面有一個刀刻的“李”字，我不敢擅認(rèn)，其它扁擔(dān)都是舊的，無須辨認(rèn)。李強說，這根新扁擔(dān)是來這兒時領(lǐng)的，他不知道有新扁擔(dān)領(lǐng)，自己帶來了一根舊的，他摩挲著新扁擔(dān)說真不忍心使用這根新扁擔(dān)，如果不是那根舊的斷了，這根新的就送給我，這時，阿根伯送早飯來了，他聽完了我的遭遇，就轉(zhuǎn)身繼續(xù)給大家分發(fā)饅頭。我沒心思吃，我的扁擔(dān)丟了，得好好想想，不然，沒有了扁擔(dān)，就無法出工。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宏大的勞動場面，人頭攢動，望不到盡頭，每一面飄揚的紅旗，就是一個生產(chǎn)單位，我很想數(shù)數(shù)，到底有多少面紅旗？但太遠了的草叢上的紅旗還沒巴掌大，并且密密麻麻的，根本數(shù)不清。每隔百來米的電線桿上的大喇叭，正播放著語錄歌，歌聲下，民工們來來往往，熱火朝天地穿梭。我問李強，你在這兒干了多少天？他沒搭理我，他想得到鏟土的工作，而鏟土的人問他，你小子才來幾天，跟老子老老實實挑土！鏟土的人有五個，其中一個就是領(lǐng)我來的村干部，他也戴著副手套，但他的套鞋嶄新，收工后一定仔仔細(xì)細(xì)地洗刷過泥土。在泥濘的河床里，鏵鍬派不上用場，只能用手捧上又濕又軟又滑的淤泥，他們站著的地方地勢低，用鏵鍬鏟土的人總會不小心落下土渣，濺起他們一身泥，這些人赤腳站在泥濘里，小心翼翼捧起一大塊泥，放在土箕里，土箕裝滿后就被人用繩子拉上岸，拉繩子的人力氣非常大，他們干了一陣，就會敞胸露懷，在凜冽的寒風(fēng)里揮汗如雨，他們拉上一擔(dān)就放下一擔(dān)，因為挑土的人不斷，他們沒工夫喘氣休息。在泥濘里捧土的人和在岸邊上拉土箕的人都是四類分子，而貧下中農(nóng)和知識青年就是挑土的，然后李強又說，雖然上壓肩膀，下磨腳底，比他們自由，挑完一趟，就機靈點，邊觀望邊稍站在一旁歇歇腳。
我又一次看見李強放下土箕，問歇了？他吐出一口唾沫說，這活兒沒幾個月干不完，兄弟，悠著點。我擔(dān)心被人數(shù)落，嘿嘿一笑，繼續(xù)挑著土箕，晃晃悠悠的跟著人群走，我挑著空土箕遇到李強時，他叫住了我，他說你這樣挑土沒幾天就會吃不消。我說實在吃不消就休息一下。他說你怕別人講你偷懶吧？我沒吭聲，他說他們不會計較我們這些知青，干活差不多就行，不要太較勁。我說你趕緊挑完這擔(dān)，我在這兒等你。他說，我一上午只挑五趟，時間都算好了的。我說離中午還三、四個小時呀！他說是啊，挑完這一趟就剩兩趟了，不著急！那些腳步匆匆的農(nóng)民沒有看我們，他們低著頭嘿喲嘿喲地往前趕路。我說我走啦！李強笑了笑，扁擔(dān)就豎著，像剛剛停下來歇歇腳那樣。我又挑著一擔(dān)，追上了李強，他說兄弟，歇一下吧？我說好嘞！他看見我揉搓肩膀，說腫了吧？我猜應(yīng)該是腫了，火辣辣的痛！
我們挑著空土箕，往河岸邊走著。李強說，那些人圍在一團，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們擠過嘈雜的人群，李強問，干嘛呢？有人說，比力氣！中間的空地上，擺著一副擔(dān)子，我認(rèn)識的那個村干部，站在那副擔(dān)子旁邊，可能之前有人試過，沒挑動，所以他大聲嚷嚷了，說誰擔(dān)得起，并走上一圈，明天就可以休息！在河床上捧土的一個人，問，我來試試？村干部身旁的一個人，摘下手套說，他們這些人就不應(yīng)征了吧？村干部說，這副擔(dān)子足有兩百斤重，他真挑的動，老子就破個例！那個四類分子走到擔(dān)子旁邊時，村干部嚷嚷，給他鼓個勁，大家！我也起哄了，我笑著，并看了一眼李強。他憂心忡忡，觀察著四類分子的一舉一動。有人借來扁擔(dān)給四類分子，他抓著扁擔(dān)，慢慢挑起來，他試了試，擔(dān)子果然紋絲不動。村干部說你趕緊挑啊！起哄的人便大叫著你趕緊挑！但是，他漲紅臉勉強起身了，他只走了幾步，放下?lián)樱谝黄陕渎曋，喘著粗氣，灰溜溜的離開了。村干部掃了一眼人群，說還有誰試一試？但人群鴉雀無聲了，村干部大叫著，兩天，可以休息兩天，誰來！我對李強說，估計看不到精彩的場面了，沒人挑得起！李強沒有搭理我，他走過去說，我可以試一下嗎？他剛說完，嘲諷的笑聲雷一樣響起來！
村干部說，當(dāng)然可以，我向來一視同仁。他說話的時候，看見了我，目光鄙夷。我不安的看著地面時他說，想湊這份熱鬧的，都可以過來試試，只要挑得起，在這兒走上一圈，明天后天就可以躺在工棚里睡大覺，機會難得！我抬頭時他似乎在對我說，踴躍參與。∥仪忧拥卣f，我挑不動，挑不動。這時，李強已經(jīng)在試擔(dān)子的重量，他深吸一口氣，他蹲著，沒有起身，他不理會有人嚷嚷說不行的話就離開，看看你那兄弟，他摩拳擦掌，等不及了！我立刻說，我哪敢試這副重?fù)?dān)啊？李強信心十足了，他大喊一聲，肩上的擔(dān)子也升起來了，但扁擔(dān)弓成了弧形。李強猶豫后，挑著咯吃咯吃的土箕邁腳步，他每走一步，扁擔(dān)的兩端就往下晃，往下沉，似乎有兩個大力士拼命地往下扯那土箕，扯得繩索嗤嗤嗤響，還有半圈就成功了，李強的腳步快了起來，加速了扁擔(dān)的晃動弧度。
“啪”的一聲，扁擔(dān)斷裂成了兩截。李強懊喪地看著村干部，但對方?jīng)]有搭理他，繼續(xù)嚷嚷著，還有誰來應(yīng)征？李強丟掉了斷扁擔(dān)，他對我說，真他媽的掃興，沒什么看的！我不由自主跟著他擠出了人群，我們找了塊干凈的草地坐下，高音喇叭傳出來的歌曲高亢無比，在工地上回回蕩蕩，讓人心潮澎湃。我掃了一眼身后那圈人，他們大聲呼叫時我說，又有人去試了！李強低著頭，扯斷一根撿來的樹枝，他頭沒抬地說，真他媽的重，我不是豁出命來，根本挑不動。他說完我們就保持了沉默，只有手里樹枝折斷的聲音頻頻，聲音讓我想起剛剛折斷了的扁擔(dān)。我們循聲望過去，人群里的歡呼，像一個炸彈，然后，裂開了的人群走出一個壯漢，他喜上眉梢，被人擁護著，就像個驕傲的皇帝。
村干部拿著一根扁擔(dān)，對李強說，這兩天你就用這根扁擔(dān)。李強接過扁擔(dān)，上面被汗?jié)n浸得黑黑褐褐的，散發(fā)一股怪味道，村干部沒有理睬李強，他笑呵呵對我說，你明天也可以試一試？我說挑不動。他說不拼一下，怎么知道你不行呢？我說我真不敢去試，幾百斤的擔(dān)子哦，我哪挑得動？村干部看著一副怪模樣的李強，說你小子別做這個惡心的表情，人家扁擔(dān)上面沒有屙屎，油光發(fā)亮的全是勞動人民的光榮標(biāo)志！李強嘿嘿嘿的，彎下腰說，明天的獎勵是什么？村干部丟下外甥打燈籠這話就扭頭走遠了。
中午我們在工地上吃飯，阿根伯挑來兩桶大饅頭，眨眼間，吃得一干二凈了。下午，人們的干勁不如上午，垂頭喪氣，干活時說話的聲音根本沒有，挑擔(dān)的人低著頭嘿喲嘿喲的，鏟泥土拉土箕的人，只一個眼神就表明了這土箕裝滿了，這土箕拉上來了，挑走吧，空土箕遞過來吧。但高音喇叭亢奮，一遍又一遍播放著激動人心的曲子，歌聲里，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有著無窮無盡的雄心斗志。突然，有人吹響了口哨，吹哨的人喊話說，現(xiàn)在統(tǒng)一休息！他的話被口口相傳，一會兒，所有人集聚在了一塊長滿草的坡地上，圍坐在一根電線桿的四周。漸漸地，嘈雜聲起來了，談?wù)摰亩际切╅e話題，村里的怪事情，村里哪個女人最風(fēng)騷，村里哪個男人雞巴最大，也有人說些奇聞異事，擲地有聲，信口開河，擔(dān)心有人不信時就指天發(fā)誓說，這件事如果不是真實的，老子就天打五雷轟！但是，腦子正常的人一聽就清楚是假的，不過沒人去較真，本來扯閑話就是為了消遣尋樂子。
我看見李強正注視過來，我說什么呢？他說你怎么坐在扁擔(dān)上？我說坐扁擔(dān)上舒服。我看著他坐著的扁擔(dān)，說，是吧，坐扁擔(dān)上舒服吧？他說你會坐壞了這根扁擔(dān)，他看著我的眼睛又說，我坐的是別人的扁擔(dān)。我說沒事，坐得舒服就行！他不樂意地瞥了我后看向別處。
我問李強，剛剛被捉弄的人是誰？他說你沒聽見村干部叫了他一聲王中嗎？我“哦”了一聲，問，怎么沒看見他，在工棚里？他看著我屁股下的扁擔(dān)說，村口有好幾個工棚，你剛來，當(dāng)然不知道王中住哪？我說他是不是有點兒傻？那還用說！李強鼻噏一動。開始被人慫恿來表演一段，還略作扭捏，沒一會兒，就投入了，雙手展開，扯著破嗓門唱：遠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哦，捎個信兒到北京。然后他弓步看向前方，一只手指著遠處唱：翻身的人兒想念北京。這時，他雙手交叉疊在胸前，臉上盡是陶醉的喜悅。唱完后，不少人站起來，他們激動萬分，喊著演得好！王中顯然更激動，噙著閃爍的淚珠說，明天再表演給大家看，明天我一定表演得比今天更好！
我有點兒不想去看電影，躺在鋪上，身體像散了架。李強說，看完了回來睡！我骨碌的爬起來，揉搓肩膀說，真不想起來！李強說，你才干了一天的活。我說好吧。李強擔(dān)心我不去看電影，就拉著我的手朝工棚里的人喊著，走喲——看電影去！有人說電影要八點鐘放。李強說看完了阿根伯的兒子，剛好。然后，他神神秘秘說，阿根伯的兒子非常特別，保管讓你大開眼界！
我不知道大家的興致竟然如此高漲，一說起去看阿根伯的兒子，立刻涌出了工棚。我們穿過一片菜地，拐入一條小巷，夜色突然暗了，等我們出了小巷，來到一座單獨座落的房子前，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李強說有人早就到了，他媽的！那些擠在門縫前的人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紛紛離去。這時我們都看見了，門縫已經(jīng)被人拉開，透出一束光。李強輕聲說，個子矮的蹲下。因為容不下所有人看，我只好等著，大概五、六分鐘吧，他們意猶未盡的說，真他媽的惡心！
我擠在十來個腦袋中間望過去，客廳中央，燈影下的方桌前，一個二十來歲的瘦漢子，饒有興味地嚼著嘴巴里的食物，他的臉形不對稱，咀嚼時臉部變形得像個怪物，突然，他張開嘴巴，他只是把咽下去的食物嘔回口腔里，等嘴巴鼓鼓的時，又繼續(xù)咀嚼，然后，慢慢地咽下去。我額頭上的腦袋說，他吞下去的東西馬上又會嘔回嘴巴里，別急，等著好看吧！我下巴下面的腦袋說，過癮！但我們沒有等到他再次的回嚼，可能是門縫外的嘈雜聲惹怒了屋子里的人，他手里拿著一根木棍，突然出現(xiàn)在了客廳里。是阿根伯！他大步流星，沖到門前，我們“嘩啦”一聲閃開時，阿根伯握著棍子跳了出來，他沖我們揮舞棍子并嚷嚷，你們?nèi)辈蝗钡掳。∥覀內(nèi)魺o其事地從他身邊繞過去后，他又嚷嚷，你們看什么看，你們?nèi)辈蝗钡掳。?/span>
電影《第八個是銅像》演了些什么，我沒有了印象，我根本沒有心思，同時，我們到了打谷場草坪時電影已經(jīng)正在放映，銀幕前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我們根本擠不進去，連樹杈上也是人，我們只好去銀幕背面，看滑稽的影像，沒幾分鐘，我們的四周坐滿了人，不遠處，來看電影的人絡(luò)繹不絕，最后，把打谷場圍得水泄不通。我不習(xí)慣銀幕上的滑稽表演，總分心，腦海里總浮現(xiàn)阿根伯的兒子，浮現(xiàn)王中癡癡傻傻的表演。經(jīng)歷就是這樣，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工棚，倒頭就睡著了。
我記得清清楚楚，從工地回來工棚，他們隨手把工具擺放在角落，可是，我的扁擔(dān)太突兀了，因為嶄新的！猶豫后，我決定藏進鋪底下，李強看見了，就嘲笑說，別寶貝似的！我們工棚里的貧下中農(nóng)的思想覺悟還是蠻高的！他們隨即發(fā)出了一陣笑聲，但我躺回到鋪上就不在意他們的奚落了，我的骨子架快散了。我的扁擔(dān)丟了，現(xiàn)在，我腦子完全懵了。阿根伯看見我慢吞吞，憂心忡忡地吃東西，滿腹心事地長吁短嘆，就過來問，小知青，是早飯不好吃么？其他人紛紛準(zhǔn)備著出工，只有李強過來搭話，他說兄弟，趕緊吃，扁擔(dān)丟了，也是好事情，你的肩膀一定腫了，他們或許能派你別的輕松活！阿根伯又問了一遍，你的扁擔(dān)丟了？我點點頭時李強說，他說擱在鋪底下，現(xiàn)在不見了，但我覺得如果真是擱在鋪底下，就一定在鋪底下。我一臉茫然，看著李強說，我可能擱在鋪底下。李強問，你確定？我搖搖頭，說大概是吧？阿根伯走到桶子旁，拿來他的扁擔(dān)說，這根扁擔(dān)借給你用，快點吃，時間不多了，別影響你的正常出工。那你呢？我問。阿根伯說，我有一根竹杠子，一樣的挑！
